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材？”

幾個先生有點懵。不過礙於對方是郡守，他們乖乖聽講。

所以楚景就把他所列的幾樣“課本”拿出來了，上面不僅有科舉要用到的內容，還有生活常識，思想品德小故事，各地風俗，裏面還插圖，所以十分有趣。

原忱大致翻了一遍，就知道這教材的寶貴之處。他擡眸看了一眼郡守，心情覆雜：“這是，大人編寫的？”

楚景：“嗯。”

其實，他還弄了一些習題。這一個多月，他可沒閑著。不過現在沒到時候拿出來。

原忱心服口服，真心實意道：“大人真是有大才。”

楚景對原忱道：“原先生脾氣溫和，學問不淺，到時候就由你教導有越族人，其他人從旁協作。”

原忱：“呃………”

楚景：“你不願意？”

原忱：“學生自然是無所謂的，但是談兒他”

楚景：“這個你無需擔心，我會派人特意照顧他。”想到什麽，他頓了頓：“還記得有越族拿出來的預防天花之法嗎？”

原忱和其他幾位先生同時點頭，這可是大功德。有越族順勢歸晉，皇上才允許有越族跟他們一樣，可以參加科舉，甚至還特意調低了有越族錄取要求。

楚景一本正經道：“有越族避世許久，總有些外人不知道的東西。你好好教導有越族人，或許他們族裏會有人治好你的外甥。”

尋常大夫不管用，那就試試其他辦法。有越族人雖然不受世俗所管，但天性不壞，只需加以教導，讓其明禮懂義即可。

而且他們之間那種陽光向上的氛圍很好，他倒是希望對方能帶帶原談。

反正雙方一個語言不通，一個不想說話，某種意義上來說，倒是不存在溝通問題。

原忱本來都心死了，乍然聽到楚景這番話，心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大人放心，學生一定會努力教導他們的。”

楚景：“嗯。”

然後原忱就先被楚景丟去教導對方學習晉語去了。原忱：………【明日書院】雖然背靠郡守府，但根基實在太淺。所以哪怕書院學費不貴，來念書的晉人還是寥寥無幾，只有十三個人。

相比較書院裏，先生們的憂慮，楚景是不急的。

沒關系，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現在大家內心還是有些抵觸有越族，強行融合反而不美，慢慢來，他有的是時間。

受到楚景態度影響，其他先生也慢慢放平了心態，有時候還會幫著原忱教導一下有越族人。

不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有越族學生：“散人行，必有我師娘。”

“忠君愛國”

有越族學生：“中心愛鍋。”

其他先生：………溜了溜了，教不起教不起。

原忱簡直想要原地狗帶，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

楚景也知道不能把人逼很了，所以給原忱放了假，他把原談待帶在身邊，跑去教有越族人去了。

他特意準備了許多色彩鮮艷的顏料，他算是看明白了，想讓這些家夥認真，就得投其所好。

萬萬沒想到，來了古代，他竟然還要搞興趣教學那一套。

他的畫都是寫實派，不要太合有越族人的意。

楚景給他們畫了“烏鴉喝水”的圖。這是在開拓他們的思維，或許是生活環境簡單，這些有越族人有時候簡直一根筋。

“阿嚏——”木桐揉了揉鼻子，誰又在念叨她。

“嘖，也不知道楚景把族裏的孩兒們教導得怎麽樣了。”

頓時有人躍躍欲試：“組長，窩邦尼下山去看看情況，腫麽樣？”

木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可拉倒吧，就你這晉語，下山就被人賣了。”

她不想讓族裏更多孩子下山嗎，她想啊。奈何楚景不收。

算了，等兩日，她還是親自下山一趟看看吧。

木桐揮揮手：“行了行了，都散了。有那功夫，還不如好好學晉語。”

書院明亮的教室內，不一會兒，又響起了熱烈的巴掌聲。

其他幾位先生實在耐不住好奇心，就跑過去看了，然後就酸了。

他們當初的先生如果是郡守大人，他們早就考上舉人了。

楚景一個一個教寫字，寫完還要檢查，沒想到他身邊突然躥過來一個身影。

原談摸著黑板上，五顏六色的圖畫，舍不得眨眼。

楚景眸光一閃，指著花朵圖，“花。”

原談沒反應。

楚景又念了兩遍，一個樣子憨憨的有越族人大聲道：“花。”

聲音又響又亮，仿佛透過聲音，都能感受到主人的愉悅之情。

楚景哭笑不得：“山太很棒啊。”

很棒啊三個字出現的頻率很高，大家知道這是先生又表揚他們了。

山太一張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兒，其他人也舉手道：“楚先生，我們知道，那是花。”

“花……花……”

楚景：這群精力旺盛的臭小子們。

他剛要打斷，身邊響起一道弱弱的聲音：“花。”

原談摸著花的手，一直沒放下過。

楚景瞬間改變思路，還是那朵花：“紅色的花。紅色的……花。”

【紅色的】三個字，咬得格外重。

三個字的音節，沒有一個字那麽好記。不過也不算太難。

楚景念了幾遍，他們就會了。教室裏很熱鬧，楚景也沒讓大家安靜，餘光一直瞄著小孩兒。

果然，小孩兒在呆楞片刻後，慢吞吞道：“紅色的……花。”

連楚景的音節停頓都模仿出來了。

楚景勾了勾唇，沒有特意關註小孩兒，而是對眾人道：“這幾個字會寫嗎？”

他說著就在黑板上寫下了【紅色的花】四個字。

這個時候，楚景真的特別，十分，超級，懷念簡體字啊。

繁體字就是學習殺手有沒有。

有越族人：ε（┬┬﹏┬┬）3

晉人的文字怎麽這麽難寫嘛，筆畫那麽多，看一眼就頭暈，不想學了QAQ可是楚先生真的好溫柔，不想讓他失望。

還能咋滴，硬著頭皮學吧。

眾人不註意間，楚景給了原談一個練字用的沙盤。

原談看著沙盤不動，楚景也不催他，只是走過去，圈住原談的小身子，拿著樹枝在沙盤上畫畫。

一朵花兒。

然後是【紅色的花】四個字。彼此交替，反覆。

多次以後，楚景就把樹枝放下了，他在教室門口，看著頭頂藍色的天空，長長吐出一口氣。嘆息。

他回頭看了一眼教室內的情形，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所以他就在外面溜達了一會兒，也就半刻鐘的時間，換算下來，大概也就六七分鐘左右吧。

然後他回到教室，就發現原談被一群人包圍了。

楚景心裏咯噔一下，語氣有些重：“你們在幹什麽！”

玖彌驚道：“先生，他會寫字。”

楚景：？？？？

楚景湊近一看，還真的是。

原談寫的字很工整，但就是太工整了，所以沒有靈氣。

等等，這會兒想這個幹什麽。

楚景摸了摸小孩兒的臉，蹲下來與他視線齊平：“寫得什麽？”

“………花。”

“紅色的……花。”

玖彌他們一下子熱鬧起來：“我們還以為這小孩兒是個傻的呢。”

楚景：…………楚景斟酌了一下語言，委婉道：“談兒以前受過欺負，很怕人，也不敢說話。你們帶著點他好嗎。”

玖彌立刻拍了拍胸脯，“先生放心，有我在，以後沒人敢欺負他。”

“對，對——”

當天晚上回去，原忱餵外甥吃飯，原談突然道：“花。紅色的……花。”

原忱驚訝之下，直接把碗給摔了。他把著外甥瘦弱的肩膀，哽咽道：“談兒，你剛剛說什麽了？”

談兒好久都沒說話了，恍惚間，他差點都要以為這孩子成了啞巴。

原談又重覆了一遍，原忱欣喜若狂，顧不得古人的矜持，用力親了親外甥的額頭，然後把他抱住。

“談兒，舅舅的好談兒。”

“你終於肯說話了，你怎麽突然會說話的。”

原忱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他仔細回想，眼睛一亮：“是郡守大人，是郡守大人讓你開口的對不對。”

於是楚景他們在吃晚飯的時候，原忱就帶著外甥過來道謝。原忱腿一彎，給楚景跪下磕頭：“大人，你對學生的大恩大德，學生沒齒難忘。”

楚景不甚在意：“沒事。你先起來吧。”

他吩咐下人又準備了兩雙碗筷，“既然來了，就坐著一起吃吧。”

原忱本來想婉拒的，實在是他身份低微，可是原談的眼睛一直盯著楚景不放。

原忱心裏又感動，又心酸：談兒啊，舅舅照顧你好幾年了啊。也沒見你這麽粘舅舅。

想也知道，原忱帶著原談這幾年東躲西藏，日子定然是過得不好的，原忱又隨時想著覆仇，精神緊繃，這樣的環境下，原談的情況怎麽可能會好轉。

原談原本是個正常孩子，只是後天因素，導致他現在的“自閉”癥狀。

對於原談而言，吃藥治療遠沒有精神治療來得有效，而精神治療首先就需要一個開朗樂觀的環境。

楚景想到這個，於是晚上睡覺時，跟妻子商量：“念念，要不我再給開設一個手工課怎麽樣？”

姜念：“什麽手工課？”

楚景：“就，比如泥塑。”

姜念：…………沈默半晌，姜念終於道：“……行叭。”

黏土暫時是沒有的，泥巴倒是現成的。

楚景總算記得他是郡守，所以玩泥巴的課程，就讓原忱去教了。

於是，木桐下山，就看到族裏的臭小子們在玩泥巴？

一個個反了天了，讓你們下山念書，你們還玩起來了。

就在木桐要揍人的時候，一名素衫青年上前阻止道，把楚景那套寓教於樂的說法拿了出來。

木桐：⊙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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