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成功脫身，笑看其他人你來我往的切磋。

然而他這幅樣子落在大臣眼裏，又對楚景高看一眼，這位探花郎文采斐然不說，還是個能容得人的，這份心胸在年輕人中屬實少有。

於是楚景坐在位置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時警惕周圍，沒想到還是有人找上門來了。

楚景：………他是能發光咋滴，他都這麽低調了，還往他身邊湊，然而來人身穿紫色官袍，胸前的補子圖案上是一只羽毛色彩艷麗的錦雞。

錦雞亦稱“金雞”，“玉雞”，“碧雞”，是吉祥的象征，顯示威儀和顯貴。

正二品文官。

楚景哪敢怠慢，起身行禮，“學生見過大人。”

官員有四十多歲，蓄著胡子，眉目間有深深的刻痕。

不過這會兒，他看著楚景的目光有些溫度，難得跟人閑聊：“怎麽不與他人一起游玩。”

楚景聽得出來，對方的聲音裏沒有斥責，應該就是隨口一問。

楚景態度恭敬，但話語並不太過嚴肅，同樣也帶著一點閑聊的意味道：“在場諸位無不是腹有詩書之人，學生剛才獻醜一回，可不敢接著了，否則就真丟醜了。”

對方摸了摸胡子，“年輕人就是太過謙虛。”眼中的暖意更多了點。

楚景直覺對方還有話。

果然對方接著道：“不過謙虛是好事，多看少說多做，對你未來有好處。”

這算得上提點了，不管這適不適用，但是楚景能肯定一點，對面這位大人信奉的就是這一點，以後在對方面前可以保持實幹寡言的一面。

楚景又是一禮，對方說了兩句之後，才擡腳離開。

楚景松了口氣，坐回位置上，裴賢不知何時靠攏，“楚景。”

楚景：！！！

楚景內心的小人差點咆哮：你怎麽突然出現啊，嚇死個人了。

楚景緩緩吐出一口氣，身體恢覆正常，禮貌微笑：“裴兄有何事？”

裴賢挑了挑眉：“怎麽，我嚇到你了？”

楚景微笑臉。

裴賢忍笑：“你膽子也太小了吧，這是青天白日啊，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我能對你做什麽。”

楚景的假笑快維持不住了。

裴賢樂出了聲，“我發覺你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楚景深深吸了一口氣，裴賢身份比他高，不能懟不能懟。

裴賢端著酒杯，仰頭喝了一口酒，然後低聲道：“你知道剛才找你說話的人是誰嗎？”

楚景偏頭，眼眸微睜。

裴賢：“禮部尚書李長嵐。”

“科舉就是他負責的。”

楚景想了想，禮部負責全國的禮儀，祭祀，外交，教育。

科舉雖然能選官，但嚴格來說，還是屬於教育範疇。

類似於現代的□□長，外交部長，教育部長，那官可是夠大的。

裴賢還在說：“李長嵐這人，說好聽點叫剛正不阿，鐵面無私。說不好聽點，就是一塊石頭，油鹽不進。”

楚景：………過分了啊，這麽多人呢，你敢說人壞話。

裴賢，或者說，不止裴賢，世家多多少少都在李長嵐那裏吃過虧，碰過釘子。

而且李長嵐又是平民出身，兩種階級天然的對立，再加上彼此都不是好脾氣，兩方勢力勢同水火，也就是皇上在上頭壓著，這些年才能維持表面的風平浪靜。

楚景默了默，忍不住問他：“你跟我說這些意欲何為？”

裴賢一口飲盡杯中酒，哼笑一聲：“我就是過來故意看你笑話的啊，李長嵐明顯註意到你，不管他看好你，還是不滿你，你以後的日子都不好過了。咱們以後就是難兄難弟了，嘿嘿。”

“來，兄弟滿上，再幹一杯。”

楚景：………這人怎麽這麽欠啊。

或許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什麽，楚景感受到一道沈重的目光落在身上，他擡眸一看，正好跟禮部尚書的目光對個正著。

那目光有如實質，重重落在他身邊的裴賢身上。一雙濃黑的眉毛皺得能夾死蚊子了。

楚景：他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楚景本來想當做沒看見，但是禮部尚書的目光太有穿透性了。楚景覺得他那點小九九都快被看透了。

楚景沖禮部尚書頷首，露出一個禮貌又不失尷尬的微笑。

楚景：不要看他了，他沒什麽好看的。

李長嵐眼神收了收，瞪著裴賢的目光更重了。

大有一種壞學生帶壞好學生的憤怒感。

還好裴賢已經免疫，還挑釁地沖李長嵐揮了揮手，笑的恣意極了。

李長嵐一楞，而後整張臉都黑了，重重哼了一聲，轉身離去。結果走到一半遇到裴國公，他喝了點酒，有些燥意，所以把衣領扯開了些。

李長嵐氣得太陽穴青筋突突直跳：不成體統，不成體統！！

他沒好氣地瞪了裴國公一眼，冷哼一聲別開臉，似乎覺得多看一眼都糟心。

裴國公：他招誰惹誰了？？？

李長嵐有毛病吧。

裴國公撇撇嘴，又把衣

領扯開了些。

眾人輕松寫意的時候，一道尖利的嗓音響起：“皇上駕到。”

原本在玩鬧的眾人迅速站回自己的位置，躬身行禮。

“臣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學生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體態講究，面容嚴肅，哪裏能看出剛才的嬉鬧。

楚景心裏默默佩服這些人轉換情緒的本事。

永靖帝身後還跟著幾位皇

子，“平身。”

“謝皇上。”

眾人都是低眉斂目，無人敢直視聖顏。

幾位皇子在永靖帝身邊站著，太子居左位，永靖帝讓人傳了矮桌。

眾人坐下後，永靖帝笑著說了幾句場面話，底下人自然一片恭維。

永靖帝端起面前的酒盞飲了一盞，然後一位輩分大的老王爺就跟著敬酒了。敬酒之前還要說一通祝酒詞，左不過就是皇上聖明，得遇良才雲雲。

有了老王爺開頭，其他人也跟著敬酒，打眼望去，一水的皇親大臣，然後是幾位皇子。

太子更不必說。

宴會上時不時能聽到兩句“萬壽無疆”“江山太平”“開國明君”但是意思是那麽個意思，總是這幾個詞，一來讓人聽倦，二來也沒有新意。

於是有能人者，出口成章，歌頌永靖帝。

真乃神人也。

論起拍馬屁，楚景自覺遠不及。

他默默做他的背景板，不求出彩，但求無過。

他用了兩塊點心，腹中的饑餓緩解。又等了一會兒，永靖帝開口讓眾人自便。

這會子的敬酒就隆重些了，楚景慶幸酒盞內是果酒，否則一杯一杯敬過去，他非醉了不可。

一路敬下來，楚景跟著裴賢和姜深一起向翰林院掌院敬酒。

一甲三名之後都會進翰林院，狀元進入翰林院以後，直接從修撰做起，從六品，比知縣高一級。

榜眼、探花進入翰林院以後就次一點，但也差不太多，官職授編修，正七品。

別看官職不高，但出路很有前景。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無一甲，不入翰林。無翰林，不入內閣。

而其他進士們，則還要苦逼地再進行一次朝考，主要為了選拔庶吉士，然後入庶常館學習，三年期滿時考試，分配官職。

這些人之後才有機會進入翰林院。

而沒有錄取為庶吉士的進士，那就基本沒有進翰林院的可能了。

他們這類授官主要就是六、七品。

一是部院的主事，司級官裏的最低官，正六品。

二是授予知縣，正七品。

主事和知縣的缺額最多，而且都屬於學習階段，進士授知縣也是授一些簡缺的知縣，三年以後調同省缺分較重要的縣任知縣。

這是進士大多數人的任官情況，也有授其他官職的。[註]

翰林院掌院就是楚景的頂頭上司

了。他有些緊張，盡量在中規中矩的情形下出彩一丟丟。

裴賢似乎跟秦掌院很熟，拱手笑道：“以後就請掌院多多關照了。”

秦掌院清朗一笑，“放心，我必定會特意關照你的。”

裴賢誇張地苦著臉：“掌院……”

“行了，別耍寶了。”秦掌院讓他給逗笑了。

他又看向姜深和楚景，心裏也在對這二人估摸性格。

一番比較後，還是姜深的性格不好

搞一點。

現在的年輕人喲，年紀不大，那一張臉繃得跟個什麽似的，一點都不活潑可愛。

秦掌院心裏哼哼，面上對二人頷首，接受了兩人的敬酒。

楚景心裏松了口氣，還好，壽安伯的手伸得沒那麽長。這位秦掌院明顯對他沒有敵意。

敬酒敬得差不多了，楚景揉了揉額頭，準備回去坐著，聽聞身後一道熟悉的喊聲。

楚景眼睛一亮，清哥兩個字都到嘴邊了，楞是憋了回去，改口道：“陳兄。”

陳清拱手：“楚兄。”

兩人對視一眼，俱是笑了起來。

陳清低聲道：“我當初就知你是個有天賦的，不想你竟這般厲害，委實讓我刮目相看。”

楚兄赧然：“清……陳兄莫要打趣我了。”

陳清：“非是打趣你，我是真心這麽認為的。”

他也察覺到楚景不好意思，所以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而是道：“過一段時間，我要攜妻回鄉祭祖，你可與我一路。”

楚景：“這當然好了。”

正好姜深在不遠處，楚景丟下一句“且等一會兒”，他跑向姜深：“扶曄兄，你我同縣，之後回鄉祭祖可一路。”

姜深：“我與安留一道，不過你”

“這樣啊。”楚景：“那我就跟陳兄一路了。”

姜深：“陳兄？”

楚景讓開一點位置，姜深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陳清。

楚景：“你們以前見過的，要不要打個招呼。”

姜深微微頷首，陳清楞了楞，回以微笑，兩人就算打過招呼了。

作者有話要說：是的，我改文名了（抱著腦袋縮成一團，可憐巴巴仰視你們jpg.）

註：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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