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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吃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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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7

曾三郎生前買賣做的不錯結交廣泛,臨近辰時前來吊唁的人越來越多。無關的小孩子不再允許擠在正堂門口瞧熱鬧。

院落裏吵吵嚷嚷無一片清靜之地,身旁的鐘蓮又是個小話嘮,鐘月趁她同其它玩伴瘋耍的時候,悄悄往院門口挪。

院外也有不少人多為男性,三五成群聚在一處咵天。不遠處幾個熊孩子竟在放鞭炮玩,點燃一個炮仗後捂著耳朵趕緊跑開。

“月月!你病好了?!”為首小男孩瞧見鐘月,眸光一亮飛快的跑過來。

走近,鐘月見他小臉又皴又紅棉衣上滾的到處是塵土碎屑,同樣幹裂的胖手握個火折子。

前襟口袋裏不知道裝的什麽東西看著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個調皮搗蛋的主兒。

“瞧我撿了好多炮仗,放給你看好不好?”小男孩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單個大小不一的鞭炮舉到鐘月面前。

見鞭炮有的帶著引線有的光禿禿的,鐘月猜測應是曾家辦白事燃放整卦炮仗時他們撿的沒響的啞炮。

“我不要看,萬一燒著人家的柴火垛咋辦。方才你娘還在找火折子呢。”

鐘月對男孩鋥亮期冀的眼睛視而不見,絲毫不給面子的搖頭拒絕。

“月月,大伯娘真的在找火折子啊?大哥咱們快送回去吧,娘若知道了我又要挨揍!”

被男孩拋下的另外幾個男娃也圍了過來,聽說偷拿火折子一事被發現立馬變慫。

“哼,有什麽稀罕的,我也會做!”被一口回絕的男孩怏怏低頭擡腳用鞋尖踢踢泥土,堵氣抱怨。

正待轉身回院子時,忽然一陣鞭炮聲響緊接著是洪亮哀戚的哭聲。

原本院外聚在一處閑聊的賓客神情也肅穆起來。瞧這陣仗,就知道開始出殯了。

為防因不懂白事流程飯犯了某些方面的忌諱,鐘月便決定不再往院子裏擠,老老實實呆在院外。

哭聲漸近,棺槨出來後緊隨其來的乃死者最親近人,小豆丁在大人的攙扶下扛著幡杖,鐘月沒看見懷孕的春花,暗想大概身子受不住吧。

看著哀戚的送喪景象,鐘月情不自禁地聯想她自已猝死後家人如何悲痛的場面,傷心懊悔齊齊湧來一時間淚流滿面。

因秦氏在竈房幫廚並沒有跟去墓地送喪,原以為女兒和其它孩子一起跑去了,沒想到不大一會紅著眼眶一個人回來了。

“咋哭了呢,跟人鬥氣了?”秦氏幫女兒正正綁在頭上的孝布,牽住她冰涼的小手溫和的問道。

鐘月扣著指尖沈默地搖搖頭,秦氏只當她落了下風吃了虧不好意思說,面上露出寵溺淺笑,將其往正燃著紅彤彤旺火的鍋竈處引。

“月月,來,跟二奶奶呆一起,咱們烤火,崩和那些皮孩子一起鬧騰。”此時燒火的老嫗笑呵呵地向鐘月招招手。

“月月,想不想啃骨頭?伯伯幫你留了一塊。”做席面幾乎用不到什麽骨頭,廚子將剔下肉的大骨熬湯,炒菜時將高湯加入使菜肴味道更佳。

近水樓臺先得月,一部分骨頭則被竈房幫忙做事的人啃掉。

秦氏手腳利落,而且不像其它前來幫忙的村婦偷吃偷拿,掌勺廚子對之印象很好,不吝嗇給她好東西。

廚子問罷沒待鐘月回答,已從一個熱氣騰騰的大鐵鍋裏撈出根筒子骨,放進個黑陶海碗中,又加了兩少湯汁。

“月月快端著吃,待會那群猴孩子回來就摸不到你嘴裏了。”

留下來的大都是些年歲大的人,曾姓人家不是在曾大郎家陪伴曾老爹夫婦便去墓地了。

無論大家心裏如何想的,面上對廚子的做法無絲毫意見,秦氏僅笑著說幾句謙虛話。

骨頭哎,多久沒啃了,既然秦氏沒反對,鐘月便不再客氣甜甜地向掌廚道了謝,也沒做勢禮貌地謙讓給那些老人家,蹲在鍋竈前喝湯啃骨頭。

鐘家村各家各戶的墓地在一處離村不遠,一個時辰後送喪的人們陸陸續續趕回,那就意味著馬上要開飯了。

鐘月喝了小半碗湯又啃了根肉嘟嘟的筒子骨,肚腹無餓意,不想再上桌吃飯,可馬上被迫放棄了此想法。

“月月,快過來,跟伯娘嬸娘坐在一起。”

人尚未到齊,寬敞的院落中已擺滿了八仙桌,大家對紅白喜事流程早熟記於心,先回來的一波人直接坐在桌旁的長凳上靜待開飯。

“去吧,娘要在竈房做事。”秦氏伸手指指小杜氏,示意女兒去那邊。

鐘月覺得她若不去必定讓人感到奇怪,隔著襖子摸摸肚皮乖乖地向做鬼臉的鐘蓮走去。

“二姐,你躲哪裏了,沒去北坡呀?”鐘蓮急吼吼地問。

“嗯,娘說北地的風太大,我身子還弱吹久了頭易痛。”鐘月繼續拿生病做擋箭牌,瞎扯謊話。

“啊?我和蓮蓮還準備吃完桌喊你一起去田裏剜薺菜呢。”同桌的另一女孩插嘴道。

挖野菜?可以出莊子不用悶院子裏了?她當然願意去。

“吃完飯日頭正毒不礙事,我娘肯定同意的。”鐘月揉揉鼻子一臉鎮靜。

“去吧,待會我給你娘說,田裏跑跑身子還皮實些。”小杜氏拍拍鐘月笑道,農家女娃哪會如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一門不出二門不邁。

“二嫂被月兒上次掉進塘裏給嚇怕了,這孩子命大以後是個有福氣的!”鐘家三兒媳郭氏說,哪像曾家三郎喝醉酒掉進院裏的蓮花塘給淹死了。

“娘,蓮蓮也有福氣,還是奶奶說的!”

“是,老鐘家的孫女都有福氣……”

……

由於賓客多地方有限分兩撥吃飯一張桌子八個人,坐滿後便開始傳菜。

菜的種類鐘月都見過了,時令因素席面很少見青,蔬菜只有菘菜(白菜)、蘿蔔、菠菜,其中配以大片子豬肉。

在座之人鮮少見過此等席面,菜碗尚未放穩眾人的筷子已紛紛伸就上去。鐘蓮等小孩子腿短胳膊短直接站著吃,踮著腳夾菜。

“月月這一病倒文靜不少……袖子沾上油了……”郭氏見鐘月不像女兒土匪一般狼吞虎咽,讚美的話未說完察覺女兒襖袖伸進一個空碗裏,睨了她一眼放下筷箸幫其將袖子挽至手腕上方。

“這孩子確實懂事不少,俗話說經過生死的人閻王爺多給了一竅,月月快吃,再不吃菜都涼了。”

小杜氏一邊為身旁的鐘月夾菜一邊附和郭氏,義康在男桌上用飯她操不著心,想著秦氏把閨女交給自己照料自然關心點。

鐘月聽到兩人談論自己,心裏忍不住驚了一下,雖然她盡量模仿原主的行為舉。

可到底芯子是個成年人,再怎麽樣也無法將一個七八歲孩童天真無邪的一面扮演的毫不破綻。看來今後要註意些了。

被母親訓斥的鐘蓮望望斜對面的二堂姐,抿抿嘴也學著她的樣子坐到板凳上。其實郭氏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內心並不一樣閨女在這個場合矜持扭捏。

散桌後鐘月撐得不想再說一句話,旁人接替他們上桌,吃過飯的人坐在太陽底下消食曬太陽。

離挖野菜的時間還早,想聽八卦的她沒有拍拍屁股走人,而是偎在人堆裏為自己找樂趣。

聽得正有趣時,忽然幾步遠的地方有些躁動,

“不吃飯怎麽行,這兒暖和就在這裏,捂房裏幾天了,等會讓奶奶瞅見你噶白噶白的小臉,心頭又不安生。”

只見曾二嫂子引著小豆丁將其按在靠墻的椅子上,嗔道。

這時有性格開朗的孩童直接上前和小豆丁說話。

“不吃飯沒勁,你會玩陀螺嗎,我教你玩吧?”

“聽奶奶說,你會認字哎,城裏的夫子兇不兇?”

……

無論圍觀的熱心小夥伴多麽聒噪,對方始終維持一個表情,唯一表達煩躁的動作是蹙眉頭。

不知何時鐘蓮挽著她的好友也跑過去,對男孩道:“你不要傷心,以後我們同你玩,沒人敢欺負你!”

又指著鐘月:“二姐和你一樣,不過現在她可厲害了,打架都是她撓破旁人的臉,誰都不敢惹她……”

鐘月聽了鐘蓮的話,臉瞬間黑了一個號,堂妹是誇獎啊還是為她招黑啊。

正吐槽時,鐘蓮噔噔地跑過來,不由分說抓住鐘月往男孩那邊拽。

“這就是我二姐!二姐,你告訴虎子以後不準欺負子辰,他最聽你的!”

鐘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她即不是黑|幫頭子又非小學老師,管那麽寬。

虎子是誰?噢,想起來來了,早上院外放鞭炮的小男孩。

原本因疲憊半句話不想說的曾子辰聽小女孩說她二姐打架特別厲害,微微引起了點好奇心。

擡起烏漆漆的眸子看了一眼,瞬間女孩話語的可信度減了五分,落眼在光禿紅潤的手指甲上時,另外五分也隨之煙消雲散。

“誰說他聽我的,他連我都敢揍,說不定虎子不敢欺負子辰呢。”鐘月當面婉拒鐘蓮無理要求。

瞧鐘蓮嘟著嘴滿臉不高興的模樣,鐘月拉拉她:“不是說去田裏挖薺菜嗎,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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