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拉到膝上坐好，擡頭笑的燦爛，一點擔憂的神色也沒有，還真是不小心就會被蒙混過去。“是啊，定是和你一樣聰明活潑又厲害的孩子。”

她歪著嘴，兩手拍到他臉上左右開弓將他無懈可擊的笑容拉扯得變形，不悅道，“總覺得有些不甘心呢，這陣子你好像把我心思摸得透透的，我卻是反應有些遲鈍了。我與你的較量裏我是不是占了下風了。你對我還是一樣的察言觀色，總覺得沒多大的改變。”

而她卻是安於現狀，甚至對成親後的日子有些樂此不疲了，卸去了大部分的鬥心，忘記嫁給他的同時是懷著攻陷他的目的，讓他變成和她一樣的毫不壓抑放縱性情的人。

他拉下她的手，不論什麽時候碰觸都是溫暖得似春一般，與他氣血不足手心冰冷不同讓人握住了就不想放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真的很開心你有了身孕，只是想起了我娘想起婉容，又覺得生孩子和在鬼門關前走一遭沒區別，想著這孩子是不是來得太快了，我還沒做好準備。”

她好笑道，“你要做什麽準備，還真要把醫書都看完了，準備做大夫在我生孩子的時候幫我接生？你是打算搶穩婆的活兒麽？”

他道，“至少讓我把相關的都看過，日常飲食照顧上都能註意，我不是不信府裏的人，只是除了顏闖和總管幾個跟著我最久，其他人……”他欲言又止，府裏曾經多次混進過奸細總是讓他心裏有刺的，“王府這裏至少是我的地方，雖然不能說是完全的安全，但還有總管他們幫我一起看著，人大多也是我熟悉的。有什麽異樣，總是容易察覺些。”

她道，“我能保護我自己。”為什麽他總是忘記她不是普通的女人，與她敵對的人從她這裏吃過的苦頭那是數不勝數，至今她還未有過敗績。

他笑道，“我知道，但即便知道，我還是想過要不要把你鎖在房間裏，讓你不離開我的視線，就這樣盯著你直到你生產。你說的對。我是擔心過頭了。”

她盯著那本醫書，也不曉得書房裏還藏了多少本，他真要看完。豈不是少了很多陪她的時間麽。“即便你把書都背了又如何呢，就如我說的書裏的東西都是死的。那些治病救人的大夫也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年的經驗才敢下針用藥。你以為治病救人是臨陣磨槍能學得來的？”她又道，“皇後和慧妃都能平安生下孩子了，蘇婉容不也是有驚無險麽，你該知道不是每一個都和你母妃一樣的情形。”

他還記得婉容難產時宮中的禦醫如何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婉容是因為有你在，可醫者不能自醫。”

她還真是很好奇，雖然聽說過小孩很小氣，孕婦不能亂說話，但她是百無禁忌，不信怪力亂神的事的。“若是我和蘇婉容一樣難產。二個只能保一個，你要誰？要看著我眼睛說。”

他執著她的手在關節處落吻，不假思索迎著她的目光毫不躲閃。“我知道沒有生母是多難過的事，我已經是深受其害了不想我的孩子也這樣。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沒有你。”

她笑著抱住他，這話她聽著高興，自信道，“我的醫術和毒術在這邊算是最厲害的了什麽狀況我都能應付。而且北望也在。醫術毒術比我稍稍差那麽一點點但關鍵時也能發揮些作用的，我娘把他留下就是要他照應我。要是都派不上用場，那不就一點用處都沒了麽。”

景故淵笑道，“你把北望說成這樣，若是他知道了怕會很難過。”

她理所當然道，“誰讓他是我弟弟，做弟弟的挨姐姐欺負這就是宿命。”她凝著他的臉，不曉得要是孩子出世了，哪個地方最像他。她語出驚人道，“我可不打算找穩婆，那些女人一點用都沒有，遇到問題就慌慌張張。你來給我接生吧。”

景故淵吃驚，“我？”

忽的記起他們這邊的風俗，“對了，你們這邊好像女人生孩子時男人是不許進去的怕晦氣，你不願意？”

他笑道，“不，我想第一個看到孩子的模樣，第一個親手抱他，那一定會很有意思。”

她就這樣拍案定板，不許他再改主意，“那就行了，以後我每天教你一些，等到要臨盆時就剛剛好了，我還沒收過徒弟呢，你可要用心學，不許再一個人煩了。你的侍衛剛才找我聊了一會。口氣雖然‘彬彬有禮’，但一字一句都在指責我對你不夠體貼入微。”

“顏闖麽。”他笑道，“只是施了小小的恩惠，他們兄弟卻是把這當成天大的事為我出生入死。我實在耽誤他們太多，也該為顏闖找門親事了，他一定會是個愛護妻子的好相公。”

她煞有其事的玩笑道，“他把你當作他生活的重心，我第一次見你時他更是為了你連性命都不顧了，或者他喜歡你也不一定。”

景故淵擺出了認真的神情，“我可以保證他喜歡的是姑娘。”

聽到門外一聲響亮的噴嚏，她實在是忍俊不禁。知道顏闖懂得回避，他們獨處時他會盡量站遠些，就怕自己會聽到不該聽到的聲音。“你說他要是聽到我們在議論他喜歡的是姑娘還是男人會有什麽反應。”

他配合的想了想，道，“一臉的無可奈何吧。”

她玩弄著他的頭發，不疾不徐，肚子裏多了個小人質，也算多了籌碼。“我真的很討厭輸的感覺，從前輸給外公總是氣得我每次都要吃下三碗飯，暴飲暴食對身體可不好呢，尤其是對孕婦。”

他笑道，“你我之間輸的永遠不會是你。”

“賭局又開始了，總要分高下的，你出了題就到我了。”她指尖點著下巴，似在極為認真的考慮著，“在孩子出世前你都要寸步不離的跟著我，給我做丫鬟專門伺候我，心裏有擔心的就說出來問我。你要是能做到，那就算是你贏了。”

景故淵微微詫異，想通了她的用意後笑道，“我只怕你到時候會煩。”

她擡起他的下巴，一臉的“兇惡”，像是專欺負相公的母老虎。“我記得你好像說過會任我打任我罵的，就算我覺得煩要對你動手動腳動口，你也要寸步不離跟著。”

“好。”他笑的毫無壓力，她知道該是沒事了。他杞人憂天的毛病也不曉得什麽時候能改，就把他當成全新的謎題去攻克好了。

她胃口極佳，本來食量就不小又是極為順從口腹欲望的人想吃就吃不太會節制。景故淵原本還擔心是她身子出問題，知道是有了身孕，才明白有個小生命正吸取著養分努力成長，所以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

飯後讓人搬了張睡椅到院裏懶懶散散的曬著太陽，再來一盅熱騰騰的燉品，顏闖以銀針刺過，即便伊寒江說自己百毒不侵，景故淵還是交代要小心謹慎，為讓他安心也就隨他了。

景故淵接過燉盅，她張嘴已經像是嗷嗷待哺的雛鳥就等母鳥來餵。他好笑的舀起一小勺吹涼了些餵進她嘴裏真是當她主子一樣服侍。

真是陰陽顛倒了，哪裏有見過有相公服侍妻子的。再聽見伊寒江不懂惜福反而挑剔的說了一句，“燙。”顏闖只覺得腦子裏霎時有什麽東西就似繃緊的弦，一撥就會斷。

景故淵柔和道，“那我吹涼些。”

她漫不經心，“太涼了也不好吃，我要不冷也不熱剛剛好。這樣吧，你吃半口若是覺得是溫的那再餵我。”

已經有低頭目不斜視的侍女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口，察覺自己失態又是閉嘴裝模作樣像是什麽都沒聽到。

顏闖瞪去一眼，嚴肅道，“都下去。”侍衛的職責之一，包括保護主子名譽不受伊寒江這異族人帶來的歪風邪氣的迫害，這樣的舉止在人前實在顯得不夠端莊。即便是知道伊寒江是故意這樣說來好哄王爺也多吃些東西，但他還是接受不了她輕佻的語氣。只是看到景故淵笑的輕松自在，他又還能說什麽呢，“王爺若是有吩咐，喊一聲便行了。”

景故淵輕笑點頭，晴空一鶴排雲上，引得他的視線追逐漸遠化作黑點的鳥兒，心情也是晴朗的。等伊寒江把嘴裏的食物吞下便又餵了一小口，柔聲道，“你喜歡吃的話晚上我讓廚娘多燉一些。”

“養胎是件很無聊的事。”最可怕的是這樣無聊的事她還得持續好幾個月，她掰著手指數道，“你可得任勞任怨，要伺候我吃喝沐浴更衣。”把遞到她嘴邊的銀勺子調轉了方向送到他嘴裏。“有些嘴饞想吃山楂呢，可惜不能吃了。”

“因為活血通淤麽。”

他記性好，看過醫書多少也有印象，他既然有興趣知道，她也有興趣教，反正也沒事幹。手握拳撐著腦袋，手肘擱在睡椅的扶手上，“孕婦有很多東西都不能吃，寒涼的不能吃性溫太熱的也不能吃，桂圓荔枝山楂西瓜桃子這些平日無害的東西孕婦吃多了都會對胎兒不好。即便有的東西看起來能吃，還要註意會不會和別的東西混著吃相克。”

倒有些像繞口令了，他道，“聽著倒是覆雜。”

她露出壞壞的笑，“就因為禁忌多，害人的方法也很多哦。不谙此道很容易就會中招。你說你爹妃子那麽多，會不會某個看不到的角落，就有人在用醫術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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