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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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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後, 馮三娘不放心, 又把姜瑜拉到一邊耳提面命了一番:“小瑜,聽媽的, 下回姜家那老太婆敢再來找你,你就把她給趕出去。不行, 我得去找楊校長,村小是咱們荷花村的地盤,怎麽能讓別村的一個老太婆時不時地就跑過來溜圈呢!”

這句話就不講理了, 都不能去別人的村子, 那以後嫁出去的閨女還回不回娘家了?大家還走不走親戚了?

姜瑜見她有瘋魔的趨勢, 趕緊拉住了她:“好了,我都聽你的, 只要她一來, 我就讓人來喊你,可以了吧?你別去為難楊校長了,他要是對我有了意見,不讓我幹了怎麽辦?”

聽姜瑜這麽說,馮三娘這才作罷, 不過臉上仍舊一臉的忿忿不平之色,嘟囔道:“這老虔婆怎麽還有臉來找你……”

見她又要像祥林嫂那樣沒完沒了地嘮叨,姜瑜趕緊打斷了她:“對了, 你當初怎麽跟周叔認識的啊?”

“就那麽認識的唄。”這個年代觀念保守,馮三娘不好意思跟女兒提她跟周老三的事,一句話就帶過了。

可姜瑜好奇地就是周老三究竟怎麽跟馮三娘, 或者準備地說是跟姜家搭上了線,雙方又究竟達成了什麽協議,讓姜家願意把梁毅寄回來的錢交給周老三去取。她暫時沒有別的渠道打聽姜家的事,也只能從馮三娘這裏入手了。

“那可不行,你得跟我講清楚點。我現在都十五歲了,過兩年就大姑娘了,得談婚論嫁了,萬一被那邊弄來的小夥子勾走了,你不就虧大了啊!”姜瑜臉不紅氣不喘地指了指自己。

馮三娘先是覺得不好意思,繼而擡頭看了女兒一樣,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女兒真的長大了,最近好像長高了一些,皮膚也白了許多,呈健康的小麥色,已經有了少女的婀娜身姿。

在鄉下,再過個一兩年,女兒就可以相看親事了。他們這地方,只要姑娘模樣周正,手腳勤快,都得要上百塊錢的彩禮,像姜瑜這樣有正式工作的,還得往上加。

姜家那老太婆要不到工資還真有可能把念頭打到姜瑜的彩禮上。萬一他們真弄個花言巧語地男人來纏著女兒,把女兒給騙走了怎麽辦?

馮三娘心頭危機感大增,握著姜瑜的手說:“小瑜,你年紀還小,不會看人,可千萬別被外頭那些花花腸子的男人給騙了。過幾年,媽給你相個婆家好相處的,別走媽的老路。”

姜瑜更信不過馮三娘的眼光,不過現在不是拆臺的時候。她順著馮三娘的話說:“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以後一定會學你,找個像周叔這樣寬厚大度有擔當的人。”

聽女兒誇丈夫,馮三娘很高興,她做夢都想一家人和和氣氣地過日子,笑道:“是啊,你周叔是個好的。當時啊,我在姜家都快過不下去了,你……姜家那老太婆逢人就說是我克死了你爸爸,又說我是和尚婆,生不出兒子,讓你爸絕了後。每天我上了工,回去還要伺候他們一大家子,煮十幾口人的飯,種菜、洗衣服,做衣服,從早忙到晚,吃的都是他們剩下的。有一天我餓得暈過去了,你周叔路過,救了我,還把買來的饅頭分了我一個。後來媒人給我說親的時候,你周叔又恰巧是其中之一,我就挑了你周叔。媽知道,建設和建英兄妹不是很好相處,但你周叔人是真好,從不在飯桌上苛待咱們娘倆,大家天天都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他們吃什麽咱們就吃什麽,還供你上學,後爸做成這樣不錯了!”

那是你不知道,人家經常在外面下館子。不過這種事,除非親眼所見,否則說出來,依馮三娘對周老三的維護勁兒,她也不會信。

姜瑜狀似不經意地說:“你不是說周叔沒親朋好友在大柳村嗎,他怎麽會去大柳村,還那麽巧地碰上了你?”

“可能是去那邊有事吧。”馮三娘不疑有他。

姜瑜挑眉,繼續問:“你被周叔救了,沒多久,媒人就上門給你介紹他,還真是巧啊!”

可能是姜瑜的指向性太明,馮三娘不高興地看了她一眼:“你說這是什麽意思?這關你周叔什麽事,附近幾個村子,就那麽幾個適合改嫁的對象,這有什麽不對的?”

不對的地方多了去,從馮三娘的敘述中,姜瑜嚴重懷疑,她嫁到周家來都是周老三和姜家人設下的陷阱,否則周老三早不去大柳村,晚不去大柳村的,等馮三娘餓得快暈了,他就去了大柳村了,好巧不巧地被他碰上了,更巧的是他還帶上了饅頭。甚至沒過多久,媒人給馮三娘說親的人選裏就有他。這麽多巧合湊在一起,說出去都沒人信。

周老三這麽做還說得過去,畢竟嘛,他娶了馮三娘這個媳婦兒,每個月有五塊錢的額外收入,家裏還多個人掙工分,給他們父子三個洗衣做飯,操持家務,怎麽看怎麽劃算。

可姜家圖啥呢?就為了把媳婦兒和孫女給甩出去?為此還不惜搭上梁毅寄來的錢?這說不通啊,馮三娘母女倆雖然也要吃一口飯,可馮三娘也要上工,自己掙工分的,相信那時候九歲的姜瑜也會幹些力所能及的活,再加梁毅那五塊錢,根本不用姜家人貼補。

他們只是單純的看不慣馮三娘母子,也沒必要做這種賠本的買賣,除非還有更大的利益藏在背後。

姜瑜看了馮三娘一眼,這個糊塗的便宜媽肯定不清楚,問她也是白問。

帶著滿腹的疑問,姜瑜提前給梁毅寫了封信,她相信,梁毅肯定知道是什麽原因。

正好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課,她找了個借口去縣城把信寄了出去,然後去縣教育局找胡利民。

星期日這一天,縣教育局也要放假,胡利民沒上班,只有一個值班的大爺。這個年代的人大多都很熱情淳樸,那老大爺看姜瑜這麽個小姑娘辛辛苦苦地跑到縣城來找人,撲了個空,下回還得再跑一趟,便對她說:“小胡家就在對面那條巷子最裏頭的二樓倒數第二間,你過去問一問就知道了。”

姜瑜謝過了老大爺,但卻沒打算冒冒失失地去胡利民家找他。

不找人,來縣城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姜瑜捏了捏兜裏的二十塊錢,準備好好逛一逛縣城,看能不能給自己買點什麽東西。

可惜,縣城小得很,就幾條街,商店也只有一個,供銷社,賣各種日用雜貨、服裝布料、自行車等東西,都在這兒。

姜瑜進去逛了一圈,裏面人還不少,真是哪個年代都打消不了群眾們逛街的熱情。但轉了一周之後,姜瑜就很沮喪的發現,她只能看不能買,因為她沒有票。現在想買東西,除了給錢還需要相對應的票,沒票就是有錢也別指望了。

而票據通常只有城裏的職工們才會發,農村人也會發布票之類的,但數量非常少。周家就是發了也落不到姜瑜的手裏,所以她只能看。

不能買,逛了一會兒姜瑜就沒興趣了。她擠出了人群,準備找個地方跟人偷偷換幾兩糧票,然後去國營飯店吃頓好的。

不過她剛走沒幾步,就被後面一道驚喜的聲音給喊住了:“等一等,等一等……”

姜瑜回頭就瞧見康子拿著一袋點心,激動地看著她。

見她停下了腳步,康子馬上跑了過來,抓了抓頭,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王三。”姜瑜隨口就胡揪了個名字。不提她現在跟莊師伯一起幹的都是見不得人的事,光就莊師伯跟周老三有來往這事,她也不可能告訴他們真名,否則誰知道莊師伯那個見錢眼開的哪天就把她給賣了呢。

可這名字實在是太敷衍了,一聽就是假的,康子都不知道怎麽說好了:“姑娘,王三一聽就是叫男人的啊,你出去站在供銷社大門口的臺階上扯一嗓子,都有好幾個人應!”能不能編個用心點名字呢!

姜瑜要的就是大眾化:“我覺得挺好的。”

得,你滿意就好。康子也不跟姜瑜廢話了,趕緊把她拉到一邊,說起了正題:“我在縣裏轉悠了好幾天,總算找到你了。王……小姑娘,出事了,你可得幫幫我,師傅這幾天急得都吃一點胃口都沒有……”

姜瑜指了指他手上提著的糕點,打斷了他:“那你買這東西回去給誰吃啊?”

這年月零食可是奢侈品,普通人家頂多哄孩子或者孝敬老人時才舍得買一點。莊師伯和康子就兩人,買回去,肯定是給莊師伯吃的。

康子訕訕地笑了笑:“師傅這兩天不是沒胃口嗎?”

“我也還沒吃午飯。”姜瑜摸了一下肚子,暗示得非常明顯。

康子這會兒哪敢得罪這個救星,忙把紙袋子遞給了姜瑜,殷勤地說:“那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算這家夥上道。姜瑜拿了一塊核桃酥,咬了一口,嗯,味道不錯。這個年代的食物少了許多添加劑,都是純天然的美食,散發著一股自然的芬芳,當然也可能是她太久沒吃的緣故。

連著吃了兩塊,姜瑜有些口幹,把袋子一封,扭頭問康子:“說吧,找我什麽事?對了,我給你們的符賣出去了吧?”

康子抓了抓後腦勺,有些尷尬:“賣出去了。”就是賣得有點多。

姜瑜頷首:“那行,正好沒錢了,去你們那裏分點錢用。”

她高興地跟著康子進了四合院。

莊師伯看到她也跟康子一樣,那個高興和殷勤。他立馬站了起來,又是邀請姜瑜坐下,又是親手給她泡茶。

姜瑜正好口渴,接過茶碗喝了兩口,然後放下茶碗,定定地看著莊師伯:“說吧,要我幫什麽忙?”

莊師伯一臉崇拜地看著她,話裏話外都是討好:“小友真是料事如神,老朽佩服……”

“停,你這幅模樣傻子都知道有事。”姜瑜先打斷了他的話,“先別給我灌**湯,剛才我問過康子了,我給你的平心靜氣符都賣出去了,先把錢算給我。”免得待會兒談崩了,這家夥賴賬。

“這是當然,我怎麽也不會少了你的錢啊!”莊師伯給康子招了招手,“去把小友的那份錢拿過來。”

說著,他還給康子使了一記眼色。

很快,康子就拿了一疊零錢出來,遞給了姜瑜。

姜瑜一數,竟然有二十塊。她當時跟莊師伯說的是平分,三張符一張十塊,按理來說應該給她十五塊才對。姜瑜把多的那五塊錢抽了出來,揚了揚:“怎麽,你又賣了高價?”

“不是。”莊師伯坐了下來,伸長脖子,直視著姜瑜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小友,你這回可一定要救我啊。你這次幫我渡過難關,以後就是我的貴人,拜托了!”

姜瑜敲桌子:“先說什麽事情!”

提起這個,莊師伯就不大好意思。他當初想學姜瑜的那招,然後把人甩了,自己幹,自己掙錢,不用分一半給姜瑜,哪曉得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張黃紙疊出來的符,就還真不一樣。

姜瑜疊出來的有奇效,能治好多小問題,他依葫蘆畫瓢,照著疊出來的就是沒用。不但錢沒掙著,還把自己的招牌給砸了,現在還得求對方。想到這裏,莊師伯心裏就那個悔啊。

莊師伯把自己的行為美化了一番:“就是,就是你疊的那個符效果太好了,沒兩天就賣出去了,然後又有人來買。你一直不出現,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兒,送上門的客人不能得罪啊,你說是吧?所以最後,我沒有辦法,就學著你那樣,疊了幾張平心靜氣符,賣了出去,哪曉得沒效果,這不,就捅出來漏子。”

姜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老家夥,果然不規矩,貪心害了自己,現在也不老實,還想忽悠她給他擦屁股,想得美啊。

瞧姜瑜只是笑卻不接話,莊師伯心裏很沒底,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賣起了慘:“小友,你就當積德行善,幫幫我這個快入土的老人家吧。我當時也是看他們太可憐,想幫幫他們的,哪曉得會弄巧成拙。”

姜瑜懶得聽他的開脫之詞,直接問:“然後呢?就算沒效果,你不收錢,不就沒事了,就算收了錢,大不了把錢退給對方,不就完了?不靈不要前嘛!”

“是這個道理。”莊師伯十指交叉,窩在一起,不停地扭來扭去,張了張嘴,幹巴巴地說,“就是有個孩子嚇到了,老是做噩夢,戴上符之後,不但沒好,反而更嚴重了。後來被嚇得虛脫,住進了醫院,現在都還沒好。那孩子是對方家裏的獨苗苗,如今對方不依不撓的,要不,你親自去看看?”

這老家夥,自己惹了禍,竟還想拉她出去擋災,真虧他想得出來。

姜瑜瞥了他一眼:“對方這是生病了,生病了就要去看醫生。我又是醫生,我去有什麽用?你既然錯了,就老老實實地去給對方賠禮道歉唄,誠心誠意地,對方肯定會原諒你的。”

莊師伯不厚道,姜瑜也跟著給他出了個爛主意。

這年月,出得起十塊錢買平心靜氣符的多少都有些家底。瞧莊師伯的樣子,對方肯定不是簡單的人物,得罪了他,莊師伯的日子鐵定不好過。

果然,莊師伯聽了姜瑜的主意,眉頭都擠成了褶子。當初王老師帶著她那老姐妹來求了一張平心靜氣符回去,效果非常好,她的孫子很快就不再做噩夢了。

巧的是,那老姐妹的一個嬸子的曾孫也受了驚嚇,一直做噩夢,看了醫生,也說是嚇到了,吃了藥也不見好轉。那老姐妹就把莊師伯推給了對方。莊師伯一看,兩個孩子的癥狀幾乎是一模一樣,那直接上平心靜氣符不就行了,於是就把自己的做的平心靜氣符賣給了對方。

因為親眼見過前面一個孩子用了平心靜氣符很快就好了,這家人也沒用藥,就只給孩子戴了符,哪知一天不見好,兩天也不見好,折騰到第三天,孩子的狀況就越發差了。這才送到了醫院,但聽說那孩子是個早產兒,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一折騰,就更弱,對方也因此把一切都怪罪到了莊師伯的頭上。

“你說我冤不冤,就算我疊的平心靜氣符沒效果,那也沒害處啊,頂多是無功無過,怎麽能怪到我頭上呢,你說是不是?”講完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莊師伯拉著姜瑜喊冤。

姜瑜翹起唇,斜了他一眼:“你還真不冤,這孩子的病情加重你至少占一半的功勞。”

莊師伯不服氣,想要反駁,姜瑜已經幹脆利落地開口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你為了錢,不懂裝懂,貿然制作假符銷售給別人,耽誤了別人治療的時間,導致這孩子的病情加重,這是其一。第二,黃紙本就是燒給死人的錢糧,本就易招不幹凈的東西,更何況那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更容易看到不尋常的東西。你還敢說對方的病情加重跟你沒關系嗎?”

一席話說得莊師伯啞口無言,半晌才慚愧地說:“此事是我鬼迷心竅,鑄下了錯事。但小友,我真的是無心的,你幫個忙吧,我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我給你十塊錢的跑路費。”

“你不是鬼迷心竅,你是財迷了心竅!”姜瑜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板著臉問,“都現在了,你還不告訴我對方的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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