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遮蔽了夕陽, 倦鳥歸巢。

魏醒將殷錦麟送回殷家，與白靈瓏回家，才坐下, 仆人來報，說外面來了個女子, 自稱是魏醒的大姐。

“我沒有姐姐。”魏醒要讓仆人請女子離開, 轉念一想，叫住仆人, “請她進來。”

俄而, 眉心一點紅的大織女進來, 與魏醒見面。

看著她，魏醒本能地感到親切, 提起的戒心消散大半：“你是？”

大織女說：“我是你大姐，我們有八姐妹, 你行三。”

巧了, 魏醒在學習論壇是三號成員。

“從頭說起吧這事。”大織女接過魏醒遞的茶，看了一眼白靈瓏，將八個織女下凡玩耍，三織女被偷走羽衣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講述一遍[註①：故事見《44章塗畫師（下）》]。

在魏醒知道的民間傳說裏，偷看女人洗澡會被戳瞎眼睛，被什麽東西戳瞎、為何會被戳瞎她不知。

現在她知道了。

織女的故事魏醒也聽過，但是故事裏的織女根本沒有教訓牛和放牛郎，她仿佛沒有任何法力, 完全不懂得反抗, 溫順地做了放牛郎的老婆, 跟放牛郎生了許多孩子。

大織女說天庭懲罰三織女輪回受苦十世, 魏醒想起算命乞丐勸她不爭不搶過完今生, 下輩子能得到解脫……

“呵，解脫。”她桀桀冷笑，“我認為三織女沒做錯，錯的是天庭！”

“噓——”大織女張開一道禁制，擔心千裏眼和順風耳發現，她憐愛地望著魏醒，“你是天庭織女，該回到天庭去，凡間不是你的歸處。”

“去做一個被男人偷看洗澡，被偷走羽衣也不生氣的織女？”魏醒嘲弄地道，“我不會做織女，我只願意做魏醒。”

“我們不下凡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大織女勸她，“跟我回天上去吧，我們常常想念你，日夜盼著和你團聚。”

“是嗎？”魏醒剛從學習論壇知道一條情報，“天宮設宴，判官假借醉酒猥褻你，你生氣地找天帝告狀。如果天帝讓你道歉，你是道歉還是拒絕？”

“天帝不會這樣不講道理……”

“他要三織女下凡，輪回受苦十輩子。”魏醒說，“你認為他講道理，我不讚同。無需勸下去，你回你的天庭做大織女，我在我的凡間做魏醒。”

大織女凝視她：“你還是原來的性格，沒有變。”

幽幽嘆息，大織女取下荷包，拿出幾樣東西，將荷包送給魏醒，又摘下身上的項鏈戴在魏醒脖子上：“我走了，項鏈能遮蔽天機，使得你不被司命和判官發覺。”

白送的荷包不要白不要，魏醒沒送大織女，拿著荷包看了看。

荷包裏的空間很大，放著仙露、錦緞、絲線等物品。

問得白靈瓏仙露能喝，魏醒拿出來喝了一口，感覺渾身舒坦無比，連忙運轉武功心法消化仙露的能量，不忘催促白靈瓏：“你也喝，趕緊提升你的實力，免得又讓別人欺負。”

……

走出南州府城，大織女從鬼門回到地府。

判官殿中，戰神和騶吾吃吃喝喝，欣賞俊俏男鬼的歌舞，悠閑愜意。一位鬼差抱著一個盒子回來，將盒子交還給戰神：“上神，事情辦妥了，小犬已經投胎。”

戰神扔掉雞骨頭，把手擦凈，打開盒子的蓋子，裏面躺著一條黃白色的小狗。

這小狗是跑到她家裏那條，昭顏上神養的。

它長得可愛，卻生來帶著缺陷，其顱骨極小，無法容納大腦[註②：脊髓空洞癥]，活得痛苦不堪。出於同情，戰神請醫聖為小狗治病，醫聖將小狗的病癥告訴她，顱骨小僅僅是它的缺陷病之一。

沒辦法，戰神將小狗帶來地府，送它的魂魄去投胎，希望它下輩子喜樂平安，不再痛苦。

放出一把火燒了小狗的遺體，戰神了卻一樁心事。

看向郁郁寡歡的大織女，戰神問：“你沒有找到三織女？”

大織女點了點頭，失落地道：“沒找到。生死簿和判官筆找到了嗎？”

“也沒有找到。”戰神說，“冥帝勒令判官把生死簿和判官筆完完整整地找回來，找不來就換一個判官。”

“生死簿共有十二本，判官筆共有十二支，皆是地府神器。”騶吾的人形黑發紅瞳，膚色比古銅色更深，身上肌肉飽滿，聲音低沈，“不包括找不到的生死簿和判官筆，地府只剩下五本生死簿、三支判官筆。”

“挺沒用的。”戰神嗤笑道，“神器鎮壓地府，地府居然連神器都保不住。”

得罪不起地府的大織女沒說話。

過了一會，她說：“我想找別的判官借生死簿尋覓三兒。”

“你陪她去找。”戰神擡了擡下巴，騶吾不甘不願地跟著大織女離開。

地府只有四位判官，姓陸的死了，新的正在選。丟了生死簿的判官找了無用，大織女和騶吾找到一個有生死簿的判官，借來生死簿。

大織女小心地翻開生死簿，簿裏的文字如瀑布流動。

她念頭一動，生死簿上的文字流停止，魏夢的信息浮現出來，其最後記錄是打死佛國冊封的大富貴佛，地府派出黑白無常捉拿魏夢下地府，結果黑白無常被打死，地府決定無視魏夢。

三兒也太會惹是生非了。

將生死簿還給判官，大織女思忖著上天搜尋寶物送給魏醒自保。

既然魏醒決定做魏醒，她作為大姐，當然要尊重。

騶吾道：“生死簿也給我瞅一眼。”

判官給她生死簿。

騶吾翻開，心裏浮現小狗，小狗的信息隨之映入她的眼簾。

小狗是在狗場裏出生的，狗場屬於昭顏上神。

昭顏上神喜歡毛茸茸的動物，為了繁育上神喜歡的動物，狗場裏的仙仆令母狗產下狗崽，再從狗崽中選出好看的，與母狗繁育下一胎狗崽。如此近親繁育數代，最終得到外表可愛卻有著致命缺陷的小狗。

喜歡可愛小動物的神仙不止昭顏一個，騶吾忽然想起天庭曾流行養狗，昭顏上神的狗場最受那些神仙稱頌。

與大織女回到判官殿，騶吾把她在生死簿上看到的東西告訴戰神。

“走，回天庭。”戰神拍了拍騶吾。

騶吾落在地上化作獸形，戰神拉著大織女騎到騶吾背上，化作一道遁光沖天而起。到了南天門，戰神放下大織女，眨眼間就被騶吾載著消失不見。

不多時，騶吾闖進昭顏上神的狗場，眾神仙慌忙來攔：“大膽孽畜！休要胡鬧！”

戰神掏出方天畫戟，輕輕一揮，將眾神仙打飛出去，骨折的、昏迷的、痛呼的紛紛砸落地上。

下一批露面的神仙謹慎地道：“這裏是昭顏上神的地盤，誰敢亂來？”

“我。”戰神舉起方天畫戟狠狠地掃出。

憑著絕對的力量，她毀掉狗場，又毀掉貓場和繁育珍禽異獸的地方，把所有動物用袖裏乾坤帶走。

它們不該在狹小牢籠裏蹉跎一生，亦不該作為寵物討好主人。

回歸曠野才是它們的命運。

昭顏來得很快，他是一個俊美無儔的少年男子，溫文爾雅，是天庭眾神仙公認的脾氣好。即便被戰神毀掉經營了幾百年的基業，他也能忍住怒火，詢問戰神為何那樣做。

“問你自己。”戰神面上染上寒霜，“你弄的狗場貓場連屠宰場都不如！起碼屠宰場屠宰動物是為了吃肉，不會故意折磨動物！”

“什麽折磨動物？”昭顏聽不明白，“誰惹你生氣？”

“你！”戰神放出一只渾身雪白的藍眼長毛貓，施展法術回溯血脈，將近親繁育的事實擺在昭顏面前，“這不叫折磨動物，還能叫什麽？”

昭顏沒覺得不對勁：“我養這些個畜生，它們近親生崽與我有什麽關系？我又沒逼它們。”

啪的一耳光是戰神打他：“畜生的日子過得好好的，你幹嘛把它們捉起來圈養？你不圈養它們，它們能近親生崽，生下一個個渾身病痛的崽子？為了一己私欲，你害了多少無辜的生靈？”

臉被打歪，疼得火辣辣的，昭顏委屈得紅了眼圈：“你打我！我養幾個畜生，你都不允許！在你看來，我連畜生也不如！”

“你確實比不得畜生！”戰神一肚子火氣，“哪個畜生會這樣害別的生靈？”

“我是上神！”昭顏尖聲叫道，“天底下比我高貴的沒有幾個！我看上畜生，要養畜生做寵物，是畜生的福氣！你知道我在養寵物上花了多少心思嗎？它們吃的喝的是最好的，隨便一個玩具，也是我特地請天工巧匠做的！我對它們那麽好，連它們的爹娘也自愧不如！”

“把你關起來，給你好吃好喝的，你能樂意？”戰神不以為然，“你敢重建貓場狗場之類的東西，我知道了必然毀掉！必然打你！”

用袖裏乾坤收了呆呆傻傻的貓，戰神跳到騶吾身上：“去萬妖國。”

騶吾變成一道遁光，頃刻間消失在天際。

萬妖國位於海外，是一座龐大島嶼，戰神與國主相熟，請國主救治她放出的動物。

國主打量著遍地動物，搖了搖頭：“這些小東西被養廢了，放到野外沒法活。依我看，將它們全部閹割，送給信得過的神仙養，是最穩妥的處理方式。”

戰神不讚同：“這裏面有不少是生來帶著病的，活著形同受罪，不如投胎。其餘的找個地方放養一段時間，學會覓食捕獵後，閹割並送到野外，是被吃掉還是活著，看它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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