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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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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青櫻身死之謎

孟季廷渾身濕淋淋的回到了宋國公府, 他並沒有急著在這個時候進宮。

皇帝此時的心情不會太好,而他也未將宮中發生的事情弄明朗,此時進宮不僅會觸在皇帝的逆鱗上, 且會讓事情雪上加霜。

他先回書房匆匆換了一身衣裳, 然後前往東跨院。

東跨院。

幾名大夫呆在青槿的屋子裏, 墨玉綠玉圍在她的床邊,綠玉擰了帕子放在她的額頭,替她擦著汗。

胡玉璋坐在椅子上, 正聽著大夫回話:“……姨娘這是一時受不了打擊,氣血攻心所致,只能等姨娘自己心裏緩過來,才能醒來。”

胡玉璋見到孟季廷回來,站起來, 喚道:“爺。”

孟季廷點了點頭, 走到了青槿的床邊,墨玉將位置讓給了他。

床上的青槿仍是昏迷不醒,昏沈中卻極不安穩, 額頭和身上一直冒著冷汗,睫毛動來動去, 偶爾用力的合著眼睛, 仿佛睡夢中做了極其可怕的噩夢,連夢中都在用力的握著拳。

她的嘴巴喃喃的說著什麽, 孟季廷聽不清楚, 於是將耳朵壓低湊到她的嘴邊, 才聽明白了她叫的是自己的親人。一時是“爹爹”, 一時是“娘”, 再一時又是“哥哥”, 可喊得最多的卻是“姐姐”。

斷斷續續的話語裏,好長時間他才聽清了一句完整的話,她說的是:“姐姐,你別走,我怕……”,而後有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落下來,滑進兩側的枕頭裏。

孟季廷的心像是糾在了一起,被人扭得生疼。

他心疼抱起她,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裏,聲音輕輕的:“槿兒,別怕,我在……”

他想起了剛將她帶回來的時候,大約是親人的接連離去讓她產生了恐懼,那時青櫻的病便令她萬分害怕,在青櫻醒來之前,趴在青櫻的床上一步都不肯離開,眼睛一眼都不肯眨一下。哪怕後來青櫻已經痊愈了,她仍是會在半夜的睡夢中受驚,從喊著“姐姐”中醒來。

他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讓她能感到安全的、放心的睡一個整覺。

他很清楚她有多在乎青櫻這個姐姐,有多在乎僅剩下的親人。哪怕她心裏不樂意,為了青櫻,她也心甘情願的呆在了他的身邊,盡心盡力的哄著他高興,好讓他能護著她的姐姐。

孟季廷的話並沒有讓青槿得到安慰,她用力的抓緊他的衣服,仍是不斷的冒著冷汗,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覺得安全。

孟季廷從墨玉手中接過帕子,替她擦了擦額頭和臉上的汗,然後又親了親她的額頭,再次道:“槿兒,別怕,也別哭,我在這。”

過了許久,她的情緒隨著夢中景象的變化像是微緩了過來。

他將大夫叫過來,問道:“她什麽時候能醒來?”

大夫拱手道:“姨娘這是自己自願沈湎在夢靨中不願意醒來,得要她自己願意醒了才能醒。”

孟季廷嘆了口氣,摸了摸青槿尚未隆起的肚子:“這怎麽行,一直這樣,大人和孩子怎麽受得了。”

“我給姨娘開個‘靜心方’,讓姨娘用兩天試試看。”

他在青槿的耳邊輕聲道:“槿兒,我知道你傷心,但你還有孩子。你想想我們的孩子,夢不好,我們就醒來,好不好……”

墨玉和綠玉眼睛微紅的看著孟季廷懷裏的青槿,卻又不知該如何辦。

胡玉璋見這屋中已無她什麽事,於是便告辭先回了正院。

回來後忍不住與袁媽媽嘆道:“這女人生孩子,真是一腳踏進鬼門關。這外人看著,莊娘娘從小小一個丫鬟成了陛下盛寵的妃嬪,飛上枝頭變鳳凰,千好萬好,但最終卻也熬不過生產這一關……”

她那時生產十分順利,因此並無這樣大的感覺,如今聽到青櫻難產薨逝的消息,才覺得後怕。

袁媽媽有些奇怪的問道:“夫人這是有些同情莊姨娘?”

同情她嗎?胡玉璋搖了搖頭,或許她只是同為女人的感同身受。

孟季廷在青槿房裏守了她很久,直到將近半夜時分,看著她用過了藥,平靜下來陷入沈睡,不再為夢靨驚擾,他才將她放回床上,叮囑墨玉和綠玉好好照顧,然後回了書房。

他洗漱沐浴,換過一身衣裳後,才將承影叫過來,問宮裏發生的事情。

而皇宮裏,此時仍是燈火通明。

皇帝坐在床邊,看著床上安靜躺在那裏的女子,握著拳,身體有些失態的顫栗。

房間已經被收拾幹凈,但血腥味卻並未完全散去,彌漫在房間中,讓他可以想象的到在過去不久的生產中,這裏是怎樣慘烈的情形。

青櫻身上也已經被收拾過了,穿了新的幹凈的白衣,躺在床上,臉上表情十分的平靜,平靜得仿佛只是睡著了,然後在做一場非常好的夢。

皇帝的目光黑沈黑沈得可怕,身上有一股肅殺之氣,好像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他顫抖著伸出手,握起她的手。她的手已經有些堅硬,但他卻不管,聲音又輕又柔的喚她:“青櫻,是朕,朕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

床上的人並未回應他,一動不動的。

站在皇帝身後的黃內侍看著,忍不住抹了眼淚,喚了一句:“陛下……”

皇帝終於忍受不住,放開青櫻的手,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看到站在門口一名殿前司禁衛,隨手將他身上的佩劍抽出來,直接往福寧宮去。

黃內侍唯恐出事,跟在他身後焦急的喊著:“陛下,陛下……”,想讓他冷靜下來,但懼於他身上的殺氣,卻又不敢攔。

他走進福寧宮的宮門,左右張望了一眼。孟德妃就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手裏抱著青櫻剛生下的孩子,旁邊站著照顧孩子的宮人。

福寧宮裏所有宮人都安靜得可怕,見皇帝進來,屈膝行禮後,卻連大氣都不敢喘息一下。

孟德妃對皇帝的到來並不意外,也沒有害怕,她甚至還能先將裹著孩子的繈褓整理好,讓宮人先將孩子抱下去不要嚇到他,然後才走過來對他行禮。

皇帝目光沈沈的盯著她,對著殿內的宮人厲聲道:“都給朕滾出去!”

宮人左右對視了一眼,看著孟德妃,然後帶著擔憂的表情一一有序的走了出去。

黃內侍見皇帝雖然提著劍,但卻還能知道讓宮人們都出去,便知道他不會意氣用事——這位陛下也從未意氣用事過,哪怕他心裏再震怒,他也依舊能保持著帝王的城府。

黃內侍心裏重重嘆息,才跟著宮人一起走出去,將宮門合上。

等人走後,皇帝揮劍劈開旁邊的椅子,直接將椅子劈成兩半。

而後她將劍指向孟德妃,劍尖就在離她的脖子不足一寸的地方,他渾身周圍散發著黑漆漆的霧氣,聲音冷得像是寒潭。

“青櫻有孕後,一應事宜都是你在照看。她生產時,也只有你在身邊。離生產的日子還有將近半月,她為何會提前生產,又為何會難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孟德妃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仿佛只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陛下在說什麽,產厄之難,每個女人都有可能遇上。青櫻不幸遇上了,這怎麽能怪臣妾?”

“至於青櫻為何會早產,臣妾也想不透。昨天青櫻去了崔賢妃處,回來臉色就不大好,跟著就動了胎氣破了羊水。陛下問我,不如去問問崔賢妃。臣妾也想知道,在雲光殿裏,崔賢妃是不是跟青櫻說了什麽。”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對了,陛下,青櫻薨逝,她是誕育皇子的宮妃,她的喪儀該是什麽章程,還請陛下示下。”

“孟燕德,青櫻是陪你一起長大的人……”

“正因為青櫻是陪臣妾一起長大的人,臣妾更不可能害她,我們情同姐妹,臣妾怎麽會害她。”

皇帝仍是狠狠的盯著孟德妃不放:“不要讓朕查出來是你,否則,朕會殺了你,朕一定會殺了你……”

“陛下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是要臣妾學一學當年的姑母,以死來自證清白。若是如此,臣妾今晚就一條白綾勒了脖子,但只求陛下善待福蕙……”

皇帝發洩了這一通,已經漸漸冷靜了下來。

聽到她提起已經過世的孟娘娘,皇帝的劍終於放了下來。在隔壁間的四皇子,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麽,此時“嗚哇,嗚哇”的大聲哭了起來。

皇帝聽著孩子的哭聲微微有了動容,扔了手中的劍,對外面喊道:“黃安。”

黃內侍立即推開宮門,從外面走了進來:“奴才在。”

皇帝又盯了孟德妃一眼,一字一字的道:“把四皇子抱走,慶元宮內所有的宮人給朕囚起來,一個一個的拷問,慶元宮一應事物全部封存。在事情未查明之前,福寧宮的宮人也禁止出入。”

黃內侍道是。

黃內侍從宮人手裏接過小皇子,跟著皇帝一同離開。

孟德妃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站了許久許久,直到有宮人上前來,扯了扯她的衣裳,憂心的喚道:“娘娘……”

孟德妃用手抹掉臉上的淚痕,對她搖了搖頭道:“無事。”

另外一邊的雲光殿裏,宮人匆匆的走到崔賢妃身邊,在她耳邊耳言了幾句。

崔賢妃玩著手裏的撥浪鼓,那是她剛剛哄她兒子用的。

她沈著眼問道:“陛下真的將福寧宮和慶元宮都封起來了?”

宮人道:“是的。”

宮人有些憂心的道:“莊娘娘是從咱們宮裏回去後說動了胎氣,然後提前生產,您說,莊娘娘的死會不會牽涉上咱們宮裏?”

崔賢妃一時沈默著沒有說話,繼續轉著手裏的撥浪鼓,撥浪鼓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崔賢妃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自覺自己能看懂人心三分,但是莊青櫻卻是她難以看懂的人。

她曾多次向她示好,但她無意她的拉攏,一心站在孟德妃身邊。偏偏她生產前的那天,她卻突然上門拜訪。

她還以為她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或是終於想通了。結果她卻只是在她宮裏枯坐了半天,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閑事,一句要緊的事情都沒有。而後從她這裏回去裏,便說肚子疼叫了太醫。

這到底是碰巧,還是她故意牽扯上她,她猜不出來。若她是故意的,那她難道是提前就知道自己會難產甚至會死?她,心裏究竟又在想什麽?

崔賢妃轉頭問宮人:“讓你去找孟德妃放出宮去的那個宮人,找到了嗎?”

宮人道:“國舅爺傳話進來,說已經有線索了,很快就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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