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誤導我！”白靈瓏直面心魔。

大腦裏混亂不堪的思維, 被她一條條地整理清晰：

“我和錦麟、和魏醒是不同的人，如何比較？我應該和過去的我對比！

“現在我比從前清醒，無論是實力還是心靈都變得更強, 你已經蠱惑不了我！”

“我就是你。”心魔深沈地說，“不是我拿你跟別人比, 是你非要跟別人比, 比不過就心生惡念，怨恨別人。”

“呵！”白靈瓏冷笑, “你是什麽東西我不關心, 但是你蠱惑我墮魔, 我絕不會放過你！讓我猜猜你為何跳出來蠱惑我……”

她冷靜從容地分析心魔的意圖：

“因為我跟阿醒、錦麟一同擊敗長生仙人，一同解決仙侍, 憑實力證明我不是絲蘿。因為我傾訴過去，剖析自我, 決定面對欺騙我的親人, 不再逃避。

“你發現我的心越來越堅定，你越來越難影響我，不久之後你會從我身上消失。你很不甘心，於是你傾盡全力放大我的心靈漏洞，讓我陷入迷惘，被內心的恐懼吞噬。

“然而我不是過去那個我，你的計劃註定失敗。”

“錯了，不是註定失敗, 是你僥幸掙脫。”心魔說, “你差一點就落到我手裏。”

“輸了就是輸了, 沒有差一點, 也沒有僥幸。”白靈瓏心情平靜, 感覺到心魔正在離開她。

它顯然不願意退場，仍在花言巧語：“知道我為什麽纏著你嗎？”

白靈瓏看透了心魔的本質，說：“不知道，不想知道。”

心魔嘻嘻笑：“你想，你口是心非。”聲音隨著離去變小，漸漸隱沒，“你以後也許還會見到我，白靈瓏，小心魏醒！”

最後一絲屬於心魔的氣息也消失得幹幹凈凈，白靈瓏看向身邊的魏醒和殷錦麟，她們關心地註視她。

“我沒事。”白靈瓏笑了起來，把自己和心魔的糾纏告訴她們，包括心魔留下的那句話。

被小心的魏醒不悅地皺眉：“心魔這樣說，是故意挑撥離間你和我。”

白靈瓏親昵地蹭了蹭她：“我相信你。”將好消息說了出來，“我趕走心魔，距離宗師境界更近了，沒準我會比你們更早晉升。”

殷錦麟面上戾氣猶在，道：“我也變得更強了，把家裏的事解決，我能更強。”

“你們打完了？”

“沒。”

“繼續？”

“當然。”

“我也想跟你們切磋！”

天邊的殘陽隱沒在來臨的黑夜中，盞盞燈火點亮南州府城，新春的氛圍猶未消退，家家戶戶還在用喜慶的紅燈籠。

殷家飯桌上，飯菜上齊，散發著熱氣。

幫主、少幫主就座，幫主沒吃，少幫主沒碰碗筷，父子倆沈默地等待，目光偶爾掃過殷錦麟的位置。

那裏空蕩蕩的。

從染病毀容到上吊自盡被救，殷錦麟沒有跟家人坐在一起吃過飯，都是仆人送飯菜到她的房間，她獨自吃飯。

不過，魏醒開導了殷錦麟，她又回到飯桌上，大大方方地讓所有人看她的臉。

今天早上，殷錦麟跟爹、哥哥一起吃早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中午她不在，晚上她也沒有回來。

仆人在她的位置上放了一碗飯和一雙筷。

春寒未散，縱使室內燒著炭盆，飯菜也涼得快。

等不到殷錦麟回來，也等不到她派人告知她今晚在哪裏吃住，幫主開口：“錦麟也許回到門口了，去看看。”

“是。”仆人快步往外走。

才跨過門檻，仆人見到門房，與門房回屋裏。

門房稟報道：“方才魏副幫主遣了人來，說大小姐下午練武功有不小的進步，今天晚上在她家，要跟她秉燭夜談。”

“知道了。”幫主點了點頭，吩咐道，“住在阿醒家錦麟可能不習慣，即刻收拾衣服等東西給錦麟送去，被子床單枕頭也拆了送過去。”

“是。”仆人馬上照做。

幫主拿起筷子：“吃飯吧，不必等了。”

一位仆人小心地問：“飯菜要不要加熱一下？”

幫主說：“不必。”

熱的冷的都是吃，吃了都沒滋味。幫主嚼著肉片，想起殷錦麟毀容的臉，又想起長生仙人提的苛刻要求，以及何姨、文先生說長生仙人的道場被大火燒掉，心裏忐忑又惱怒。

忐忑是不知道殷錦麟是否見到長生仙人，是否知曉毀容的真相，惱怒是殷錦麟賴在魏醒家裏，沒有回來陪他吃飯。

他是她的爹，就算她不回來，也得派個人告訴他吧？

結果他等來的，是魏醒派的人。

冷飯菜難吃，幫主吃了一點便撂下筷子，請來文先生等手下。

書房之中，沒有茶水點心，沒有小菜，上次為了魏醒聚首的人今天夜裏又湊齊了。

身穿長衫的文先生說：“道場廢墟裏殘留著山魈的屍體，藥人和藥都毀掉了，長生仙人可能……可能不在了。”

“道場的火就算不是魏醒放的也跟她有關。”戴帽老頭說，“幫主的實力恢覆了，把魏醒叫來問幾句，不就知道火災是怎麽回事？”

“只憑她一個人，奈何不了長生仙人。”何姨說，“如果她背後的宗師出手，未必鬥不過長生仙人。”

幫主看向兒子：“程家敗落了，你的正妻不能是程家女。娶阿醒吧，她年輕，有實力，足夠做你的正妻。”

少幫主低頭：“是。”

“幫主，”何姨覺得這樁婚事不合適，“我覺得你認阿醒做女兒更合適，她沒有父親，你疼愛她，收攏她的心估計不難。”

“義女不能為殷家傳後。”幫主有自己的考慮。

他將少幫主的身份給兒子，是讓兒子繼承猛虎幫。

偏偏魏醒跟他兒子關系一般，跟他女兒殷錦麟好得像姐妹。若是他認魏醒做義女，以後殷錦麟和哥哥發生矛盾，魏醒幫殷錦麟不幫她哥哥，那還得了？

魏醒嫁給他兒子，生下他的孫子，殷錦麟嫁個好夫婿，這才是他想看到的未來。

提的建議被否定了，何姨閉嘴，沒有問幫主，魏醒不願意嫁給他兒子怎麽辦。

她看向少幫主，就算真的娶了魏醒，少幫主難道壓得住？

不過，幫主沒老到走不動路吃不下飯，或許想得遠，要把幫主之位傳給魏醒生的孫子？

聽得幫主說“回去吧”，何姨告辭。

少幫主代替幫主將她和文先生、戴帽老頭送到大門口，站在屋檐下，望著三個人走進黑暗裏，目光微微閃爍。

上一次幫主召集這三個人，何姨講過一句話，讓他心裏有疙瘩。

她說的是什麽話來著？

想了想，少幫主想起來了。

她說，“錦麟若是男子就好了”，不是“魏醒若是男子就好了”，沒想過他是否需要兄弟。正如今天晚上她建議幫主認魏醒為女，沒考慮到魏醒親近殷錦麟不親近他。

實際上何姨也親近殷錦麟，不愛接觸他這少幫主。

讓小天殺了何姨？還是讓何姨殺殷錦麟？讓殷錦麟殺何姨？亦或殺魏醒？

最先排除殺魏醒的念頭，少幫主心想：魏醒背後有宗師，我驚動宗師，肯定沒好處。

讓殷錦麟殺何姨太難，還是讓何姨殺殷錦麟吧。

少幫主有了計劃，輕聲喚道：“小天。”

渾身遮得嚴嚴實實的小天從陰影中走出來，聽到少幫主的命令：“把何姨殺了，屍體不能弄壞。”

小天沒說話，遁入陰影中。

就在這時，黑夜裏響起驚恐尖叫。

未等聽者辨清誰在尖叫，尖叫戛然而止，黑夜重歸寂靜。

冷風吹得燈籠搖擺，光影晃動，少幫主聽出尖叫的是文先生，眉頭一跳。

他喚回了小天，施展輕功往聲源趕去。

但見昏暗街道中，文先生倒斃在地，渾身沒有傷口，無法瞑目的一雙眼睛裏殘留著凝固的驚恐情緒，眼角微微裂開。

“小天，速速追蹤刺客！”少幫主當機立斷，“抓得到就抓，抓不到也得知道他是誰！”

無聲無息地，小天離開。

“慢！”少幫主又一次叫住小天，“不必追，你留在我身邊保護我。”

文先生武功比他高都死得毫無反抗之力，若是小天離開，少幫主擔心自己被殺。

沒過多久，何姨、戴帽老頭、幫主都趕到現場。

看見文先生的屍體，他們沈默。

戴帽老頭蹲下來檢查屍體：“看不出文先生是怎麽死的，明天請女仵作來看看，看不出來就請奇士招魂。”

幫主頷首說好。

少幫主隱蔽地看了一眼何姨，輕聲說：“爹，衙門白天派人來找阿醒，文先生和何姨領著他們去礦上，文先生的死會不會……”

會什麽他沒有說，大家領悟到他的意思，老頭道：“你懷疑文先生是魏醒背後的宗師給我們警告？”

何姨幹笑道：“宗師是何等人物，殺文先生豈會這樣藏頭露尾。”

老頭接話：“若是魏醒幹的，就很合理。她氣量狹小，文先生不喜她，她沒準會報覆。”

“沒有證據，休要胡亂揣測。”幫主呵斥道，“阿醒的性格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連副幫主都敢當著我的面打死。”

“可是，幫主你現在舊傷痊愈了，不同以往。”老頭負著手，看向何姨，“總之，都小心點吧，免得步了姓文的後塵。”

“你看我幹嘛？”何姨嘟囔道。

老頭嘿嘿一笑：“走了。”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夜深寒意重。

何姨忘不了文先生死去的模樣，經過路口時沒回家，往魏醒家去了。

她得給魏醒提個醒。

雖然魏醒背後有宗師，未必需要提醒，可文先生在宗師幫主家附近丟了命，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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