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能讓程時晉滿意。

永朝曾有一條律令, 女子未滿十八歲不得成親。然而十三四歲談婚論嫁的女子大有人在，官府根本不管，直到孕育共感禁忌橫空出世。

人們發現女子懷孕生孩子的年齡越小, 越容易死於懷孕生孩子，男子受到連累, 禁止早婚的律令才真正地落實。

是以, 皇帝寫了聖旨，沒更新律令, 明顯是糊弄她程時晉。

仙境不發威, 當她是大傻子？

念頭一動, 程時晉封住皇帝的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他的左眼失去神采, 右耳無法聽到任何聲音。

聽覺的失去不及視覺直觀，皇帝發現左眼看不見, 啊的慘叫了一聲。

拋棄皇帝的威嚴, 他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求聖人恕罪！求聖人開恩！”

程時晉沒理他。

“嗚嗚……”皇帝哭著捂著瞎掉的左眼，內心滿是慌亂。

尊嚴在視力和聽覺面前賤得不值一文，“砰砰砰！”他對程時晉磕響頭，哀聲祈求道，“求高擡貴手饒了小皇，小皇不敢了！小皇真的不敢了，求聖人開恩……”

聖人手裏多了一本書, 上面記錄著朝臣的姓名和官職, 以及年齡、住址、婚配與否等信息。

皇帝的哀求她仿佛聽不到。

“砰砰砰！”皇帝又叩了三個響頭, 跪著湊近聖人, 一臉淚痕, 充滿了後悔，“求聖人饒了小的，小的甘願為聖人赴湯蹈火……”

他的乞求沒有得到回應，聖人連一個眼神都不屑給他。

武道宗師也跪在地上。

聖人不讓他起來，他不敢起來。

皇帝的哭訴他不敢聽不敢視，只怕皇帝怪罪。

盡管皇帝對他恭恭敬敬，從無失禮之處。

至於其餘人，在皇帝跪下時，他們早就跪下了。

他們誰也不敢出聲，恨不得原地消失。

良久，皇帝擦著眼淚爬起，厲聲呼喊道：“來人！傳旨下去，立刻召開朝會！”

宮人們湧進禦書房，跪了一地。

皇帝面目猙獰地咆哮：“立刻！朕馬上就上朝，百官馬上出現在朕面前！”

哪怕是皇帝下令，命令的執行速度也快不到哪裏去。

程時晉等候了一個半時辰，百官終於上朝。

皇帝不敢坐在龍椅上，讓出龍椅給聖人，自己如同臣子居於下首。

但程時晉沒興趣坐龍椅，坐在宮人搬來的寶座上，道：“你們上你們的朝，無需在意我。”

她在腦海中將百官名錄與朝廷上的百官一個個地聯系起來，想造一件控制皇帝和百官的神器，確保自己的意思能夠切切實實地施行下去。

面對她，皇帝都敢敷衍了事，百官估計也會陽奉陰違。

或許她換個想法？

永朝氣數將盡，重建一個女子做主的王朝，任用女子做官吏，壓根用不著擔心。

畢竟，權力魅力無窮。

一旦品嘗過權力的滋味，就沒有幾個人舍得放開它。

她讓世間的女子得到權力，哪個女子會蠢到把權力還給男人們？

想到羲和、後土等女神讓帝俊當天帝，程時晉垂下眼簾。

朝廷上，袁英傑是百官之一。

郭將軍當值，不上朝，袁英傑是百官當中唯一的女子。

望向寶座上無法令人忽略的程時晉，她彎了彎唇，與皇帝、眾臣議政。

程時晉給了她考科舉做官的機會，她豈能辜負？

身為女子，獨自在朝廷上打拼，她會疲憊。

袁英傑需要同伴。

憑著極優秀的口才，袁英傑提出許多有益於女子的律令。

擔心自己的考慮不夠周到，袁英傑一邊議政，一邊在學習論壇自救版公開議政內容，征求更多有益於女子的律令。

她的發言讓自救版無數成員爭著說話：

“啊啊啊啊啊！女聖太強了！我要在家裏供奉女聖，一天三炷香！”

“想參加科舉的請盡快做好準備！縣試在二月舉行，現在距離二月還剩下十來天！”

“嘿嘿，我隨時能考！去年袁英傑參加殿試考中狀元，我就預見朝廷今年會允許女子參加縣試！”

“考縣試要做什麽準備？狀元那麽風光，我也想考上狀元！”

“笑死了，你們學的字缺胳膊少腿，四書五經統統都沒有讀過，程時晉爭取來女子考科舉的機會能有什麽用？她有本事，讓我們都晉升仙境啊！”

“我兒子讀書幾十年，考中童生，秀才考了十幾年，楞是考不上。女人都笨，能有我兒子那麽聰明嗎？”

“來青州考科舉吧，青州的試題不是四書五經，我們學習認真點是能考上童生的。而且，考上了就能當官，當官了就能拿神秘獎勵！”

“……”

少數人對女子科舉的不屑，淹沒在大部分人的歡欣中。

世界在變化，論壇自救版也在不斷發生變化。

過去的自救版有一些成員喜歡炫耀老公兒子厲害，不乏羨慕者，然而論壇認可的永遠是做出自我突破的人。

好老公好兒子，遠不及握在自己手裏的錢、權實在。

比如趙小娥女士，從前她炫耀老公兒子，仿佛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夫人，動輒對別人冷嘲熱諷。

如今她是八號客棧的掌櫃，拿過一次神秘禮物。

袁英傑征求新律令，趙小娥忙說：“我們女子要和離的權利！夫妻分開半年……不，三個月以上，夫妻關系可以作廢！”

王如是又出來膈應她了：“禁忌盯著，沒人敢成親，和離有何用？依我看，理應廢除嫁娶成親之事，一切夫妻關系從今往後統統作廢！”

“不行！”有人反對，“我要嫁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會被人嘲笑的！”

“哈哈哈哈……”王如是大笑，“你如果找得到娶你的人，我白送你兩百積分。”

成親有可能被禁忌砍下腦袋。

誰敢冒險成親？

光是孕育共感禁忌都嚇得許多男人不敢生孩子，唯恐丟了命。

自救版匯聚了八方消息，天天有新聞。

某地某男子害怕孕育共感禁忌，為了省錢，自行閹割。幹這事他不熟練，弄得血嘩嘩地流個不停，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被著急的家裏人送去找醫師救治。

又，某地傳聞禁忌醫館能讓男人永遠沒孩子，騙得很多男人跑去禁忌醫館，羅異司根本攔不住。

性命寶貴，禁忌的新規則傳開之後，幾乎沒有男子成親。

袁英傑略過無意義的建議，選了有意義的，在朝廷上與百官據理力爭。

無需憂心爭不贏，程時晉在看著。

待到漫長的討論結束，新律令開始推行。

程時晉開口：“若有妨礙新律令的人，告訴我，能得到獎勵。”

隨手指了個身上有文氣的官員，她讓他晉升宗師境。

感受著增強的實力，他欣喜若狂，跪在地上感謝程時晉。

其它人察覺他是宗師境，紛紛投以羨慕目光。

待到所有人註意到他的晉升，程時晉收回文氣，輕描淡寫地道：“無功者不賞。”

頃刻間，宗師境的官員恢覆原有境界，得意的笑像是凍結在臉上，啪的一聲碎裂了。

聖人沒獎勵他，只是拿他做展示！

為什麽聖人這麽吝嗇！

他心懷怨憤。

百官下朝，皇帝討好地湊到程時晉身邊：“聖人？”

程時晉看也不看他。

通過新律令只是第一步，在律令落實之前，她不會寬恕他。

其實，她沒有說過寬恕他。

做錯了就要承擔代價，哪有認個錯就能免於受罰的？

想到這裏，程時晉改變主意。

皇帝的視力和聽力還是別恢覆了，不然他記不住教訓。

走向留在朝廷上的袁英傑，程時晉與她面對面，含笑道：“英傑，新年好。”

“阿晉新年好。”友人如此溫和親切，袁英傑心裏的些許距離感消失得無影無蹤，“你是住在宮裏還是回書鋪？”

“書鋪。”程時晉牽住她的手，帶她回書鋪。

二人頃刻間消失。

皇帝盯著她們消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臉色慢慢變得陰沈。

從出生到現在，程時晉是第一個百般羞辱他的人。

她一個僥幸成就了仙境的孤女，怎麽敢羞辱一個坐擁四海的皇帝！

儒聖活了幾千年都沒有那樣羞辱他！

天帝居於九重天之上，也沒有那樣羞辱他！

憋著一肚子的氣，皇帝寒聲說：“備駕！朕要祭拜天地！”

他這凡人皇帝治不了程時晉，遲綾難道治不了？

程時晉可是遲綾請天庭封的聖！沒了封聖她什麽也不是！

忽然間皇帝註意到，宮人們面色驚懼地望著寶座，齊刷刷跪下來認罪。

這？！

不安的情緒在皇帝心中激蕩，他僵硬地看向程時晉坐過的寶座。

她就在那裏！

她一直在那裏！

他說的話，她全部聽到了！

方才他求她給個眼神，她沒有給，現在她肯給他了。

“你挺會演戲嘛。”寶座上的程時晉說。

皇帝面如土色，抖如篩糠。

程時晉揮手，封住他左半邊身體的一切知覺。

“噗通！”皇帝摔倒了。

讓宮人們帶走皇帝，程時晉翻開無字天書。

寶座上的她是她，和袁英傑回書鋪的她也是她，仙境有身外化身再正常不過。

上朝時程時晉在天書上寫了百官的姓名，皇帝的姓名也在上面，唯獨袁英傑和郭將軍不在。

他們說的話她隨時能聽到，他們做的事她隨時能看見，她的手指落在幾個姓名上，想給予他們懲罰。

施加懲罰前，她的動作頓了頓。

殺雞儆猴只能震懾一部分人，何不一人犯錯眾人遭殃呢？

圈住百官的姓名，程時晉平等地給予他們左眼看不見的懲罰。

他們當中有人冒犯她，是哪個隨便猜。

下次有人做錯，她若知道，百官依然會一同受罰。

作者有話說：

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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