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太陽殺氣騰騰, 實力完全施展，夏無雙有點慌，使出渾身本事躲避。

聖境確實比宗師強, 哪怕是聖境中的廢物，也比宗師中的佼佼者強。火神毀了自己家, 被她撩撥得動真格, 已經破罐子破摔，要把廢墟中的磚瓦都毀掉, 不留一點兒可回收利用的東西。

險之又險地, 夏無雙在太陽墜落前逃離。

爪子一劃, 她踩著祥雲直上雲霄，對火神及廢墟降下傾盆大雨。

明亮得能和真太陽媲美的光芒在廢墟中轟然爆發, 大地震蕩，方圓四五裏在頃刻間夷為平地, 暗紅的巖漿如海浪奔騰, 毀滅性的氣息輻射八方。

高空似一片顛倒的大海，無盡海水像瀑布沖擊而下，未觸及地面，就在扭曲空氣的高溫中沸騰、蒸發，化作雲霧。

從遠處看向此時此刻的火神殿，但見大地一片金光燦燦，天空黑沈晦暗如蓋，天地之間充斥著潔白的霧, 既壯觀又美麗, 更蘊含著危險。

處在戰場的邊緣, 火神殿的侍從兩股戰戰, 膽戰心驚。

戰鬥展開之前, 她們被疏散。

若是她們還留在火神殿裏，這會兒已經沒命了吧？

感知到大戰的波動，天兵天將迅速趕到。

面對打出真火的無雙龍王與火神，卻無能為力，唯有讓火神殿侍從退避得更遠，以免遭到戰鬥殃及。

地面的金光、天上的海，均形成僵持的局面。

火神不肯收起化作太陽的神通，無雙龍王亦沒有撤除搬來大海的法術，互相較勁。

不過，夏無雙不願打下去，在空中說：“你跟我鬥有什麽意思？我非聖境，你贏了我得不到好處，反而讓神仙們知曉我能與聖境交手，助長我的名聲。”

火神仍是太陽，聲音從光輝中傳出：“你收了你的海，我也會停手。”

夏無雙恢覆人形，手持金鐧，笑嘻嘻地道：“我偏不收手，看你能撐到幾時。”

火神冷哼：“你根本就不想求和！”

夏無雙搖頭：“非也，非也。我希望你先退一步，然後我退一步，這是最好的結果。”

“你不肯低頭，我如何願意低頭！”夏無雙驕傲愛面子，火神亦有傲氣。

談不攏，夏無雙挑眉：“那就打下去，反正我無論輸贏都能得到高看，而你恰恰與我相反。”

地上金光噴湧如泉，將天空的海逼得退後了一線，火神咬牙切齒地罵道：“無賴！夏無雙你還有沒有氣度！”

“呵，好玩不就得了？要啥氣度。”夏無雙樂了，精明的長眼瞇起，唯恐火神不夠憤怒似的，在火神的怒火上添了一把柴，“你生氣了我開心，你憋屈了我高興，你萬般無奈，我只會哈哈大笑。”

“啊啊啊——”火神怒吼，體內神力亂竄。

她站在廢墟之中，身邊是浮動的巖漿，雙手托舉一顆雞蛋大小的太陽。

怒吼聲響起，她托舉的太陽先是猛地向內收縮，化作米粒大小，爾後瞬間爆發，將火神及一切徹底淹沒。

無窮無盡的火焰充斥著世界，仿佛要把世界燒成灰燼。

懸於天空的大海墜落，與火焰交融，彼此消弭。

僵持被打破了。

火神毫無保留地宣洩力量，甭管打不打得中夏無雙，出氣最重要。

夏無雙把神力、念力、內力、妖力、靈力一塊用了出來，精準地讓落下的海水熄滅一朵朵火焰，沒有造成任何浪費。

少頃，天空上的大海消失，火焰熄滅，高溫降低。

雲霧蒸騰，身穿金色勁裝的夏無雙徐徐落在凝固的巖漿上，與站在廢墟中，赤色衣裙飛揚的火神對視。

“你沒有贏。”夏無雙把沈重的金鐧拄在地上，金鐧與地面碰撞，迸濺出幾顆火星。

“我也沒有輸。”火神披散著金色的長發，漆黑的眼瞳不知何時化作暗金色，她看向夏無雙的金鐧，走了過去，“你快站不穩了。”

“騙你的。”夏無雙呼吸平穩，目光平靜。

眨眼間火神來到她跟前，伸出手，不費吹灰之力把夏無雙推得倒在地上。

垂下眼簾俯視夏無雙，火神說：“我小瞧你了。也許你講的有道理，我得過且過，徒有聖境修為，連你這長蟲都打不贏。”

下一刻，火神被夏無雙的手握住腳腕，跌在夏無雙身邊。

夏無雙哼道：“讓你裝！我站不穩，你難道有餘力？”

火神確實有餘力。

她的侍從趕來相助，差點把夏無雙捉了關起來。

虧得天妃趕到，向火神賠罪，帶走夏無雙。

住了幾百上千年的火神殿片瓦無存，火神要求夏無雙賠償。

……

論壇大廳響著八號的笑聲：“你賠了多少？小九，你這次虧大了。”

夏無雙在論壇裏是九號，被八號揶揄，竟然沒生氣：“我賠了一座火神殿，不過我沒虧，還賺了。”

八號：“如何賺？”

回答的不是夏無雙，是程時晉：“我聽聞天庭寶庫失竊，天帝大怒，令司命推演天機，查出竊賊下落。司命們發現竊賊的天機被遮掩，無法推演其身份。天帝不信，認定司命與竊賊勾結，將幾位司命打入監牢。”

夏無雙震驚：“不得了！天庭竟有這樣膽大包天的賊？幸好我不在天庭，不過我的寶庫裏也有幾樣寶貝，得加固寶庫防衛，不能叫賊偷了去。”

魔王：“你的驚訝為何顯得如此浮誇？”

八號：“見者有份，天庭的寶庫好東西不少，小九分我一半，我絕不找天庭告密。”

魔王：“你忘了你被天庭通緝？”

夏無雙：“實話實說，我眼饞天庭的懸賞，小八你跟我去天庭走一趟，拿了懸賞我保證分你一半。”

四號（劉如寶）：“所以，九號搬了天庭的寶庫？”

夏無雙：“你猜。”

愉快的氣氛充斥論壇大廳。

嬉鬧了一會兒，夏無雙分享天庭情報：

“遲綾從監牢裏出來，被罰下凡，百年內不得回返天庭，除非天庭召他上天。

“火神的家在激烈打鬥中化作廢墟，天帝給了她補償，又給了她一部分太陽源泉作為安慰，她也下凡散心了。

“嘿嘿嘿，要不是我，火神能得到太陽源泉？

“此外，遲綾在下凡前見了天帝和司命，疑似商議捉拿墮魔的羲和。”

四號（劉如寶）：“羲和墮魔了？”

謝和光：“瞎編的。羲和不墮魔，天庭沒有理由捉拿她。”

十號：“羲和曾參與建立天庭，今時今日被天庭通緝，不知她是否會後悔。”

謝和光：“無論她悔不悔，她都回不到過去，不如關註現在。”

十號：“如果羲和聰明一點，世界不會扭曲成這樣！她是太陽星君，關註上古神話的人都知道她和太陽息息相關！帝俊跟什麽有關？除了個‘羲和之夫’的名頭，帝俊做出哪些成就？羲和不做天庭的天帝，偏要讓帝俊當，她簡直蠢到極點。”

帝俊是第一位天帝，隕落於動亂。

現在這位天帝叫嬴恒，在帝俊隕落後登基。

謝和光：“過去的事你改不了，你只能吸取教訓。”轉移了話題，“小琴，你何時出手？”

段小琴：“快了。”

程時晉：“遲綾現在在學宮，我告訴他，小琴要向畫聖覆仇，他很樂意提供幫助。我說小琴希望畫聖回畫聖宮，遲綾給了我一件神器，讓我私底下交給小琴，然後他對畫聖說他要參觀畫聖宮。”

段小琴：“是什麽神器？”

程時晉：“一個盒子，能壓制文氣、浩然氣、畫道等力量，增強神力。”

段小琴：“這盒子把畫聖搞死了，下一個搞死的會是我。你直接告訴遲綾，我膽小，不敢用盒子，讓他給我一個好點的神器。對了，盒子給我，不要還給遲綾。”

程時晉說好。

春寒料峭，聖宮裏燒起火盆，暖意融融。

憔悴得眼窩深陷的遲綾一身素白衣裳，端著熱乎乎的奶茶，說：“你這地兒也不種點花花草草，怪寥落的。”

“神君勿要見怪。”程時晉穿著棉襖，懷抱湯婆子，語氣從容，“今年開春特別冷，刮風下雪不停休，我把錢花在救濟上，沒法在暖房種花草。”

棉襖讓程時晉體態臃腫，她似乎沒有皮毛做的衣服。

遲綾嫌她難看，不想多看她一眼，輕嗤一聲：“永朝九州七萬萬人，至少六萬萬需要你救濟，你救得了？凡人如蝗蟲，死了生，生了死，禁忌亦殺不盡。”

程時晉柔聲說道：“被我救濟的人在乎我的救濟。”頓了頓，她滿懷感激，“多虧了神君奏請天庭封我為聖人，否則，我即便見到寒冬中受災的人，也沒有能力給予救濟。”

緊了緊雪白的輕裘，遲綾掩嘴咳嗽。

萬民的詛咒猶如附骨之疽，時刻汙染他的神力。

天帝賞賜的瓊漿治標不治本，他厭惡愚昧麻木的萬民。

更可恨的是儒聖。

曲目《青州》傳遍天下，儒聖出了多少力？

“程時晉。”遲綾念出程時晉的名，“殺一個人能救萬人，你殺不殺？”

“殺。”程時晉的回答毫不猶豫。

“如此甚好。”遲綾說，“你殺了段小琴，就能一直做聖人，救濟受苦民眾。你不殺段小琴，我將請天庭收回賜予你的冊封，令你恢覆凡女身份。”

他聽到程時晉的沈默。

遲綾沒有意外，她寫了《段小琴傳》，又能去青州與段小琴交好，豈能輕易對段小琴痛下殺手？

聞著奶茶的香氣，遲綾道：“畫聖憑畫道封聖，段小琴覆仇，結果她與畫聖同歸於盡，這比她戰勝畫聖更震撼人心。”

良久，他喝完奶茶，聽到程時晉低低的回答：“是，年紀輕輕的段小琴，怎能戰勝封聖數百年的畫聖？”

遲綾滿意地笑了。

他卻忘了，程時晉年紀輕輕，一句話拆了屹立數千年的學宮。

……

上神遲綾欲參觀畫聖宮。

畫聖覺得他來者不善，可畫聖宮是自己經營幾百年的老巢，遲綾進得去，未必出得來。

於是，畫聖笑著說，畫聖宮能接待上神，這是榮幸。

他揮筆，畫出一輛龍鳳為前驅的神車，吹一口氣，神車伴著悅耳的樂音落地，他謙虛地做出邀請的姿勢：“請上神移步。”

當遲綾上神乘坐神車抵達畫聖宮時，遙遠的雲州城邑中，袁恩壽登上戲臺。

戲班子拉開大紅色的橫幅：“今日演出經典曲目《段小琴覆仇記》，歡迎大家捧場！”

曲目尚未演出，又一張橫幅拉開：“稍後演出經典曲目《青州》，大家莫要離開，請盡情觀賞！”

站在戲臺上，袁恩壽居高臨下。

觀眾們人頭洶湧，她眼尖地瞥見幾張紙人，它們混在人群中，左右前後的人都把它們當成了正常人。

人聲鼎沸，紙人的聲音穿透喧囂鉆進袁恩壽的耳朵：“你希望段小琴覆仇成功嗎？”

作者有話說：

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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