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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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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客打斷了安雅的思路。

年輕的女人站了起來, 朝著響起動靜的方向走去。

晾臺的陰影之中,一道身影浮現出來。

安雅看見了他。

並不是預料之中的人,她微蹙起眉頭, 隨即意識到了其中的深意。

“進來吧。”她推開分隔晾臺與臥室的推拉門,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垂著頭, 站到了安雅面前,黑發比黑夜更加深沈,殷紅的唇如同染血,在此番場景之下, 讓人想要狠狠地撕咬。

“他居然……”安雅輕輕笑了一下, “我能說些什麽呢?”

來人不是她預想之中的鐘善, 也不是暗中蠢蠢欲動的從心,而是那個她留在曜日宮的年輕管家。

安雅揉了揉眉頭, 她本想將荼路留在曜日宮憑借【絕對控制】, 來窺探曜日宮內部的消息,但是現在……

鐘善是已經知道了什麽,才將她留下的眼睛……

“先生派我來保護您。”荼路終於開口。

“誰能證明這不是他官方的說辭?”安雅笑著反問,鐘善難道會明明白白的告訴荼路他的想法嗎?當然不可能。

荼路擡起頭,他的眼睛深邃而柔魅,即使面無表情, 他的美貌也足夠讓人傾倒。

他與鐘善, 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但他們是兄弟。

“我可以確定。”荼路說。

安雅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肯定, 沒有絲毫的遲疑,沒有絲毫的猶豫。也許荼路真的足夠了解鐘善, 他們是兄弟, 同父異母的兄弟。

鐘善的心思絕不會如此好揣測。

“他可真信任你。”安雅語調微微譏諷, “你能看透他幾分?”

荼路反駁了她:“他不是信任我,而是足夠信任他手裏掌握的東西。”

是的,這才符合鐘善的心思。鐘善手中有管家先生的把柄,足夠威脅管家先生的重要存在。

也許,就是精神病院裏的那一位,昔日的宮廷女官,荼路的母親荼蘼。

“你的意思,鐘善讓你來保護我,只是單純的保護?這種話,恐怕連三歲的孩子都不會相信。”

“小姐。”荼路重新垂下眼眸,他的聲音很輕,“您太過於糾結了。”

他的話像是點破了安雅心頭的枷鎖,卻又為她加重了心頭的籌碼。

“鐘善,只是最表層的存在,是樹冠。若您想要根除這顆樹,需要的是拔掉樹根。”

“你……”這樣的話,荼路曾經暗示過安雅一次,雖然不是原話,但十分相似。如今,他又一次提醒了她,安雅欲言又止,她擡腿,靠近一步,“管家先生,我突然十分好奇,好奇你身上發生的事情。”

“將軍……”她撫上荼路的胸口,“我聽過有人這樣稱呼你,我也知道,你曾在軍隊任職,而現在,你只是曜日宮裏的下人,這之間的落差又多大,不用我多說。”她的手流連在荼路的胸口,“若是將軍的話,這裏,也曾有過任命的勳章吧。”

荼路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安雅被嚇了一跳,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很少有人能夠抗拒一位亞特蘭蒂斯女士的示好。

“您不必這樣。”荼路偏過頭,黑茶色的眼瞳註視著安雅的綠色眼瞳。

“小姐,我知道您的打算。”他想起之前兩人之間的旖旎,耳尖不自主的微紅,“您非常有魅力,也知道如何運用自己的魅力,但有些人不會因此動容。”

“比如你?”

荼路沒有理會安雅的打趣:“成為軍人,是我自己的選擇,放棄軍職,也是我自己的選擇,這其中有許多不得已,就像您一樣。”

安雅瞇了瞇眼睛:“你的意思是說,我是不得已才這樣?或許,我生性淫.蕩呢?”

荼路平靜地搖搖頭。

“您只是用了一種能夠達到目的的手段而已,顯而易見,它非常有效。”

安雅噗嗤一笑。

荼路繼續說:“但沒有一種手段的萬能的。”

安雅後退,退出了與荼路的親密距離,“我引誘不了你。”

荼路顯然沒想到她會如此回答,他想要說的人並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個瘋狂到不按常理出牌的存在,他腦袋空了一瞬,組織好的語言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消失的無影無蹤,心跳的速度發生了變化,但對於一個曾受到過嚴苛訓練的軍人,這顯然不是一件難以處理的事。

荼路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從心不是會被感情與欲望誘惑的人。”

“從心?”安雅低低念出這個名字,“你想要告訴我什麽?”

“從心是個無法估計的存在。我開除了他的軍籍,因為他差些用牙刷柄殺死了戰友,只是因為戰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毛巾。”

安雅知道從心這個人心狠手辣,原先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經是這樣。

“為什麽和我說這些?”安雅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您是因為從心的出現才選擇離開曜日宮的,我不知道您的思量如何,但至少您需要知道他是如何的人。”

安雅挑眉。

她不敢說自己有多麽了解從心,但兩人之間互相算計七年,很多東西,了然於心。

此時,荼路的一本正經,因為這段他不得而知的經歷顯得有些贅餘,可這是管家先生難得見到的嚴肅與認真。

“你是在為我思量?”安雅點出了他此舉的意義,“真讓人驚訝。”

因為系統的特殊能力,她與這位前世互為對手的將軍牽扯上關系,使得他不由得不站在自己這一邊,對於她的行為,他一直都是包容的,他太過默默無聞,反而險些讓安雅忽視了存在,變得可有可無。

可此刻,安雅的視線又突然落在了這位年輕的管家身上。

塵封的記憶逐漸勾勒清晰,那是上一世的事情,她是起義軍的女王,而眼前的人,是敵人的將軍。

起義軍緊緊死守著北方要塞的隘口,這是從曜都通向北部行省的必經之路,在連綿的山脈之間,要塞易守難攻。

可即使是最為堅固的要塞,也禁受不起炮火的日夜轟炸。

安雅與她麾下的軍隊就在這座屹立百年的要塞之中。

彼時,時任女王之手的從心已經慢慢架空了安雅的權利,這位年輕的女王身邊可用的人並不多。

黎明之際,安雅又失去了她的一位朋友。

年輕的女王站在指揮室內,站在主座前,銀金色的長發失去了光澤,無力的貼在後背上,就如同它們的主人一樣。

安雅盯著指揮圖,那是她的參謀長手繪制的作戰圖,連日炮火毀壞了要塞內的供電系統,他們的一系列高科技武器因為失去了能源而被擱置。

在電子圖庫無法使用的情況下,她的參謀長親手繪制了這幅地圖。

但在黎明的時候,她的參謀長被狙擊手狙殺,只留下一局屍體。

自戰爭開始以來,安雅數不清到底有多少這樣的犧牲。

也許戰爭該結束了。

安雅擡起頭,望著那張作戰圖。

戰爭本就不該開始。

安雅握緊拳,腦海裏浮現出聯合軍闖入曜日宮時候的慘狀,如今她在做的,與當年的那些屠夫又有什麽區別?

二十公裏外。

聯邦軍隊的臨時指揮所內。

軍裝筆挺的男人站在電子投屏前,手中捏著一張薄薄的紙。這是一份投降書,來自不遠處戰線之上,那位女士之手。

若是將它公之於眾,這場可笑的戰爭就要結束了。

身為聯邦的將軍,戰勝了敵人,荼路本應該開心,可此時,他的表情非常的嚴肅,甚至動用私權將這封本該第一時間公之於眾的投降書扣押下來。

安雅·亞特蘭蒂斯。

他曾經服侍過的女人,那個被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

那個女人曾忍辱負重十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君臨天下,可那樣瘋狂的女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竟然會寫出這樣的投降書。

“我不願再看到流血與犧牲發生在我所深沈熱愛的土地上,如果您也一樣,或許會理解我此時的心情。戰爭為我們帶來的,只有家破人亡。我不願我的國家經受如此摧殘,更不願我是親手摧毀她的人。”

“瘋女人。”荼路低低咒罵了一句。

這封有些矯情的,一點都不書面化的,一點都不嚴謹的投降書,是那個被困十年都未曾服輸的女人寫出來的。

他回憶起那人離開曜日宮時候的表情,明媚的,張揚的,洋洋得意的樣子,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可如今,字裏行間,他看到只是一個失意的,落寞的,失敗者最後的尊嚴。

荼路揉皺了那張紙,將它拋進垃圾桶。

“卡文迪許。”他按下桌上的聯絡器,“回信。”

戰線蜿蜒,但主戰場比較統一,聯軍的轟炸並未指向連綿山脈上的密林。

安雅與荼路約定的會面地點就定在這裏。

這是一次私下的約見,通過荼路曾經帶過的士兵,聯邦軍方唯一的舊貴族出身的女將軍聯系到了安雅。

卡文迪許曾是安雅的伴讀。

安雅想不明白為什麽敵人的將領會約她私下見面,她有所猜測,亞特蘭蒂斯裔一直艷名在外,糜爛與艷麗,一直是貼在她身上的名詞,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圍繞她而生。

也許,這位高位將軍也想品嘗一下女王的味道。

安雅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只要他不嫌棄此時她的狼狽,只要他能按照約定,遵守他的諾言,完成對士兵的收編,保障他們的人權。

女王站在成片的針葉林下,露氣沾濕了她的軍裝,沾濕了她的長發。

軍靴踩在落葉之上,不可避免的發出聲音。

安雅警覺的回頭,樹影婆娑之間,一道身影逆光而來,在深秋的凜風之中,長款的風衣被吹起,露出其下黑色的,沒有一絲褶皺的軍裝,左胸之上,流蘇與綬帶之下,一枚銀色的授勳徽章如此的奪目。

來人,是現任的聯邦將軍。

再看清那人樣貌的時候,安雅瞳孔微縮。

這是一個她無論如何的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話說:

是時候讓拉男主出來遛一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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