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午夜，蕭瑟的東風刮在宮墻之上，仿佛要透過宮墻，卷走一切般淩冽。

宮女們提著宮燈，散發出一排排幽暗慘淡的光來，領路的太監縮了縮脖子，不由的加快了腳步，生怕這呼號的大風，將自己乃至身後這群巡夜的宮人們瞬間吞噬一樣。

“救命啊——”前方的宮室內，一宮女的尖聲驚叫，好似一把尖刀，瞬間劃破黑夜的寧靜，隨之而來的，是宮室內湧出驚慌失措的宮女們。

“李公公！皇上……皇上呢？奴婢有事求見皇上！”一宮女滿手是血，說話都帶著顫音，一邊哭一邊使勁兒的拉著面前這個太監。

太監把眼一橫，打了個哈欠：“哪宮的宮女，這麽不要命，皇上歇了，有事明日一早再來。”

只見宮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太監腳下，拼命懇求道：“公公！奴婢……奴婢是桃子，楚妃娘娘的貼身宮女！等不得明早啊，娘娘她……她小產了！”

太監一楞，看著宮女裙擺之上，甚至還有手上，滿是血汙，不由的皺了皺眉，眼裏滿是鄙夷。

“娘娘小產，自有太醫照拂，何須驚動皇上。”太監冷笑。

“宮裏的太醫都被皇後娘娘叫走了！求公公通融，讓奴婢見皇上吧！娘娘她……她快不行了！性命攸關，還請公公救命！”宮女幾乎是哭嚎。

太監抽出腿來，自上而下的看著宮女笑道：“這皇後娘娘一直在陛下的寢殿，怎麽會叫太醫呢？且咱家只是個宮人，可救不了娘娘的命呢！”

“吵什麽呢，不知道皇上在歇息？驚擾了聖駕，你們有幾個腦袋？”說話的是太監口中的皇後娘娘。

只見皇後發髻微亂，許是剛入夜，也沒睡的太沈，聽到外面吵鬧不停，便出來看看。

“皇後娘娘！奴婢是楚妃娘娘的貼身宮女桃子，娘娘小產，性命攸關！可太醫都不見了，還請皇後娘娘救命！”宮女桃子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跪到皇後腳下，死死的拉扯著她的裙擺。

皇後低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但還是假意關心的說道：“什麽？我這嬌弱的妹妹，才懷胎多久，怎的如此不小心。走吧，隨本宮去看看。”

宮女大喜，心知這下主子有救了！也顧不得皇後嘴角那絲顯而易見的奸笑，直接連滾帶爬的起來，匆匆帶路。

因為是夜晚，皇後剛從皇上的寢殿出來，並沒帶多少宮人，只帶了貼身宮女和親信。路上，大風刮的幾乎讓人難以睜眼，可即便如此，皇後的眉眼，仍舊滿是笑意。

青雲臺。

整個大殿都彌漫著血色，楚妃倒在血泊之中不斷掙紮：“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娘娘！皇後娘娘來了！我們有救了！”守門的宮女已經忘了通報，急急的跑進來，將楚妃抱了起來。

哪知楚妃本就灰白的臉色，更是驟變，一手捂著小腹，一手胡亂的抓著什麽，口中不斷的嗚咽：“為什麽是她！桃子呢！本宮讓桃子請的是……是皇上！桃子呢……”

“桃子？桃子驚擾聖駕，自然是去了她該去的地方。”皇後踏進殿門，一臉好笑的站在滿殿血水之外。

楚妃苦笑，眼淚順著臉頰滴進血液裏面，混雜成一絲嘲諷：“姐姐，你為什麽要害我的孩子！為什麽！”

皇後掩口笑道：“妹妹，分明是你太嬌弱，懷了個胎還不加小心，我這個做姐姐的，替皇上給妹妹送碗安胎藥，豈不是合情合理？”

楚妃心知這安胎藥是皇後送的，可卻是以皇上的名義，倘若自己不喝，那皇上必定不悅，自己小心多年建造的地位，隨時會崩塌。可是她沒想到，皇後居然明目張膽的下藥讓自己滑胎，可笑的是，她是自己的姐姐。

楚妃從宮女的懷中掙脫開，她知道，桃子已經被這個毒婦給處死了。小腹的絞痛，讓她顧不得許多，從地上的血泊之中，近乎是艱難的爬到了皇後的腳下：“姐姐……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我……我求你……”

皇後俯身，冷笑：“救你？本宮倒要看看，這北冥之內，還有誰能救你？楚辛夷，你怪不得別人，怪就怪在你是個庶出的克星！你不配懷皇上的孩子！”

楚妃擡眼看她，多麽美麗的一張臉，如今看來，卻是那麽不堪，令人作嘔。這一次，自己倒在她的腳下，若能活下去，她不惜開口懇求她，可她非但不顧忌任何姐妹之情，反而要斷送自己的生路……

“姐姐……不管我做錯了什麽，我求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他還沒出生，他有什麽錯！”楚妃拋下劇痛，近乎歇斯底裏的哀求著她，在她面前，自己永遠是那麽不堪，那麽狼狽。

皇後踢開楚妃：“你的手弄臟了本宮的衣服了。”

“皇上……我要見皇上……陸風華……你出來！出來啊！”楚妃拼了命的喊。

“楚辛夷，你膽子真大，連朕的名諱也敢直呼。”

終於，陸風華和皇後楚辛瑤站在了一起，看著狼狽的自己，眼角沒有一點憐惜。他還是王，那麽高高在上，高大的甚至不願低頭看自己一眼。

“皇上……我們的孩子沒了，沒了……皇上，你救救我們的孩子！救救我……你答應過我母妃的……”楚辛夷區服了，她還是放下了所有的尊嚴，去求他，像個乞丐一樣的求這對男女施舍自己，哪怕是救救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

說到這，陸風華笑了，好像這麽多年第一次笑的如此透徹，他說：“哦對了，忘了告訴愛妃你，辛朝國相被五國聯手暗殺，國君跳城樓自盡，他的後宮，自然是殉葬了。至於大辛王朝，也徹底不覆存在了，朕還聽說，好像愛妃的母親，在來北冥的路上，不幸身亡了，如何，聽了這個消息，有沒有高興點呢？高貴的亡國公主？”

宛若晴天霹靂，殿外，狂風大作，豆大的雨點打進內殿，激起地上的血水，劈啪，劈啪……像是鬼魅一般令人窒息。

“你說什麽……母妃……母妃她……楚辛瑤！是你……你為了坐上皇後的位置，居然出賣辛朝，你……該死！”楚辛夷已經肝腸寸斷，面前的男女，害的自己國破家亡，現在連自己的命也不放過。

“該死？該死的是你吧？楚辛夷，你身為庶出克星，卻如此自不量力，竟然敢和辛瑤調包，妄圖嫁給朕，過上好日子？朕就沒見過你這般無恥虛榮之女，這孩子朕本也不想要，沒了就沒了，辛瑤會為朕再生一個。至於你，朕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的意思了。”陸風華面不改色的享受著空氣中的血腥之氣，看著因失血過多，奄奄一息的楚辛夷。

楚辛夷知道，如今再求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疼，骨髓崩裂般的疼，楚辛夷艱難的擡起頭，死死的盯著陸風華：“六年，陸風華，從你做太子的時候，從北冥還是任人搜刮的小國之時，我在你身邊侍奉了六年。你可曾記得，為了讓你得到先帝的原諒，我在雪地裏跪了整整一夜，差點斷了腿；為了讓你在諸皇子面前擡起頭，我遭受無數白眼，為你去學詩詞歌賦；為了不讓你害你，我日日守在床邊，替你擋刀險些被刺客殺掉；你說你喜歡孩子，我尋遍藥方，得來這麽一個孩子，我小心翼翼的呵護，如履薄冰，我忍氣吞聲，哪怕得不到你的真心，我只求得到你一絲的憐憫，可你呢？我這六年的兢兢業業，願打願挨，換來的就是你迎娶我的長姐立後，奪我國家，殺我母親，害我孩子……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是什麽！陸風華你告訴我！”

楚辛夷的瘋狂，悔恨，痛苦，不甘，在陸風華那一句“你只是辛瑤的替代品，永遠逃不過庶出的卑賤命！”裏，化作血淚，從眼睛裏奪眶而出。

身邊的宮人像是見了鬼般，驚訝的捂住了嘴巴。

“楚辛夷，這一切，都是你應該的。能讓你死在你的宮中，已經是體面了。你放心，你一定會回到你的國家，你的母妃身邊，哈哈哈……”楚辛瑤那醜惡的嘴臉，像是黑夜裏最令人憎惡的蛆蟲，蔓延在身體裏的每一處，存活在楚辛夷的每一處骨血，生根，發芽。

生命的跡象在逐漸消失，楚辛夷淒慘的倒在殿門前的血灘裏，耳畔尖銳的笑聲，夾雜著淩冽的寒風，將自己的呼吸，慢慢的抽走，折磨，痛苦，越來越小……

什麽是應該的？難道自己就應該任人踩在腳下，任人隨意欺辱？自己的國家就應該葬送在夫君之手？自己的孩子就應該死在長姐手裏？不！不是這樣的！

“我應該的就是，殺了……你們……”楚辛夷的嘴角露出最後一絲詭異的笑，徹底的停止了呼吸。心臟再也不會跳動，血液也逐漸凝固，成了這具屍體最艷麗，淒美的陪襯。狂風席卷著碩大的青雲臺，發出慘烈的哀嚎，至此，萬劫不覆。

如有來生，我必定親手，殺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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