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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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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生的美術聯考結束後,孟星見提議一起去周邊小鎮游玩,出發前一晚還在桑酒那軟磨硬泡了半天,甚至拿出陳時遷這個殺手鐧。

當晚桑酒敷著面膜坐在沙發上,品著從秦昭那拿來的法國紅酒,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有這個功夫,我為什麽不和陳教授單獨出去呢?”

“姐,你聽我給你分析分析。”孟星見一個箭步坐到她旁邊,“你看,你平常和陳教授出去呢,肯定是情人眼裏出西施,覺得他哪哪都好。但俗話說的好,再完美的男人也有犯錯的時候,而且我是個男人,同性之間比較好看出端倪來。”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眼光?”

桑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從小孟星見最怕桑酒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嚇得他連忙解釋:“我姐眼光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我這也不是想幫你把把關嘛,要不然哪個學生會上趕著找老師呢!”

說到後來還委屈上了。

“打住,”桑酒上去就是一個反殺,“少在這犯矯情惡心我。要我去的前提條件是明兒個一早我要看到陳時遷完完整整地站在我家樓下!”

桑酒是料定以陳時遷的性子絕對不會湊這熱鬧才敢立下flag。

可偏偏有人不按常理出牌。

隔天一早,不僅在樓下看到完完整整的人,對方還非常貼心地為她準備了早餐。

直到上車的時候,她才拉過一旁的孟星見問:“你怎麽說服他的?”

“這個嘛,”孟星見驕傲的不行,學著電視劇裏算卦的道士,搖搖頭一臉高深莫測,“山人自有妙計。”

桑酒:“滾!”

因為只有周末兩天的時間,最後定的目的地是烏水鎮,距離申城也不過兩個小時的車程。

車裏,坐在副駕駛的桑酒越發好奇,“陳教授,你怎麽突然想和我一起去旅游了?”

後座的孟星見立馬上前糾正她的錯誤,“哎姐,不對,是我們。”

桑酒一個眼神橫過來,嚇得他差點腿軟。

陳時遷透過後視鏡看著姐弟倆的小動作,莫名覺得好笑。

“難得這個周末沒什麽工作,出來放松放松也不錯。”

桑酒一臉“我明白”的表情,但臉上的笑容不減反增,小口咬著袋子裏的三明治。

孟星見今天像是吃了炮仗,仗著有陳時遷總時不時地犯幾次賤,往桑酒雷點上踩。

“姐,這三明治有這麽好吃嘛?見你吃了大半天了都還沒吃完。”

“星見哥,這不一樣。”一直不出聲的宋雲生隨即附和道:“這可是時遷哥一大早出門親自去買的,要是我肯定舍不得吃完。”

兩人一唱一和恨不得就地演一出大戲。

眼下桑酒心情好懶得和小孩子計較,輕飄飄地來了句:

“你倆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後座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誰也不出聲。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也沒影響桑酒,她撐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看著駕駛座的人。

車子裏暖氣開得很足,陳時遷脫了外套身上只留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袖口卷起露出堅實的小臂,隱隱約約能看出幾分線條。

精致的手腕裸露在空氣中,桑酒盯了好一會兒,總覺得那上面缺了點什麽。想起前幾年去藏地旅游買的一條胡桃木珠制成的手釧,串在他手上一定很好看,於是打定主意回去就找個機會送給他。

“你要是困得話,可以睡一會。”

看她一直在發呆,陳時遷以為她是有些無聊,好心提醒。

桑酒眨巴了兩下眼睛,笑瞇瞇地說:“佳人在側,我還怎麽睡得著。”

陳時遷早就習慣了她偶爾的語出驚人,淡定地開著車,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後面兩個小朋友聽到這話,嘴巴張的一個比一個大。尤其是孟星見,簡直大開眼界,一度懷疑他姐是不是一鍵恢覆出廠設置了。

這跟剛剛懟他的時候分明不是一個人嘛!

簡直厚此薄彼到家了!

兩個小時的車程很快,到烏水鎮的時候還不到中午,四人打算先在名宿休息一下。

孟星見訂的名宿是一幢覆式小樓,樓上樓下分別兩個房間外帶室內衛生間。二樓帶露天陽臺的房間自然是歸桑酒住。

午飯吃的是當地農家樂,雖然菜色看上去普通,但勝在味道不錯。

烏水鎮談不上多大,不過是鄰省下面的一個小城鎮。只是整個鎮保留了小橋流水人家的古典特色,這幾年才被政府開發成旅游景點。

南方其實有很多這樣的古鎮,但烏水鎮是唯一一個擁有江南水鄉風格的古鎮。旅游高峰期的時候,鎮上的車輛也是絡繹不絕,不過現在剛入冬,大部分外來游客還是不大受得了江南的濕冷。

吃過飯後,四人慢悠悠地在鎮上閑逛。

一排排灰墻白瓦的矮屋錯落有致地立在河道旁,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到真有幾分置身在江南的味道。

古鎮上的游客並不多,偶有幾個當地小孩竄出來打鬧,看到他們一行人後又紛紛躲到一旁,側著腦袋好奇地張望。

“不是說這種古鎮白天會有烏篷船在河上載客嗎,一路走來我也沒瞧見啊?”孟星見左右望了望,連個船只的影子也沒看到。

宋雲生和他解釋:“那是因為現在是冬天,天氣太冷,河面寒氣重再加上船裏又潮又濕,沒幾個游客願意花這冤枉錢。游客少,自然船也少了。”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宋雲生眼神暗了暗,語氣淡淡地回了句:“我在烏水鎮長大。”

孟星見原本還想多問卻被桑酒打斷了。

“那你之前有來過這嗎?”

這話問的是陳時遷。

“嗯,”他點點頭,“江南多雨,尤其是到了冬天,景色大多清冷蕭條,等到了春天再帶你來。”

桑酒細心地捕捉到他話裏含義,於是擡頭問他:“陳教授,你這是在邀請我嗎?”

冬日的午後,暖陽灑在她身上,據陳時遷對她的了解,大多數時候她都不太愛笑,但每次嘴角微微翹起露出清淺的笑容時,總覺得好像世上所有糟心事在這一刻統統都消失了。

於是下一秒,他也跟著笑起來:“嗯。”

前面是煙霧籠罩的古橋隔著陽光若隱若現,遠處是孩提的嬉笑,於寂靜的古鎮中閑庭信步。

這一刻,桑酒才感受到了歲月靜好。

老人總說,生而不養枉為父母。

近幾年,網上總不斷爆出父母在孩子出生後將之遺棄的新聞,桑酒雖然不是憤世嫉俗的激進青年,每次看到這樣的報道還是忍不住唏噓。一開始就做好不想將孩子撫養長大的準備,當初又為什麽執意要生下來。既然選擇生下他,又為什麽放棄教養他。

原本四個人是打算逛完就回去的,但走到半路時宋雲生卻在一處小院前停了下來。

院子裏住著一家三口,男人在編藤條,女人端著菜走出來喊著“吃飯了”,緊接著大人孩子齊齊上桌,時不時傳來悅耳笑聲,夕陽西下,一派其樂融融。

陳時遷上前拍了拍他的背,“要進去看看嗎?”

宋雲生眼底泛著紅,固執地搖了搖頭,“當初他把我送走的時候就沒想過要我回來,現在我進去他只會把我當成要拆散他們一家人的罪魁禍首。”

“既然這樣,那就走吧。”

陳時遷似乎也沒有打算要進去看看這個有血緣關系的親舅舅。

四個人在外面停留了一會就走了。

而屋子裏宋雲生的父親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這一刻放棄了什麽。

回去的路上,桑酒有很多問題想問。

比如宋雲生為什麽不進家門,又為什麽被送到陳時遷那?又比如陳時遷為何對至親如此冷淡?

此類種種,她們姐弟倆雖然好奇,但也沒有打聽別人家事的惡習。

回去後,宋雲生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孟星見心裏著急又怕說錯話,只好跑來求桑酒。

“他自己會想通的。”

“他就一小孩能想通啥?”

孟星見急的聲量都拔高了。

“與其去討好厭惡自己的人不如坦坦蕩蕩做好自己,對別人期待少了,自然自己的失望也少了。”

“什麽意思啊?”

孟星見一頭霧水,“姐,我是讓你去安慰他的不是來安慰我。”

桑酒幾乎要被他氣死,翻了個白眼,“意思就是生而不養是他父母的錯,他沒有必要為此自卑甚至感到羞愧。”

“明白了沒有?”

“哦,我明白了。”他猛的一拍腦袋,“你是想說都是他爸的錯,他一小孩沒啥好愧疚的?”

桑酒懶得再搭理他,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樓上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姐弟二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傳到隔壁房間。

陳時遷聽完笑了笑,慶幸之餘又萬分羨慕她能將困擾世間多數人的問題如此輕而易舉地看透。

在她身上始終能看到一種莫名強大的自信。

是令人甘願臣服的自信,而非自負。

誠然,她的自信有一半來自於優渥的家庭,但鮮少有人像她這樣驕傲而不自滿,虛心接受批評的同時也不忘自我。

活得熱烈且坦蕩。

就像深海沈淵裏第一束破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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