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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八百兩(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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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謹風穿著幹凈暖和的衣服,喝了一碗姜湯辣的渾身冒汗,又挨著書生在條凳上坐了,等著喝羊肉湯,低聲問:“三郎,方才只顧聽你誇耀寨主。竟忘了問貴姓高名。”

“不敢當。我姓桑,桑柳榆槐的桑。賤名植。”三郎在桌上比劃了一下,矜持的說:“是寨主的相公。”

葛謹風想起文寨主的傳聞,據說她貪歡好色呢。看桑三郎只是文弱書生,不像有多大本事的樣子:“好名姓,木直中繩,當為棟梁之才。”

他看向文蜀,這位寨主墊著腳尖蹲在門檻上,這門檻並不圓潤平整,還有些許缺損,只有兩個腳尖踩得住,手裏還拿了一塊足有燒餅那麽大的實心銅餅,兩個指頭拈著,接住了又拋起來,拿在手裏玩。看著都有點嚇人。

桑三郎漸漸有些羞慚:“豈敢,豈敢。風郎是郁金府人士?”

“是啊,這次奉命出來取水,不料縣尹…我至今不明白為什麽,家兄險些喪命,若不是寨主搭救及時,我也只好投井,或許能沾點仙氣,屍解成仙。”葛謹風說到這裏,稍微有點惆悵,倒卻也雲淡風輕,生死本沒什麽區別,十年亦死,百年亦死。

但有一個小小心願,那就是大權獨攬,殺光名單上的人再死!!

桑三郎嘆息道:“生離死別實在是難過。你安心呆著,早晚能與家人團聚。”

十個黑衣騎士嫉妒、嫌棄又憎惡的瞪著他。

葛謹風垂眸袖著手,暗地裏打量,黑衣騎士是寨主精銳親兵,瞧不上桑三郎,寨主對他也沒有幾分情意,中年婦人-幹娘眼裏這桑三郎是個礙事的。這麽一個人,是尷尬的贅婿。他說起與家人團聚…有趣,難道他身不由己?

文蜀懶得搭理倆文弱書生的廢話往來,什麽暗藏機鋒,在她看來全是放屁,和小孩過家家一樣,一點用都沒有。

屋外忽然一陣陣的狗叫,別人聽不見,她聽見銅鑼聲響,側耳傾聽了片刻,聽出是一長一短的‘有人回來’,擡手把銅餅子扔到墻角,哐當一聲,人就在門口消失蹤影,沖進茫茫雨水中。

一男一女端了一口大鍋進來,掀開蓋子,裏面滿滿的羊肉湯、碎羊肉和冬腌菜。

又有人端進來一籮的焦黃烙餅,麥香撲面而來,還捧進來幾個蒸籠,蘇子葉墊在青團下面。

貓兒捧了兩摞幹凈陶碗、抓著一把筷勺進來:“誒?寨主呢?”

桑三郎不爽道:“那誰知道。”

葛謹風和和氣氣的說:“你們大王似乎聽見什麽聲音,突然就下山去了。”

貓兒笑道:“哦,我懂了。好心眼的公子,富貴人家裏難得有你這樣的好人,你喜歡硬餅還是軟餅?一會給你挑個好的。”

文蜀飛馳而下,才到山門,就看到自己的商隊十多人,身披蓑衣各個帶笑,馬和驢背上的貨物背負的滿滿的。

為首的中年男子剛三十歲上下,推了推鬥笠,一抱拳,裝作要下拜:“俺不辱使命。”

文蜀一把托起他:“辛苦二叔,天寒地凍的跑這麽一趟,搶了別人的先!兄弟們都辛苦了,快上山。我覺得你們要回來,剛煮了熱羊湯。”

二叔說:“道難,這一趟走下來,凈賺了八百兩銀子,魏錦今年的價格不如往年。又買了許多齊國的珍貴之物,尤其是鹽,帶回來再賣。”他硬著頭皮往下說:“聽說寨子裏有點事?你大展神威,都給平了。”

文蜀心說自己算了,怎麽說也得賺一千兩銀子,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本錢就要千兩白銀,又有臥虎寨的旗幟隨身,過關卡山谷不用給官匪兩面交太多的錢,難道賺不出來?吃我二百兩可有點多。不露聲色:“青龍莊一心只想收服我,嫁禍我,不算什麽大事。走,東西清點入庫,咱們好好喝兩碗去。”

二叔被她抓著手臂,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旁邊,不安的問:“道難,傳說你登萍度水,是真的嗎?”

文蜀一向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有什麽本事,笑而不語。

換好衣服回到大堂,一鍋熱湯依舊滾燙。

文蜀把賬冊扔給桑三郎:“都坐,不要拘束。”

幹娘:“你這兩個多月,賺了多少?”

二叔:“八百兩。”賬冊上寫了八百兩,就只能是八百兩。

幹娘嗤的一笑:“寨主,還不如讓我去,我那次去不是一千兩往上?”

文蜀和和氣氣的一擺手:“都辛苦,別吵了,先吃了接風宴再說別的。”

二叔打量了一下坐在一起的兩個書生,挑事兒的感慨:“三郎可被人家比下去了。新來的這位公子,玉樹一樣。”

桑三郎陰陽怪氣:“二叔想說的是芝蘭玉樹吧。這是說人家子弟有本事,不是形容外貌。”

葛謹風輕輕柔柔的說:“可惜我文不成武不就,空有一副皮囊。”不錯,天王對誰都信,舍得放權,唯獨對我不行。

二叔冒犯的打量二人:“習文練武不難,長得好可不容易。有潘安之貌,驢大的行貨,天下任你來去。”

桑三郎覺得自己長得很不錯,葛謹風生的有點女相,但二叔一個輕蔑的眼神過來,就讓他心裏萬丈怒火。

文蜀獨自坐在上首,拿勺舀大塊的肉吃:“風謹。”

葛謹風正在尷尬,潘安之貌差不多,後一樣若是有了……何至於在朝中如此尷尬呢。

擱下勺子,微微欠身:“寨主有何吩咐?”

文蜀慢條斯理的吃餅:“天使既然是你哥哥,你知道他是怎麽打算的吧?他把柳十郎都給抓了,是為了拿賊拿贓,還是怎麽著?這蟾蜍是青龍莊的軍師,朱英的師父之一,王主簿的舅兄。不知道吧?你只管安心呆在這兒,葛渺把柳十郎抓走之後,朱英不敢妄動,柳十郎知道的事太多了。”

葛謹風神色微變:“不好…阿渺性如烈火,生平最怕夜長夢多,恐怕不會抓走他,只會殺了他。”

文蜀微微一怔:“這……這就麻煩了。朱英怕是要找他拼命。但願他能活著回去搬救兵,找人回來火並。”

桑三郎突然說:“要不然,只怕這殺官造反的虛名要寨主來承擔。”

文蜀心說桑三郎這話說得對。自己從朱英手裏搶了人,人和贓物都在我手裏,朱英又和南柯府有勾結,只說我人才俱獲、殺官謀反,聽起來非常可信。

葛謹風對於言語和書面上的用詞格外謹慎,半威脅半提醒:“火並是山大王之間的事。朝廷派兵…終究有所不同。”

二叔嗤的一笑:“呦,有什麽不同。寨主,叫他聽聽您的高論。”

文蜀把餅子兩面的硬殼揭下來,脆脆香香的單獨吃。心裏的擔憂豈能讓他人看出來,哈哈大笑:“當今所謂的大魏天王,難道不是盜賊嗎?那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寵臣,後宮佳麗,不是娼寮嗎?”

桑三郎在寨主閉口不語時,覺得她英姿勃發、瀟灑動人,一開口就無法忍受這綱常混亂的山寨。

暗暗歡喜:我很快就不用忍受這套歪理邪說了。

葛謹風雖然活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心裏終究覺得父親除了偏心、偏聽偏信、多疑暴躁、薄情寡恩、寵幸奸佞等弊病之外,本身本領也是過硬的,若不然,如何在亂世在廝殺出大魏國。對於後半句他同意,但寵臣是自甘下賤,後宮中有不少算是逼良為…呸!是強征的良家女子。

心裏一陣被羞辱的暴怒,氣的他臉色發紅:“天王建立大魏,是天命所歸。”

文蜀笑的餅都掉桌子上了,撿起來吹吹:“哈哈哈哈哈當今天下四分五裂,忽而七國並起,忽然之間又只剩了四個國家,我活了二十年,看了皇帝輪流做。天命?扯你娘的臊!”

葛謹風覺得說不下去了,這種人講理講不過時會立刻拔刀動手,自己又不想學強項令。

拿出往日不想說話時的做派——低頭垂淚。

用一種柔和無害的語氣說:“您說的對。”對對對,你都對行了吧。

文蜀都震驚了,一連看了他好幾眼。活了這麽些年,頭一次見到有人能被自己幾句話說到低頭。仔細想想自己說的話,也不是很過分吧?

“也沒罵誰,我也是強盜,大魏天王也是個強盜。強盜、票客和娼婦、龜奴相衡量,也分不出誰優誰劣。大家夥都是泥塘裏的王八,別嫌誰埋汰。”

葛謹風氣的頭昏。

桑三郎忍不了:“寨主何必妄自菲薄。”

幹娘打了個圓場:“天命就和運氣差不多嘛,今天在他,明天在你。要沒點運氣,當不了天王,運氣也不長久,說不準哪天就到了別人身上呢。這有什麽可吵的,都對不起這頭羊,摔斷腿來讓我們吃,可謂是羊中的善人,但願它生生世世,行善積德。”

“說得好。”文蜀點點頭:“吃飯吃飯,吃完飯睡個午覺,下午等雨停了下地看看去。這場雨下的好。三郎啊,呵,你今天精神不少。”前些天還一臉清高,不屑於和其他人說話,呵。

桑三郎嘆了口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

葛謹風:很微妙啊。

文蜀心裏慢慢琢磨:“這次二叔出去經商,一走就是兩個月,實在是辛苦。咱們敬他一碗。”

又敬幹娘一碗,她在仙機縣裏緊盯葛謹風一行人,打探了無數消息。

再和自己的黑衣騎士們舉杯共飲:“你們都有以一敵十的本事,不枉我這些年的心血。”

眾人都誇:“是寨主教導有方。”

“俺們都算是寨主門下弟子。”

葛謹風尷尬又安靜的坐在旁邊。

心裏明白這不是羞辱他,但這種蔑視、這種結果,本身就令人無地自容。

……

店家匆匆忙忙頂風冒雨趕到青龍莊,一進去就哆嗦成一團,冷得不行:“出大事了,我要見莊主。”

朱鏟和朱英正在商量縣尹死了之後該怎麽辦,縣尹的職務會由誰來接替,可別是忠貞不二的人。南柯府裏,該怎麽巧妙的顛倒黑白,把消息送到京城去、跑到的天使一行人究竟有沒有被騙到。

“莊主,德升老店的王老實求見。”

“叫進來。”

店家哆哆嗦嗦的進門,撲在地上抖落了半身雨水:“不好了,住在俺店裏那幾位大爺,抓了柳十郎”

朱鏟大驚:“什麽!!”

店家:“他們把柳先生嚴刑拷打,最後拿恭桶裏那點玩意,活活把人捂死了。”

朱鏟朱英父子倆一起松了口氣,相視一笑,只要沒落在天使手裏,就好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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