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並不好走，周圍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彼此的腳步聲。

楚景看著前面那個背影，只覺得頭皮發麻。

“念念……”

前面的身影頓住腳步。猶豫片刻，轉過身來，看著一身狼狽的楚景，試探著伸出了手。

那動作很遲疑，楚景也很糾結，他手指動了動，也想著伸手過去。

結果姜念突然速度加快，越過他在旁邊單手折了一根拇指粗的棍子，撇去枝丫，遞給楚景：“你將就著用。”

楚景：………楚景這次迅速接過木棍，杵在地上。

姜念扯了扯嘴角：“走吧。”

楚景：“嗯。”

一路上兩人都沒在說話，姜念心裏亂得很，楚景也沒好到哪裏去。

兩個時辰後，兩人回到營地，士兵隊長看到楚景，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楚大人是你嗎，真的是你啊。”

他偏頭吩咐小兵：“快去通報殿下，楚大人回來了。”

“楚大人，你不知道你失蹤的這些天，大家找你找得都快瘋了，你的父親吃不好，睡不好……”

楚景被眾人包圍著，有說不完的話。眾星拱月不外如是。

我又算什麽呢。姜念抿了抿嘴，垂下眼，轉身走了。…………楚成安聽到消息就立刻趕了過來，他看到人群中的兒子，粗。暴地扯開其他人，擠了進去。

他把著兒子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景兒，你受苦了。”

其他人：？？？

楚成安眼眶通紅，臉頰凹陷，神態憔悴不堪。對比楚景，只是衣服有些褶皺，精神態還是不錯的。

這父子倆站在一起，真說不好誰受苦了。

楚景也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他爹會瘦成這個樣子。

楚景心疼道：“對不起爹，讓你擔心了，我回來了。”

楚成安一把抱住他，疊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楚景回抱著他，在他爹耳邊道：“爹，我還給你帶來了一個人，景……念念。”

他回頭道：“念念。”

楚景掃視了一圈，都沒看到熟悉的身影，心裏一陣恐慌，“念念，念念呢？”

“楚大人，你在說誰啊。”

楚景急了：“就是剛才跟我一起回來的那個人啊。你們沒看到嗎？”

士兵們面面相覷：“沒……沒註意。”

“他好像走了。”

楚景立刻追問：“她去哪裏了？”

士兵撓頭：“……不不知道。”

楚成安莫名其妙：“景兒，你在找誰，什麽戀戀。”

楚景：“念念就是”

“哎喲，楚大人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殿下真要急死了。”元寶人未到身先至，他領著人走過來圈住楚景：“楚大人快隨小的走一趟吧。殿下急著要見你呢，楚老爺也一並來吧。”

楚景：“可是我”

元寶打斷他：“楚大人，走了。”

這些天太子的壓力也不小，眼底有深深的青黑，他看到完好無損的楚景時，激動之下，上前抱住了他，“回來就好。”

其他人瞪大了眼睛，楚大人在殿下心裏的位置是不是太重了點，竟然得此殊榮。

楚景壓下心裏煩躁的情緒，簡單說了一遍他在有越族裏的生活，言語間暗示了，有越族不久之後可能會歸順的消息。

太子高興不已，“靈煦啊靈煦，你真是有大才。”他拍了拍楚景的肩膀，“你回去好好歇著吧。”

楚景：“是。”

太子突然道：“這些天你不在，你爹也急壞了。”

楚景笑道：“我知道了。”

他跟他爹出去以後，楚景帶著他爹回了獨立帳篷，簡單跟他說了一下期間的經歷。

楚成安的表情最開始是這樣的：（╥﹏╥）

兒子受苦了，好心疼。

聽到一半表情是這樣的：⊙v⊙

兒莫欺爹不識字，世間安能有此事

聽完之後表情是這樣的：==

這也太曲折了

楚成安撓了撓頭：“那你跟念……呃，姜姑娘，你打算怎麽辦。”

楚景抓了抓衣擺：“我當然是想娶她的。”

楚成安又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景羊不是姜姑娘，你會怎麽辦？”

楚景沒說話。

楚成安心裏就有數了。

楚景抿了抿唇道：“她原來那麽小，我真的只把她當妹妹。”除了沒有血緣關系，真的跟親兄妹沒差別的那種。

他是個正常人，怎麽會對看做妹妹的人有男女之情呢。

愛情裏的出場順序真的很重要，太早了不行，太晚了也不行。

楚景揉了揉臉，他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很自私，可他的確是因為景羊才會喜歡姜念。

但是他如果代入姜念的立場，也知道他這種想法有多渣。

可是怎麽辦呢，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可以騙其他人，卻騙不了自己。

他現在知道景羊是姜念，旁的都不管了，他就想要她。

可是念念又不見了。…………姜深看著妹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誰讓你來這種地方的。”

姜念扶住他，“你還傷著，別亂動。”

姜深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著怒火：“是為楚景來的吧。”

姜念沈默。

姜深：“呵。”

“姜念，你出息了，竟然連我都給騙過去了。”

“難怪之前我讓南華公主給你做媒，你都攪和了。我以為你是沒看上人家，原來卻是你心裏藏了一個人。”

姜念聲音一顫：“……阿兄。”

姜深一怒之下砸了藥碗：“天底下就沒其他的男人了嗎。”

姜念又不說話了。

姜深喘著粗。氣，“我有時候真想撬開你的腦子看看，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你知不知道你二十多了。再拖下去，你以後給人做繼室嗎。”

姜念平靜的表情裂了，“阿兄，我除了嫁人，沒有別的路可走嗎。”

姜深臉色一變：“你什麽意思？”

姜念從懷裏取出一個瓷瓶：“這裏面是上好的傷藥，公主讓我帶給你的，你服下後就早點睡吧。我不打擾你了。”

“不許走。”姜深拽住她：“姜念，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想幹什麽。”

姜念不是以前那個沒有反抗力的小姑娘，她輕而易舉掙脫了兄長的束縛，大步往外走。

沒想到一出帳篷，卻跟楚景對了個正著。

楚成安真是從頭尷尬到腳，“我進去看看駙馬。”

姜念一張臉紅了白，白了青，青了黑，好不精彩，直到最後才慢慢歸結為平靜。

“楚公子。”她微微頷首，越過楚景要走。

楚景想都沒想抓住了她的手，“念念，我們談談，好嗎。”

姜念掙紮了一下，奈何楚景雙手抓住她，一臉緊張不已。

“念念，給我半個時辰就好。”

姜念：………兩人走到一個偏僻角落裏，姜念才梗著脖子道：“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楚景握住她的手，開口就是暴擊：“念念，你喜歡我的對吧。”

姜念：………她很想否認，可是這次跑過來救人，再多的言語否認都顯得那麽蒼白。

楚景心裏一喜：“那我可以理解為你喬裝打扮接近我，是為了追求我嗎？”

姜念：？？？

她總覺得這話乍一聽好像沒毛病，但細想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心裏那團酸澀的情緒都跑遠了。

姜念蹙了蹙眉：“楚景，我”

楚景立刻打斷她，認真道：“念念，你追求到我了，我很喜歡你，不……不止如此，我愛你。你喜歡我，我也愛你，我們兩情相悅，所以我們成親好不好。”

姜念看著面前烏眉水眼一派溫潤樣子的男人，簡直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麽。

“楚景，你在開玩笑嗎？”

楚景：“我沒有開玩笑。念念，嫁給我吧，我會成為一個很好的丈夫。”

姜念垂首不看他，眼神慌亂無比，用力從楚景手中抽回了手。

她退開幾步，楚景想追卻被她止住。

“楚景，你別過來，你讓我冷靜冷靜。”她現在感覺就像空中的落葉，找不到一點著力點。

整個人都是飄的，眼前的人真的是真實的嗎。

她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回憶蜂擁而至，她咬牙一字一句道："楚景，你跟我說。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是你要我放下的。"

她突然爆發，聲音裹挾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怒氣，隱隱破了音。

“憑什麽，憑什麽你讓我放下就放下，讓我拿起就拿起。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才這麽有恃無恐。”

理智逐漸失控，所有的壓抑傾瀉而出。楚景如今的態度，如今的示愛，更襯得她之前的隱忍像個傻逼。

她那麽辛苦，忍著不去喜歡他，那麽壓抑自己，強迫自己去祝福他尋得嬌妻，兒孫滿堂。

現在楚景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以前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楚景上前道：“念念，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怎樣都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不好。”姜念決絕道。

“為什麽。”楚景想不明白，念念明明是喜歡他的啊。

姜念也給不出一個答案，她設想中的未來，是楚景成家，她或許會嫁人，但更大的可能是像呂師父一樣，游走天下。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她跟楚景還有可能。

可是，可是……楚景發現她失神了，趁機上前把她抱住。

“念念，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男人溫軟的聲音響在耳側。

姜念推他，楚景就嗷嗷喊疼，推拒的力道頓時就小了，楚景瞬間抱得更緊。

“念念，你說得對，我就是仗著你喜歡我有恃無恐。我說，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可是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如何無我無相，無欲無求。我們是人，連神明都做不到的事，人如何能做到。”

姜念怔了一瞬，心間酸楚，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意：“楚景你混蛋，你這個巧言善辯的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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