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楚景還是把他畫的表情包默默收起來了。

次日，他進入學堂，或許是才經過府試的原因，所以大家難得放松。

洛茴和張嵐看到他，立刻上前攬住他的肩拍了拍，“小景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洛茴：“誰能想到你這個入學最晚的小不點，把其他人都壓在下面了。”

楚景拱手笑：“一時的成績做不得數。”

姜深單手托腮撐在桌面，聞言道：“小景最後一道詩題答得很不錯，應該也是由此給了主考官好印象。”

言下之意，經義那些主觀題，主考官也會放得比其他人松一些。

姜深猜測的□□不離十，那位主考官還真是這麽做的。

單論做詩，學堂裏其他人能把楚景按在地上摩擦。

可論扣題意，楚景這次的確甩開了其他人一大截。

姜深他們看出了主考官設置的圈套，雖然避開了誤區，可是跟正確的題意還是有所偏差。

姜深也是因此，在府試中被楚景壓了一名。

大家討論的興起，突然一道清清淡淡的聲音插。入

“若你作詩有所長進，未嘗不可爭第一。”

頓了頓，又道：“明年六月的院試雖不會考詩賦，卻會加上算學和雜文。”

其他人尋聲望去，顏泠已經垂首翻書，不再理會他們。

甄少遠冷冷道：“既是在學堂，就該遵循學堂的規矩，這裏不是談笑風生之地。”

其他人臉上的笑意淡了，顏泠眉頭微蹙。

楚景也收斂了笑意，正色道：“甄兄說的是，是我一時懈怠了。”

他對其他人拱了拱手，坐回自己的位置，拿出書本翻看。

學堂裏頓時鴉雀無聲，只能聽到書頁翻動的細微響聲。

姜苑快午時了才過來，簡單交代兩句，然後又把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給就近的張嵐。

“這是玄帝在位時推廣的九九乘法表，你們拿去看，對你們學習算學很有用。”

張嵐下意識翻開看，疑惑道：“先生，裏面有許多殘缺。”

姜苑摸了摸胡子，頷首道：“以為師之力，也只尋得這殘本。”

“為何如此？”楚景心中受到的波動不小，脫口問道。

話一出口，又覺得太生硬，趕緊描補：“學生的意思是，既然這九九乘法表是玄帝所推廣，那應是有用之物，為何淪落殘本的地步。”

姜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感慨道：“明珠蒙塵之例，世間不勝枚舉。”

誰都想當官，誰都想要權力，誰又會重視算學。哪怕算學在玄帝在位時，發揮了空前絕後的大作用。但玄帝一死，諸王紛爭，連人命都賤如草芥，更遑論一算學爾。

姜苑想到前朝的混亂，心情覆雜，再無心教學，沈默著離開。

眾人大氣不敢出，靜默許久才松口氣。

張嵐翻看起來，但沒看幾頁，他就頭暈腦脹，於是把小冊子傳給了其他人。

然而其他人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

楚景還疑惑，以同窗之才，不至於此吧。

直到小冊子傳到他手中，他看著書頁上的繁體字，有一瞬間的眩暈。

想一想用繁體字編寫乘法表，其中還有不少殘缺，那難度頓時呈直線上升。

楚景簡直想發出靈魂一問：玄帝大大，你既然都把乘法表推廣了，怎麽不連阿拉伯數字一起推廣啊。

玄帝腦袋上又頂了一口大黑鍋。

後來楚景查古籍文獻才知道，玄帝是推廣過阿拉伯數字的。但是好景不長，一些奸詐商人利用小數點坑了一大批底層百姓，一時間怨聲載道。玄帝雖然狠狠斬殺了那些奸詐商人，但礙於形勢，不得不停止阿拉伯數字的推廣。

也是因為這個歷史原因，玄帝死後的上百年時間裏，君王都大力打壓商人。直到近段歷史才漸漸恢覆，前朝雖然腐。敗不堪，但商人的地位卻不低，新。朝建立後，當今皇帝也只是扼制大商人的發展，所以最快速的回暖經濟。

好吧，這些歷史楚景現在是不知道的。

他看著那通篇的繁體字，頭皮發麻。不由暗暗慶幸，還好他早就把九九乘法表倒背如流了。

但是其他人不知內情，只以為楚景於算學一途，有極高的天分。

這可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其他人閑暇時分，都會來找他請教，楚景也不藏拙，顏泠和姜深他們也會指導楚景作詩。

奈何楚景作詩不開竅，姜深他們於乘法表也不開竅，大家互相教導，一起痛並快樂著。

這個時候，每晚回家，給姜念編寫圖畫書就是一段極為輕松的時間了。

姜念收到圖畫書的時候，已經是六日後了。楚景還挺不好意思的，畢竟耽擱了這麽久。

姜念大方表示原諒他了，還請楚景吃她最喜歡的百合酥。

楚景推辭不過，陪著她一起吃，兩個半大娃娃坐在一起吃東西，畫面還挺溫馨的。

可惜看在母親孟氏眼裏，就不那麽美妙了。所以等楚景離開，她派人叫來女兒，隱晦暗示了許多。

姜念一臉無辜：“母親，你在說什麽呀。”

孟氏：………孟氏終於發現，她跟女兒繞圈子就是最大的失誤。她揮揮手，讓下人離開，看著女兒試探問：“小念，你告訴母親，你是不是喜歡楚景。”

“對呀。”姜念毫不猶豫承認了。

孟氏一噎，立刻想要勸說，又聽女兒道：“我也喜歡阿兄，洛茴師兄也特別幽默，張嵐師兄為人溫和，還有……”

“等，等會兒。”孟氏打斷她的話，臉色微妙：“你說你喜歡楚景，你阿兄，洛茴張嵐他們？”

姜念小腦袋點的可利索了，“對呀。我不能喜歡他們嗎，可是他們都對我很好。”

小姑娘歪著腦袋，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疑惑。

孟氏一顆心落了地：“嗨呀，你這孩子說話還大喘氣的。”

她摸著女兒頭上的兩個小髻，笑得溫柔：“你的師兄們對你好，你可不能仗著年紀小，捉弄他們。”

“才不會。”姜念小嘴撅得高高的，為母親的冤枉感到羞惱。

“好好好，是母親說錯了。小念那麽乖，怎麽會捉弄人呢。”孟氏捏捏她的小臉，眼中的慈愛都快溢出來了。

母女倆又說了一會兒話孟氏才放女兒離開。

姜念帶著風鈴回到自己的小院，一關上門，她整個人都趴在了桌上。

風鈴看得一樂：“姑娘，你怎麽了？”

姜念揉著自己一張小肉臉，含糊道：“沒怎麽。”

“風鈴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歇會兒。”

風鈴覷了一眼她的臉色，見自家姑娘不似玩笑，不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屋裏只剩下姜念一個人，她坐了一會兒，真覺出累，又脫了鞋躺到軟榻上。

可是躺著躺著，她又覺得無聊，於是拿起楚景給她遍寫的圖畫書看起來，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風鈴喚她吃晚飯，姜念才意猶未盡的合上書。

她看著簡潔的封面，又想起內頁裏圓圓胖胖的小雞，沒忍住笑出來，笑著笑著，嘴角又抿直了。

她今天其實對母親隱瞞了，她喜歡楚景，喜歡阿兄，喜歡洛茴師兄他們，可是還是有區別的，但是區別在哪裏，她並不那麽清楚明了。

楚景是她長這麽大，見過最有趣的人了，脾氣也好。最重要的是，對方救過她。

很奇怪的，其實當初她被人救上岸的時候，她看不清東西，但是卻牢牢記住了那種安心的感覺。

楚景只比她大幾個月，長得也不是高高大大，卻總讓她覺得，不管出什麽事，只有楚景在，就沒有任何問題。

然而現實卻是楚景一家被人欺負，楚叔叔都不能在縣城裏做買賣了。

楚景頭發散亂，一身狼狽的向阿兄求救，他那麽無助。

有時候他還會一臉正經的給他們講各種小故事，也會說些乍一聽很荒唐，仔細一琢磨又有道理的話。

楚景整個人都矛盾到了極點，引得其他人去探尋。

姜念並不能很清楚的描述自己的想法，但是她潛意識會去靠近。

送楚景平安扣，是因為她打從心底覺得楚景也需要守護。她希望楚景平安順遂。

找楚景玩，因為他是個非常好玩的玩伴。

她跟楚景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仿佛時間“咻”得一下就過去了。

阿兄說，人一輩子活得太難，趁年少的時候，就隨心所欲一些。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她到時候又是什麽樣的想法。但現在她跟楚景一起玩很高興，那就一起玩。

姜念心裏那些紛雜的，朦朧的想法，一下子有了光。

她把圖畫書妥帖放好，出門去偏廳吃飯。

晚飯後，她讓風鈴在屋裏點上油燈，叫著風鈴跟她一起看圖畫書。

風鈴想拒絕的，畢竟主仆有別，可是自家姑娘一個勁兒拉著她。

當初自家姑娘念書認字的時候，她也跟著認了，雖不精通，但普通的話本還是能看得下去。

她跟著姑娘一起看圖畫書，小故事很有趣，就是那些畫有點醜。

風鈴忍不住吐槽：“姑娘，你見過誰家養的小雞有這麽圓這麽肥。還有這天鵝，吃得那麽胖，能飛得起來嘛。”

姜念：………她忍無可忍，把書本翻到第一頁，指著上面一排字，哼道：“認得這段話嗎？”

風鈴仔細瞅了瞅：“圖畫采用誇張手法，保留物體基本特征，再進行創作。”

姜念又翻了兩頁，指著上面黃色的小鴨子：“你覺得可愛不？”

風鈴：………“……可愛。”她弱弱道。

“那你照著這個小鴨子給我做個布偶。”

風鈴：“好好好。”

“姑娘，我們接著看吧。”風鈴討好道。

姜念：“那你不許再一堆意見。”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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