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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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後, 老百姓的精氣神肉眼可見的活了起來，最直白的感受, 欣雅發現身邊眾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村裏的氛圍也越來越好了。
直到開始出現返城潮。
欣雅每日忙著上班, 下班後還要看書、學習，實在少有時間關註太多外面, 還是這天下班給娘家也帶了半斤五花肉才從二嫂三嫂那知道, 村裏現在好幾戶人家為這回城的事兒正鬧著呢。
“知青可以回程, 卻又規定必須得單身, 可不就鬧上了？”有那下放到村裏比較早的, 都來了有□□年了, 一來年齡大了, 二來看不到回城的希望，或是嫁在他們村, 或是娶了他們村人的也有好幾個，家家都有孩子了，要想回城就只能選擇離婚，可是鄉下人家, 眼見著對方回了城就不會回來了, 又如何肯？可不得鬧起來？
“我看鬧到最後，該留不住的怕還是留不住。”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哪兒是想攔攔得住的？
三嫂附和點頭，“說的可不就是這個理嘛……只是可憐了幾個孩子, 都還小呢，最大的也才五六歲，小的，佳榮家那個才幾個月還沒斷奶呢。”三嫂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不結婚，如今大人孩子都遭罪，真真是造孽。
“佳榮家？夏曉棉也要回去？”是了，上輩子夏曉棉好像就是因為要回城才跟傅成離婚的，不過那會兒兩人沒孩子，這輩子卻意外多了個小不點。只是沒想到有了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這人還是走的這麽舍得，這麽瀟灑。
“那可不？就她動作最快，聽說別人都還在鬧著呢，就她，婚都已經離了，回城手續都辦好了，約莫明後天這樣就要走呢……所以說她心狠，孩子才多大啊？”再說佳榮待她也不是不好，幾乎可以說是她說東，佳榮不說西的寵著慣著，農忙時大家都下地，就她擱家裏呆著，婚後養的白白嫩嫩的……有什麽用呢？要走的時候，還不是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佳榮攤上她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二嬸子他們竟然也同意？”
說起這個，二嫂激動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哎呦，你是不知道夏曉棉那張嘴啊，真真是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我前兒聽二嬸子說好像夏曉棉跟她詛咒發誓說等她回了城就把佳榮父子倆一起帶回城，可我打眼瞧著這事兒多半怕是不靠譜”
欣雅連連點頭，以夏曉棉的為人，怕是劉佳榮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不過這是人家的事兒，欣雅也只是聽聽，轉頭就又忘到腦後去了。
夏曉棉是隔一天早上走的，欣雅騎車去上班，剛好在村口撞上了。
對方拎著個大包，穿著一身七八成新的草綠色衣褲，紮著麻花辮，人看著很精神，若不是劉佳榮抱著幾個月大嗷嗷哭的孩子跟在後面送，欣雅怕是都看不出來這是要回城的。
“曉棉你再抱抱貴兒吧，他哭的厲害呢。”劉佳榮是個愛孩子的，這會兒見兒子哭的滿臉通紅，直打嗝，心疼的臉都皺成包子。
夏曉棉卻不為所動，只道，“我這會兒抱了，等會兒不還是得給你，你抱著吧，他哭一會兒就不哭了。”
劉佳榮沒奈何只能繼續抱著，手上還不忘一直顛著哄孩子，等送到村口，眼見著對方看都不看自己跟孩子徑直往外走，劉佳榮才終於忍不住了，帶著哭音道，“曉棉，你，你跟我說實話，你回了城，真的會把我跟孩子弄進城嗎？”
夏曉棉腳下頓了頓，聲音裏多少有些不耐煩，“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嘛，難道還要我再當著孩子的面給你賭咒發誓一回不成？”
劉佳榮擡頭看了看夏曉棉，因為角度的問題，他只能看到對方的側臉，可是那眼中的不耐卻被他盡收眼底，再也沒有辦法騙自己，劉佳榮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只覺得自己這幾年掏心掏肺對一個人這麽好，就像個傻子一樣，“曉棉，難道，我，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他已經拼盡所有了啊，為什麽她的心就捂不熱？
夏曉棉沈默沒說話，兩個人又默默站了好一會兒，夏曉棉終於再沒看父子倆一眼，拎著包袱大步出了村……
劉佳榮抱著孩子一點點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一早上就見了這麽一場，欣雅一天心裏都堵得慌，到了供銷社，蘇姐、王大娘也都說起知青回城的事兒，反正就是各種悲傷離別、慘不忍睹。
隔了兩天，沒想到欣雅在村口又見了一場，這次離開的是一個下鄉近十年的老知青，大女兒都已經六歲了，小兒子也兩歲了，平日裏兩口子也恩愛的很，沒想到最終竟然也熬不過回城這股風。
女人牽著大女兒在前面走，男人抱著小兒子跟在後面，看的出來四人身上都籠罩著一股濃重的離別哀傷。
等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女人先是狠狠抱了女兒，然後又拼命親吻小兒子，最後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欣雅能夠看得出女人對這個家，對男人、兒女也許並非沒有感情，可是她回城的機會來臨時，她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離開，回到生她養她的地方。
後來，欣雅也曾跟傅媽、劉媽都聊起過這事兒，也曾跟她們預想過若今天面對這種選擇的是自己，她們會如何抉擇？是選擇留下，還是離開？
可惜，沒有答案。
欣雅也在信裏跟傅成說起這事兒，彼此都不甚唏噓……
時光匆匆，轉瞬即逝，等到傅成再次回來，時間已經到了一九七七年，村裏的知青也都離開的差不多了。
“這次回來，你可有什麽打算？你跟雅雅也成親一年多了，一直這樣也不是事兒啊”傅媽之前是操心大兒子老大不小了還娶不上媳婦，如今媳婦娶上了又操心兩口子長年累月見不到面，到時候影響感情不說，什麽時候才能給她生個孫子？
“媽，您放心吧，這些我心裏都有考慮，我回來前已經申請退伍了，具體的轉業安排要過段時間才會下來，我估摸著會是去縣武裝部，到時候具體定下來，我再跟您說。”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傅媽喜得連連拍手，“我倒是還好，主要是雅雅那邊，你要好好跟她說說，你這一年不在家可是辛苦她了。又要顧著上班，還要顧及家裏”雖然家裏也沒太多的事兒，可是新嫁過來的媳婦，各方面都得照顧周全，傅成又不在身邊，設身處地的想想，也是挺不容易的。
傅成點頭。
“怎麽了？媽跟你說啥呢？”
“媽說你委屈了，讓我好好對你呢”屋裏傅成把欣雅圈在懷裏，親吻欣雅的秀發。
欣雅笑著搖頭，“其實我還好，也沒受什麽委屈，平時家裏有什麽活計，媽跟小妹都做了，倒是我，回來擎等著吃……就是有時候比較想你”
“以後我就在縣裏，都不走了”傅成把人摟得更緊。
欣雅點頭，轉業的事兒傅成之前就跟她說了，如果能轉業到縣武裝部，雖然兩人還是一人在縣城一人在鎮上，卻已經方便了很多，什麽時候想了，坐個車也就去了，比現在天各一方不知好了多少。
“對了，之前在縣城拍的照片我已經拿回來了，你要不要看看？”
照片拿回來後，欣雅應傅成的要求給他寄了自己的單人照，另外兩張照片傅成還沒見過呢。
“好啊，在哪兒呢？我看看”
欣雅趕緊起身去拿，照片拿回來後，就被她珍而重之的放在了特意做的相片框裏，這會兒看著還跟新的一樣呢。
“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都好看”坐姿板正這張傅成雖然繃得有點緊，欣雅卻是笑靨如花，更別提另外一張，兩人眼裏嘴角都帶著笑，看著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情義。“等過兩天轉業的事情落定了，我們再去拍兩張，以後每年都拍兩張，以後等我老了，拿出來看看也好。”
“好”欣雅笑著點頭。
轉業的事情，辦的也還算快，傅成在家呆了有十來天，信件終於到了，拿到信件的第二天傅成一個人去了一趟縣城，這事兒便定了下來。
縣裏考慮到傅成家不在縣裏，還給傅成安排了一間單身宿舍，如此傅成便過起了上班時間在縣裏，周末休息時回來的生活，兩口子雖然還不是時時刻刻黏糊在一起，比之前到底好多了。
這日難得兩口子都休息，欣雅把傅成平時穿的衣服拿出來看看有沒有刮到扯到的，準備什麽時候扯布再給做一件新的，傅成在一邊笑看著欣雅忙活。
傅小妹急急慌慌的跑進來，滿腦門的汗，老遠都能聽出聲音裏的興奮，“嫂子，哎呦，大事兒，天大的事兒，秋蓮她媽回來了”
“誰回來了？”
“秋蓮，秋蓮她媽，就是去年知青回城離開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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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開始出現返城潮。
欣雅每日忙著上班, 下班後還要看書、學習，實在少有時間關註太多外面, 還是這天下班給娘家也帶了半斤五花肉才從二嫂三嫂那知道, 村裏現在好幾戶人家為這回城的事兒正鬧著呢。
“知青可以回程, 卻又規定必須得單身, 可不就鬧上了？”有那下放到村裏比較早的, 都來了有□□年了, 一來年齡大了, 二來看不到回城的希望，或是嫁在他們村, 或是娶了他們村人的也有好幾個，家家都有孩子了，要想回城就只能選擇離婚，可是鄉下人家, 眼見著對方回了城就不會回來了, 又如何肯？可不得鬧起來？
“我看鬧到最後，該留不住的怕還是留不住。”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哪兒是想攔攔得住的？
三嫂附和點頭，“說的可不就是這個理嘛……只是可憐了幾個孩子, 都還小呢，最大的也才五六歲，小的，佳榮家那個才幾個月還沒斷奶呢。”三嫂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不結婚，如今大人孩子都遭罪，真真是造孽。
“佳榮家？夏曉棉也要回去？”是了，上輩子夏曉棉好像就是因為要回城才跟傅成離婚的，不過那會兒兩人沒孩子，這輩子卻意外多了個小不點。只是沒想到有了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這人還是走的這麽舍得，這麽瀟灑。
“那可不？就她動作最快，聽說別人都還在鬧著呢，就她，婚都已經離了，回城手續都辦好了，約莫明後天這樣就要走呢……所以說她心狠，孩子才多大啊？”再說佳榮待她也不是不好，幾乎可以說是她說東，佳榮不說西的寵著慣著，農忙時大家都下地，就她擱家裏呆著，婚後養的白白嫩嫩的……有什麽用呢？要走的時候，還不是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佳榮攤上她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二嬸子他們竟然也同意？”
說起這個，二嫂激動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哎呦，你是不知道夏曉棉那張嘴啊，真真是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我前兒聽二嬸子說好像夏曉棉跟她詛咒發誓說等她回了城就把佳榮父子倆一起帶回城，可我打眼瞧著這事兒多半怕是不靠譜”
欣雅連連點頭，以夏曉棉的為人，怕是劉佳榮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不過這是人家的事兒，欣雅也只是聽聽，轉頭就又忘到腦後去了。
夏曉棉是隔一天早上走的，欣雅騎車去上班，剛好在村口撞上了。
對方拎著個大包，穿著一身七八成新的草綠色衣褲，紮著麻花辮，人看著很精神，若不是劉佳榮抱著幾個月大嗷嗷哭的孩子跟在後面送，欣雅怕是都看不出來這是要回城的。
“曉棉你再抱抱貴兒吧，他哭的厲害呢。”劉佳榮是個愛孩子的，這會兒見兒子哭的滿臉通紅，直打嗝，心疼的臉都皺成包子。
夏曉棉卻不為所動，只道，“我這會兒抱了，等會兒不還是得給你，你抱著吧，他哭一會兒就不哭了。”
劉佳榮沒奈何只能繼續抱著，手上還不忘一直顛著哄孩子，等送到村口，眼見著對方看都不看自己跟孩子徑直往外走，劉佳榮才終於忍不住了，帶著哭音道，“曉棉，你，你跟我說實話，你回了城，真的會把我跟孩子弄進城嗎？”
夏曉棉腳下頓了頓，聲音裏多少有些不耐煩，“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嘛，難道還要我再當著孩子的面給你賭咒發誓一回不成？”
劉佳榮擡頭看了看夏曉棉，因為角度的問題，他只能看到對方的側臉，可是那眼中的不耐卻被他盡收眼底，再也沒有辦法騙自己，劉佳榮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只覺得自己這幾年掏心掏肺對一個人這麽好，就像個傻子一樣，“曉棉，難道，我，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他已經拼盡所有了啊，為什麽她的心就捂不熱？
夏曉棉沈默沒說話，兩個人又默默站了好一會兒，夏曉棉終於再沒看父子倆一眼，拎著包袱大步出了村……
劉佳榮抱著孩子一點點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一早上就見了這麽一場，欣雅一天心裏都堵得慌，到了供銷社，蘇姐、王大娘也都說起知青回城的事兒，反正就是各種悲傷離別、慘不忍睹。
隔了兩天，沒想到欣雅在村口又見了一場，這次離開的是一個下鄉近十年的老知青，大女兒都已經六歲了，小兒子也兩歲了，平日裏兩口子也恩愛的很，沒想到最終竟然也熬不過回城這股風。
女人牽著大女兒在前面走，男人抱著小兒子跟在後面，看的出來四人身上都籠罩著一股濃重的離別哀傷。
等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女人先是狠狠抱了女兒，然後又拼命親吻小兒子，最後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欣雅能夠看得出女人對這個家，對男人、兒女也許並非沒有感情，可是她回城的機會來臨時，她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離開，回到生她養她的地方。
後來，欣雅也曾跟傅媽、劉媽都聊起過這事兒，也曾跟她們預想過若今天面對這種選擇的是自己，她們會如何抉擇？是選擇留下，還是離開？
可惜，沒有答案。
欣雅也在信裏跟傅成說起這事兒，彼此都不甚唏噓……
時光匆匆，轉瞬即逝，等到傅成再次回來，時間已經到了一九七七年，村裏的知青也都離開的差不多了。
“這次回來，你可有什麽打算？你跟雅雅也成親一年多了，一直這樣也不是事兒啊”傅媽之前是操心大兒子老大不小了還娶不上媳婦，如今媳婦娶上了又操心兩口子長年累月見不到面，到時候影響感情不說，什麽時候才能給她生個孫子？
“媽，您放心吧，這些我心裏都有考慮，我回來前已經申請退伍了，具體的轉業安排要過段時間才會下來，我估摸著會是去縣武裝部，到時候具體定下來，我再跟您說。”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傅媽喜得連連拍手，“我倒是還好，主要是雅雅那邊，你要好好跟她說說，你這一年不在家可是辛苦她了。又要顧著上班，還要顧及家裏”雖然家裏也沒太多的事兒，可是新嫁過來的媳婦，各方面都得照顧周全，傅成又不在身邊，設身處地的想想，也是挺不容易的。
傅成點頭。
“怎麽了？媽跟你說啥呢？”
“媽說你委屈了，讓我好好對你呢”屋裏傅成把欣雅圈在懷裏，親吻欣雅的秀發。
欣雅笑著搖頭，“其實我還好，也沒受什麽委屈，平時家裏有什麽活計，媽跟小妹都做了，倒是我，回來擎等著吃……就是有時候比較想你”
“以後我就在縣裏，都不走了”傅成把人摟得更緊。
欣雅點頭，轉業的事兒傅成之前就跟她說了，如果能轉業到縣武裝部，雖然兩人還是一人在縣城一人在鎮上，卻已經方便了很多，什麽時候想了，坐個車也就去了，比現在天各一方不知好了多少。
“對了，之前在縣城拍的照片我已經拿回來了，你要不要看看？”
照片拿回來後，欣雅應傅成的要求給他寄了自己的單人照，另外兩張照片傅成還沒見過呢。
“好啊，在哪兒呢？我看看”
欣雅趕緊起身去拿，照片拿回來後，就被她珍而重之的放在了特意做的相片框裏，這會兒看著還跟新的一樣呢。
“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都好看”坐姿板正這張傅成雖然繃得有點緊，欣雅卻是笑靨如花，更別提另外一張，兩人眼裏嘴角都帶著笑，看著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情義。“等過兩天轉業的事情落定了，我們再去拍兩張，以後每年都拍兩張，以後等我老了，拿出來看看也好。”
“好”欣雅笑著點頭。
轉業的事情，辦的也還算快，傅成在家呆了有十來天，信件終於到了，拿到信件的第二天傅成一個人去了一趟縣城，這事兒便定了下來。
縣裏考慮到傅成家不在縣裏，還給傅成安排了一間單身宿舍，如此傅成便過起了上班時間在縣裏，周末休息時回來的生活，兩口子雖然還不是時時刻刻黏糊在一起，比之前到底好多了。
這日難得兩口子都休息，欣雅把傅成平時穿的衣服拿出來看看有沒有刮到扯到的，準備什麽時候扯布再給做一件新的，傅成在一邊笑看著欣雅忙活。
傅小妹急急慌慌的跑進來，滿腦門的汗，老遠都能聽出聲音裏的興奮，“嫂子，哎呦，大事兒，天大的事兒，秋蓮她媽回來了”
“誰回來了？”
“秋蓮，秋蓮她媽，就是去年知青回城離開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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