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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仙機井(微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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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風景如古畫——大面積都是黃土色。樹梢崖邊有點青綠的葉芽,迎春花已落盡,半點黃花都不剩,枝頭的桃花半開半閉已經有些枯萎,不是這個季節該有的景色。

天色陰沈,隱約看到雲層後太陽高懸,像一只黯淡無光的眼睛,光芒透不出來。

每個城外似乎都有茶攤,貨郎挑著擔子坐在路邊休息,成群結隊的野狗就在荒野中游蕩。進城做買賣要交稅,有些膽大不怕盜賊劫掠的窮人為了避稅就在城外的小樹林裏做小買賣,也有些不怕盜賊設套的人過去買東西,一聽見銅鑼開道,無數百姓背著籮筐、挑著擔子、像被獵狗攆的一窩兔子一樣飛快的散開了。

銅鑼開道,縣尹仍舊是布衣裝扮,衙役們身上的衣服雖然有明顯的褶皺壓痕,卻光鮮亮麗。

公子仔細打量衙役們。

仍舊不太對勁,縣尹可以布衣出城,也可以不告知緣由帶著衙役們四處亂走。但這些衙役明顯知道目的。

葛謹風有時候懷疑自己想的太多,但大多時候感覺不妙時確實不妙,感覺挺好時,也不太妙。

葛渺騎馬在最前面。

縣令在旁賠笑:“恰好下官也要去取水入藥,同行,一路同行。”

公子在後面,前後左右都被從人簇擁,為防不測,各帶佩刀□□。

官道兩旁有些無主的荒田,有些老人小孩和面容醜陋的,在這裏搭了窩棚,種幾行菜、豆,聽天由命。

葛謹風不由得嘆了口氣,扭過臉去,吩咐金童:“你回城去,拿些錢,不拘什麽煎餅餑餑,陳米高粱,越便宜的越好,多買一些,再買上兩鬥鹹鹽,分散給城外的百姓們一人十斤。也算行善積德。”他有點賑災的經驗,知道用陳米賑災,就不會被地方上貪汙——沒有貪汙的價值。要是再有打架鬥毆,也是他們互相劫掠所致。

金童:“遵命。”

縣尹心不在焉的誇讚:“公子惜弱憐貧,真善人也。”

緩緩走了半個時辰,遠遠的看見前面十裏長亭。

縣尹指著前方道:“將軍,前面有沐仙湖,繞過湖去,就是仙機井。要不要下馬稍歇?”

葛渺:“我還嫌你們走的太慢呢!衙役們一個個身強力壯,怎麽扛著儀仗和紅木大棍就走不動路?”

眾人一路上吹捧他,吹了沒幾句,葛渺嫌他們捧的不是自己愛聽的,自己高談闊論起來,從郁金府的飲食和華美富饒,講到瑕州府、雲夢澤和嵩山的人間仙境,又談起鄰國漢、宋、韓等國的風土人情。

簡而言之,就顯得他是個大明白,各國都有高官朋友。

縣尹卻去過郁金府,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更加堅定信心,給主簿使了個眼色,又對旁邊的捕頭點了點頭:“多加小心。”

眾人也不知真偽,本城士紳最遠也就去過南柯府的府城,聽他說的栩栩如生,各個點頭附和。

忽然感到腦袋上幾點冰涼,低頭看黃土上點點水色,眾人忙穿鬥笠。

縣尹忙道:“看起來是天師天使普濟大眾,誠心感動上蒼普降甘霖,本縣自從過年之後,半點雨雪也沒有,今日好了,真乃天幸也。”

公子等到被淋了個半濕,才徐徐在馬上戴上鬥笠,披上蓑衣。

此時已經過了十裏亭,前方隱約可見一座小院,門外有許多高高矮矮的石碑排列成行,供人膜拜,朱漆彩繪的門樓上高懸匾額,上面是本朝天王的禦筆親書。

朱漆大門敞開來,幾個歪戴帽子的衙役站在雨中,被澆的七零八落,在暗淡的天色中扶著帽子強充整齊嚴肅。

葛渺也不管步行的縣尹儀仗,帶人催馬狂奔,來到門口看到天王手書的‘滾下馬來’大字石碑,只得翻身下馬,雙手去接公子:“公子,快下馬進去避雨。這地方倆月沒下雨,猛一下都得補回來。”

葛謹風翻身下馬,被人簇擁著跑進去。

只見這庭院雖然不大,倒也整齊。

只是地勢低窪,院外的地上還沒有積水,院子裏積水已有二寸深,正中間就是一口亭子,亭下正是仙機井。

正對著大門還有神殿,三尊金像輝煌奪目,穿的七彩霞衣,雖然是泥胎貼金彩繪,須發用的卻是信眾剪下來的頭發。

大雨越發急促,爆裂如鼓聲,都快下冒煙了。

隔著重重雨簾望過去,三尊金相如真似幻。

那金相背後的陰影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蹲在哪兒,形如鬼魅。

都頭背著縣尹狂奔而來,一行人廊檐下等了一個時辰,終於等到風停雨歇。

各自收拾裝束,等衙役和雜役們用瓢和簸箕把庭院裏淹到第二節 臺階的積水都舀出去。

縣尹催促道:“天使盡快取水,看天色低沈,頃刻間又要下雨。”

阿胡終於捧出銀罐和白蜂蠟,在旁邊恭敬侍立。

玉童拿出帶來的宮中香。

公子當仁不讓,先拈了香,走上前戳進香爐裏,朝上方拜了三拜。

假裝在祝告,暗自腹誹:世上哪有真神仙。若是有,也是些不問人間疾苦、不顧忠良遭戮的閉眼神仙,如此說來,廟堂上是群仙。

隨即是葛渺,然後是縣尹。

縣尹躬身道:“請天使取水。”說罷,就向後退去。

井邊有轆轤,紅綢子上掛著著一個雪白閃亮的錫桶。

公子上前兩步,伸手把系在紅綢上的錫桶扔進井裏,盡心盡力在旁邊搖轆轤,搖了半天,搖上來一桶水,阿胡捧著銀水罐來接。

突然天上又下起雨來。

阿渺察覺到不對勁,回頭看雨下的大不大,卻見縣尹已經溜到門口,十多個衙役呆楞楞的站在旁邊,用眼神往門外看。“縣尹呢?”

葛謹風遲疑的時間不會比雨滴濺起的水珠又落在水泊中更久:“阿渺,拔刀,抓縣尹。”

侍衛們有點沒反應過來,先聽命把刀□□,訓練有素的四個人圍住公子,其他人在外圈提防。

衙役們本來等著一聲號令,一起動手,沒想到對面那白白嫩嫩的小公子先下手為強了。

阿胡把剛封好的銀水罐裝在桶裏,往井中一拋。

阿渺直奔縣尹而去。

有一個衙役猛地拔刀沖著白衣公子撲過來,玉童驚慌失措的擋在公子生前。侍衛比他還快,手起刀落,就把衙役殺在地上。

有一個反應慢半拍的大內侍衛,被衙役一棍子砸在腦袋上,死在當場。

同時的,那輪棍子砸死人的衙役被另一個侍衛當場砍死。宮中禁衛一部分長得英俊出身優越,另一部分則英俊又身手矯健。

縣尹還在門口感慨:“真乃天幸也,好一場大雨,把血水都沖幹凈了。”

阿渺一路砍殺了擋路的衙役,對面拿的雖然是朱漆大棍,又紅又硬,架不住他的刀快身法更快,隨便怎樣用長棍招呼,側步搶上前去,或劈或撩,或戳或砍,一步殺一個。

吧唧吧唧的踩著水,兩刀砍倒了正要關門上鎖的衙役,搶到門外,一把打落縣尹的官帽,揪著發髻拖進門來,單手舉起這一百多斤的老頭往地下用力一摔,轉身落了門閂,看侍衛兄弟們追砍著逃跑的衙役,如撒狗攆飛禽:“公子!咱們的馬被偷了!”

葛謹風大怒:“我早告訴你別賣弄身份!朝廷上下,沒有一個人把我的話當回事。”

阿渺啪啪啪抽自己大嘴巴子,抽了幾個還不解氣,大步踩著屍體走過去,跺縣尹的屁股:“我哪知道這縣尹膽大包天,一時心急,想早點打水回京。竟敢……勾結匪徒,圍攻天使。”

葛謹風本來只是急,見他鎖門就覺得不對,聽他最後這兩個詞,心涼了半截。冰涼涼的衣服就貼在身上:“外面有多少人?”

巡視左右,看現在死了一個侍衛,阿圭留在城裏沒出來,現在只有阿渺將軍和五個侍衛,其中還有人腿上被砸了一下,玉童琴童力氣雖然不小,卻不會廝殺。馬匹又被偷走了,萬萬沒想到,自己沒死在京城,卻要死在這裏。

縣尹被摔暈了又被踩醒,抽抽的活像個兩條馬陸擰巴在一起,哀哀哭道:“天要亡我。”

阿渺翻翻撿撿,揪了個被砍倒裝死的衙役,一巴掌拍在傷口上,把人打醒了,厲聲逼問:“你們是差役嗎!”

衙役擰眉瞪眼:“嗷!到陰間再問爺爺姓名。”

阿渺看旁邊還有個活的,先把他戳死了,再問下一個。

一連問了三個都是如此直撥楞登,齜牙咧嘴寧死不說,正要攮死第四個。

葛謹風冷然道:“他們是假差役!穿的衣服嶄新,面貌陌生,身量比之前在城中見的更矮壯!還有一點,都不敢看我們。差役見了貴人,難道不應該打量嗎?”

衙役正要被殺,實話實說了:“俺們都是青龍莊的家丁奴仆!昨夜莊主命俺們假扮衙役,進城聽差,俺什麽都不知道啊。饒命!”

院外有人來拍門,高聲叫道:“縣尹,縣尹,開門來!天使殺了沒有!惡虎山傾巢而出,還不迎接!”

“開門!青天白日的關嘛門吶!!”

“你死去吧!”阿渺怒從心頭起,一刀斬下了衙役的頭:“公子,卑職拼死保你殺出重圍!”

葛謹風順著梯子上了墻頭,偷偷觀察:“外面足有三四百人,其中馬匹五十。我們呢?六個猛士,七把刀,七把弓,三個累贅,步行無馬。阿渺,稍安勿躁,你看這天色是不是還要下雨?旌旗亂而相繞,逆大風甚雨之利。丘陵水泉,亦有前後左右之利,此謂地陳。你們都是熟讀兵書的,幫我想想,這裏地勢低窪,有什麽地勢可用?”

二小廝跪在地上:“公子,我們跑得快,可以背著您跑。”

千萬別殺了我。

眾人想了半天,只覺得地勢低窪又恰逢暴雨,是不攻自破的好地方。如果自己等人在外面,只等大水灌滿,浸壞了地基就好。既然是被圍困的,只好回去給神仙燒香,求一場疾風驟雨,天兵天將顯靈搭救。

外面見遲遲不開門,耐心的等著。

阿渺數了數箭支熟練,趴在墻外看了看。人群中團團簇擁著一個人,穿了一身寶藍色的箭袖袍,繡的花團錦簇,過肩青龍,背後豎起一面青龍旗,仔細一看,確實只有一只耳朵。

阿渺問:“我沖出去抓了為首的,回來再作商議,公子以為如何?”

葛謹風道:“不可!你若有些傷亡,我們連一絲活路也斷絕了。”

又等了片刻,外面也沒砸門,啾恃洸直接派人翻墻進來查看。

侍衛握著刀背靠著墻壁,往上就戳,戳死了挑進來。

葛謹風對神仙不大相信,卻知道有人深信不疑:“阿渺,你來裝神退敵。”

阿渺小聲問:“公子,這行不行啊……”

葛謹風看看他,身高八尺,濃眉方臉,活脫脫就是個天神模樣:“行!你只管依我的話行事,不要多說多做。”難道天師真有什麽仙術嗎?他雖然能在空中行走,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那一定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絕不是仙術!

阿渺附耳過去,聽他細說了幾句文采斐然的神仙詞,就按照吩咐去金像手裏奪了貼金的木頭大寶劍自己拿了,扒了金像上的七彩倪裳自己穿了,掬了一把血塗在臉上抹的像個紅臉膛的護法天神。

葛謹風在他進屋裝扮時,快步走到縣尹身邊:“老賊。我本是當朝太子。讓你明白的死,勾結賊寇本是死罪,你還膽敢謀害天使。想也沒有什麽新鮮理由,要你人頭一用。”

阿渺翻身爬上房頂,穿著霓裳,舉著金光燦燦的大劍,高聲道:“爾等凡夫,平日假吾神之名,誆騙善男信女不計其數,值日功曹如數記錄在案,生時不與你們計較,死後再算清單。今日天使降臨此地,吾神特降甘霖,為天使洗塵,爾等,官賊民賊勾結一處,謀害天使,意欲何為?你且擡頭看!”

話音剛落,‘敕建仙機井’的牌樓後高高的扔出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正是縣尹的。

隨即又是十幾顆人頭,都扔了出來,滾在雨水裏,血很快就被沖淡了。

隨即閃了一道閃電,緊隨其後是一聲霹靂炸雷。

嚇得阿渺都差點掉下來,幸而沒忘了吩咐,厲聲呵斥:“還不退下!”

青龍莊的壯丁們聽成了‘還不跪下’,撲通撲通在雨地裏跪下一排,盼了兩個月的雨,今天突然來了,聯系在一起,確實可怕!

正在遲疑中,最迷信的開始叩頭:“天神恕罪,天神恕罪。”

少莊主朱英聽的直打寒顫,仔細一琢磨,憑自己平生做的事,破的誓言,死了之後也要受刀山火海之刑。放走了天使,回去稟報朝廷,調兵來剿,一樣是禍滅九族。

手裏正攥著弓,暗暗的搭住一支箭:“休聽他妖言惑眾!!看箭!實話告訴你,不論什麽仙神妖魔,我臥虎山什麽都不怕!”

阿渺見一支冷箭破開雨簾,直沖自己心口而來,連忙躲開。

朱英底氣十足的大叫:“他是假的!哪有神仙躲開箭??給我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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