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實比故事覆雜太多。

故事中的段小琴, 無需考慮其他，只需解決畫聖這一目標，就能贏得勝利。在現實中, 畫聖的背後是儒聖，他不會允許段小琴殺掉畫聖——

詩聖死掉了, 儒聖等於斷了一條臂膀, 畫聖是儒聖的另一條臂膀，豈能不護著？

細說來, 儒聖看似強, 實則沒有贏過一次。

他的真身折損在管理者手中, 雕像裏走出的身外化身被八號妖王吃掉，一具身外化身死在天庭, 又有一具隱藏在羅異司人部的身外化身被管理者殺掉……

此前更是死了潛藏在地府的身外化身陸判官、即將憑功德成仙的李員外……

倘若畫聖身亡，儒聖還能剩下多少力量？

推己及人, 段小琴思忖：儒聖的身外化身那麽多, 能不在天庭、佛國安插一兩個嗎？沒準論壇自救版裏都有他的身外化身。

不過，管理者死死地盯著儒聖，他不會輕易地現身。

而且，不止她們想殺儒聖，天庭的遲綾上神也想殺儒聖，佛國派出心魔蠱惑詩聖，對儒聖肯定懷著惡意……

此外，地府被儒聖的身外化身陸判官欺騙了那麽多年, 儒聖有麻煩, 地府不落井下石才怪。

“我如果是儒聖, 我會躲起來養傷, 隨便畫聖是死是活……”

段小琴轉了轉眼珠, 神色凝重。

“錯了，假使我是享受人間幾千年供奉的儒聖，我不會甘心躲藏。

“我的實力受損嚴重，明面上的仇敵是天庭，暗處的仇敵隨時給我致命一擊，我就算躲藏得嚴嚴實實，也不可能安心。

“所以，我會抓緊時間恢覆實力，比如，用我積攢幾千年的香火成神……”

“對！”段小琴雙手一拍，自言自語，“我名揚天下的時日不久，積攢的香火都不少，何況儒聖當了幾千年儒聖。他多半有繞開天庭凈化香火的手段，沒準他也能像佛祖那樣開辟佛國，只是他沒有開辟，或者他開辟了卻隱藏起來作為底牌。”

她順著思維推測：

“儒聖有空針對阿晉，我殺畫聖，他八成會跳出來阻攔。

“我認為追殺他的管理者能牽制他，他怎會不考慮管理者？

“他把天庭或地府或佛國拉進局中拖住管理者，就能騰出手妨礙我殺畫聖……”

“因此，我殺畫聖，必須讓遲綾參與進來。

“遲綾不會阻止我殺畫聖，甚至會幫我，哪怕我創作了不利於他的曲目《青州》，他也會幫我斬斷儒聖的臂膀——畫聖。

“儒聖不會讓遲綾參與，遲綾若參與，他絕對會設局針對遲綾。

“但這是管理者樂見的局面，她要遲綾死，否則她何必宣揚曲目《青州》？

“最好的發展，是管理者殺掉儒聖，我與遲綾聯手殺畫聖，然後管理者殺遲綾。

“儒聖難殺，管理者牽制儒聖，我與遲綾殺畫聖，接著我和阿晉等人殺遲綾，管理者殺儒聖，這是比較合理的發展。

“最糟糕的結果，是我殺畫聖沒有成功，儒聖殺遲綾，嫁禍於我……”

論壇大廳，六號（段小琴）呼喚管理者：“遲綾何時能從佛國出來？”

管理者：“該出來的時候，他會出來，你只需做好你的準備。”

六號（段小琴）：“好。阿晉，你有空就來青州一趟，我會盡地主之誼，好好地在鬼國裏招待你。”

程時晉：“行，你做好準備了記得跟我說一聲。”

四號（劉如寶）：“六號、阿晉，不是說不值得演戲給皇帝看嗎？”

謝和光：“她們是演戲給遲綾看。”

四號（劉如寶）：“不太懂。”

這時六號說：“抱歉，我有一件事隱瞞大家很久了。今天我說實話，我不是段小琴的故人，我是段小琴本人。畫聖欲奪我性命，我舍了血肉之軀詐死，唯恐畫聖找我斬草除根，故而一直隱瞞身份。”

夏無雙：“我早就知道你是段小琴啦。青州鬼國是你畫的，除了畫聖，世上還有幾個人能畫出鬼國？”

謝和光、魔王、魏醒、程時晉、十號皆沒有表示驚訝，段小琴的身份她們都猜到了。

七號不關心六號到底是誰，道了句：“難怪。”

八號閉關，許久未發言。

唯獨四號（劉如寶）懵了懵：“啊？六號，你真的是段小琴？”

段小琴改了昵稱：“是的，我差點死了，能活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我現在嚴格說來不是人，即使我憑香火晉升聖境，也沒法重塑血肉之軀。”

謝和光：“你以為你跟小四賣慘，她就能原諒你騙了她？小四別聽她胡說，她再慘也是聖境鬼神，執掌青州鬼國，你同情她不如同情一下你自己。”

段小琴：“我沒賣慘，我講的全是實話，我也不需要同情。”

謝和光：“小四，你仔細想想，你看到段小琴賣慘，是不是覺得她騙你情有可原？她騙我們可不止這一次。”

四號（劉如寶）：“可是她沒有害我們。”

謝和光：“你被她騙了也是事實。”

魔王：“何必多言？等到四號吃虧，她自然會知道花言巧語不可輕信。”

段小琴無視魔王和謝和光的發言，也沒有多解釋，道：“諸位，我要殺畫聖。”

四號（劉如寶）迅速反應過來：“我懂了！小琴讓阿晉去青州做客，意在騙取遲綾的信任，讓遲綾牽制儒聖，增加殺死畫聖的成功率！”

謝和光：“是的，遲綾得在小琴動手前離開佛國。”

四號（劉如寶）：“那麽，小琴何時動手？”

夏無雙：“天庭有神仙針對遲綾，不希望遲綾解決儒聖，我會暗中阻攔那些神仙。”

程時晉：“我會讓遲綾相信我取得小琴的信任，讓遲綾相助小琴殺畫聖。”

謝和光：“我尚未晉升聖境，小琴需要幫助，盡管說。”

魔王：“遲綾被世人唾罵，小琴殺掉畫聖之時，便是遲綾跟小琴算賬之時，我會用秘術對付他。”

四號（劉如寶）：“我祈求小琴勝利，小琴能收到我的香火嗎？”

段小琴：“當然能。”

……

雪花似鵝毛，漫天飛舞。

突如其來的一場寒流，把袁恩壽和戲班子堵在荒山野嶺。

冒著風雪，一行人艱難地跋涉，盼望附近有民居，就算是破廟、山洞也好過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空曠野外。

袁恩壽是用不著下地走的，她在車上，與戲服、樂器等戲班子的家當擠著。天氣冷，她蓋著一條毯子取暖，看似在夢中，實則在學習論壇的書房裏學習演戲唱戲。

書房裏的書非常多，就算是唱戲、演戲這些被大家視作下九流的賤業，學好了也能拿到積分。

這真是太好了。

念著娼、盜、乞等也是下九流，袁恩壽翻過書房的書目錄。她沒看到教人做娼的，也沒看到教人乞討的，教人盜竊的書倒是有，要花很多積分買。

不說盜竊和乞討，論壇討論過對娼的看法，認為娼可憐的壓過認為娼可恨的。

但，青樓禁忌神出鬼沒，世上有幾個人，敢冒著禁忌纏身的風險嫖？

嫖客沒了，想做娼也做不了。

論壇裏有做過娼的人，袁恩壽看到她們罵禁忌。

後來她們改行做別的，罵禁忌的次數減少了。

現在論壇成員罵得最勤的，是不許買賣女人當老婆的追獵者禁忌。

它可能是殺光了買賣老婆的惡人，將舉起的鬼頭刀對準了逼嫁、強娶的人。

起初似乎是新娘子不願意成親，哭哭啼啼地上花轎，結果拜堂時闖進來一個騎著骨馬，左手抓鬼頭刀，右手持鎖鏈的女子。她似土匪，似悍將，似惡鬼，一刀砍斷新郎的脖子。

人們害怕這個禁忌，不敢拜堂成親。

可是他們把女子送到男人家，如果女子不願意，就算不拜堂，禁忌也會來砍頭。

得了，成親禁忌不許，不成親禁忌也不許，索性女子留在娘家，讓男方夜裏去女子娘家做新郎，生下的孩子給男方。

禁忌沒有來，新的問題產生了。

女子留在娘家，跟娘家發生矛盾，娘家要女子搬出去。

女子懷孕，辛苦生下來，不舍得送走，跟男方發生矛盾。男方強搶孩子，或給錢帶走孩子，被禁忌視為拐賣。

若女子留下孩子，孩子跟誰姓？誰花錢養孩子？

……

禁忌亂了女嫁男娶的規矩。

人們奈何不了禁忌，唯有罵它幾句解氣。

對此，袁英傑在論壇說：“規矩是人發明的，我不服女子不能當官，你們嫁到別人家當上門媳婦，時不時受氣，難道沒有一點兒不甘心？”

她立刻遭到大家反駁。

想嫁人的罵她嫁不得如意郎君，便忌恨能嫁給如意郎君的別人。

有兒子的說男子娶媳婦天經地義，咒她生不出兒子。

……

袁恩壽在情感上偏心袁英傑，又想看袁英傑吃癟。

當然了，她沒能看到袁英傑吃癟，只看到袁英傑把反駁的人數落得不敢反駁。

一般人如何辯得過袁英傑？

她可是狀元。

當天晚上，袁恩壽參加每日一次的考試，題目是描述袁英傑這個人。

袁恩壽想了又想，寫道：“她像太陽一樣光輝燦爛，聰明自信，驕傲勇敢，為人做事堅決果斷……”

得分多少姑且不提，第二天晚上她參加考試，題目是扮演袁英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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