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2章 逃亡

關燈
周兒做了一場夢, 那天京市少有的陰郁密布,她穿著一件深色外套跟牛仔褲,去了附近懸崖邊, 剛走到那兒, 林楠正跪在地上哭,一旁男人一只手拿著黑傘, 另一邊的袖子懸著, 順著風吹蕩。

她哭個不停, 一旁穿著警服的男人同時低著頭,摘下警帽默哀, 哭聲把一旁的鳥都給驚動了, 雨聲似乎也為了附和這種場景,而逐漸下得更密。

周兒站在遠處, 良久沒敢過去。

今天是明安的頭七, 可是警察仍舊沒有打撈到屍體,談硯清還在醫院昏迷不醒,只有周兒看似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裏。

那群警察中, 跟明安同組的姜堰看到了她, 擠眉弄眼示意她讓她趕快離開這裏。

周兒充耳不聞, 擡起腳步往前走, 姜堰張了張口, 想說什麽, 但也沒能及時阻止林楠已經看到了身後往這邊走的周兒。

她悲痛欲絕, 雙眸哭的紅腫,看到周兒像是發了瘋一樣, 顛簸著腳步爬跑起來, 渾身泥濘沖到她面前, 手指緊緊掐著她的脖頸,眼神裏滿是淚水跟雨水。

她的臉色蒼白,頭發淩亂,被雨水打的濕透,過了著僅僅幾天的時間,仿佛蒼老了十幾歲。

“周兒!怎麽死的不是你!!他才二十一歲,他才那麽小!如果不是因為你他不會死的!”

他二十一歲剛剛大學畢業就去了附近警局工作,工作時長僅有三個月,還沒完全懂一個警察的使命是什麽,就已經去世了。

周兒站在原地,任由著女人緊緊掐著她的脖頸,沒有絲毫反抗,似乎在想,如果她死在這裏也挺好的,反正不會有什麽人在意她是否還活著,倒是很多人會在意她是否已經死了。

幾個年輕警察硬生生把女人扯開了,但也不敢力氣太大。

一是這是明安的母親,明安才剛剛去世,二是他們潛意識裏也覺得,這種氛圍裏,她還來這裏出現,實在有些過分了。

林楠跪在地上,抱怨上天不公,抱著頭崩潰大哭,雨水漸大,砸在臉上很疼,也模糊了視線。

雨水打在身上冰涼刺骨,脖頸也有一抹紅痕,周兒低著頭看她,紋絲不動。

明安爸爸是一名輔警,為人和善寬厚,而今天也只不過是看著周兒站在那裏,面對著如此場景,眼眸逐漸濕潤。

他們只有一個獨生子,可是因為救她,去世了。

周兒無法彌補,這輩子也無法彌補了。

明安去世之後,被追評了三等功,那個旗幟至今被掛在警局墻壁上。

一陣鈴聲把她從夢中拉扯出來,她坐起身,喘著氣彎著腰,心臟抽痛,額間冒了很多汗,眼角也殘留著淚液。

鏡子裏人臉色蒼白的如同病入膏肓,眼神沒有絲毫神氣。

一旁鬧鐘上明晃晃顯示著時間,才四點半,周兒抱著自己坐在床上,心想如果那天她再謹慎一點,沒有被殺人狂發現異樣,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會暴露了。

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發生。

她手指緊緊捏著脖頸的星星,紅繩把脖頸勒得生疼,眼睛疼的要命,眼淚忍不住往下流,呼吸加重,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哭腔。

她就說了,上天不會對她這麽好的。

她遇到一個人,那個人對她很好。

上天就要懲罰那個非要不要命靠近煞星的人,以此警告他不是什麽人都值得被救。

周兒沒想過,林楠會跟陳逆的媽媽認識,跟陳逆認識。

他們以前,關系似乎很好。

海邊的燈光不算是很亮,這個時候人還挺多,周兒看到女孩在泥沙中插入了很多玫瑰花,應該是剛買的,還有花瓣掉下來。

周兒還是第一次幹這種事,秉承著不能讓於東樹沒面子,且說不準於東樹正在追人,也就按照秦羽的安排坐在一旁,她只是隨意坐在礁石上,一旁玫瑰花被浪花沖擊得東倒西歪,甚至不少花瓣已經開始順著水流往海的中央飄去。

周兒手掌支撐著身子,仰坐著。

秦羽看到周兒時被嚇了一跳,低聲說:“姐姐,你的臉色好差,要不然我們去吃個早餐再來吧?”

周兒嘴角輕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吃過了,會很影響拍照嗎?”

秦羽:“這倒是不影響,不過你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起的太早了?那我們趕快拍完,一會再去吃點早餐就去補覺。”

周兒有些心不在焉,點了點頭。

陳逆姍姍來遲,走到周兒旁邊,手指正要碰周兒的額頭,被人忽然移開。

他的手指在空中懸停幾秒,隨後不在意地坐下,歪著頭聲音低柔:“怎麽了?沒睡好嗎?是不是做噩夢了?”

周兒搖了搖頭,斂眸:“沒事。”

陳逆看到她脖頸處戴著他給買的幸運星,挑眉勾唇笑了笑。

一旁秦羽站在遠處捏著攝像機,簡直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周兒此時的狀態跟她之前那種清冷的感覺不太一樣,倒有些病態的虛弱,而一旁陳逆本就是一張痞帥滾球的臉,這個主題完全符合她想要的感覺。

周兒隨意躺在海灘邊,海水漲潮,吞沒了腳踝,頭發濕潤,臉頰上殘留了些晶瑩,被水沖走的玫瑰花的花瓣跟潮漲潮落,黏貼在腳踝處。

胳膊遮擋著眼睛,她閉上眼,腦海裏一股一股的海浪聲讓她覺得有些恐懼,仿佛正在順著腳踝逐漸把人吞噬。

而陳逆坐在一旁,感覺到她手指冰涼,想要跟她握手,卻怎麽也掰不開她的手指,最後硬生生五指交叉,他緊緊攥著人的手,揉在自己掌心裏,試圖給他傳遞體溫。

秦羽鼓掌誇讚:“太棒了這組照片!!我這次絕對要在我們小組評選裏拿第一名了!”

“那個,姐姐,我可以提一個過分點的要求嗎?”

都這樣說了,周兒放下胳膊,坐起身回頭,眼神卻沒什麽焦點:“你說。”

秦羽對著手指有些羞赧:“就是,畢竟是主題是情侶,稍微親密那麽一點點,一點點就可以。”

周兒腦子有些遲鈍,不知道什麽算是親密。

思考牽手算不算,就被陳逆扣住了手腕。

他這麽大力,不像是親密,倒像是準備跟她單挑。

周兒怔然:“你——”

話還沒說完,整個弱不經風的身子被人緊緊抱在懷裏,滾燙的胸膛被海水沖擊的襯衫都煲貼在身子上,兩人跟那天晚上一樣,全身都是潮濕的。

陳逆低聲問她:“你怎麽了?”

周兒想要推開人,卻沒什麽力氣:“沒事。”

“周兒,你做噩夢了嗎?”

“沒有,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陳逆緊抱著人,她這副樣子,讓他倏地想起了第一次在監控裏看到的畫面,他幾乎每天準點都要盯著監控看,想知道這個人今天有沒有拿外賣,吃了幾頓飯,吃的是什麽,會不會忽然就死在家裏,連給120打電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有些心慌,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兒。

又或者她猜到今天的告白。

“別抱我了。”

周兒皺緊眉,手指緊緊推著他的肩膀,也沒把人推開。

“陳逆。”

“別抱我。”

她瞬間放棄了掙紮,很平靜地說:“別抱我。”

周兒想逃,這種被水流激蕩的聲音仿佛她正在海的深處往下墜,一點點往下沈,可非要有一個人拉著她。

她很累了。

她留著最後一口喘息,逃亡到看似廢舊的小鎮裏,以為這裏滿是荊棘野藤,也有耀眼光亮,是她的藏身之處。

可非要有一個人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陳逆。”

周兒站起身:“我們完了。”

陳逆手指僵住,像是沒有聽清一樣,良久,反問:“什麽?”

周兒看向他,眼神冰冷,帶著蝕骨的疏離:“我說,我們完了。”

說完,她掰開少年的手腕,抓了抓有些濕潤的長發,提著已經濕透的鞋子,轉身往筒子樓走。

陳逆還沒反應過來,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靜。

直到有人叫他,人才緩緩站起身,嗓音微啞,看向一旁,仿佛在自說自話:“嗯。”

周兒接到費敏南的電話時正在回筒子樓的路上,對面聲音敞亮,似乎在外面,背景嘈雜,餵了好幾聲才找著一個安靜的地方。

“周兒?我聽齊嘉說你不在京市嗎?跑哪兒去了,給你發信息也沒回。”

周兒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眼睛紅的要命,聲音有些悶沈:“嗯,忘了回,怎麽了?”

費敏南頓了下:“你……沒事吧?”

“我沒事,有點感冒了,你有事嗎?”

費敏南撓頭說:“我準備找你玩的,你居然沒在京市,我聽齊嘉說你在什麽潭?我就來幾天,過幾天就得回去了,好久沒見了,敘敘舊唄。”

周兒沈了口氣,吸了吸鼻子,手指擦了下眼角,說:“嗯,你來吧,齊嘉知道怎麽過來。”

“哦,好。”

費敏南掛了電話之後,又給齊嘉打了電話,對面的電話通了,傳來一陣劇烈的爭吵聲。

聽聲音應該是他爸,爭吵差不多持續了十幾分鐘,齊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捏著手機回了房間,低頭捏著紙巾時才發現手機接通了。

他聲音悶悶的“餵”了一聲。

費敏南頓時覺得自己這趟是不是回來的不是時候,怎麽一個個都奇奇怪怪的。

“你沒事吧?你的電視劇大結局了……?”

齊嘉紅著眼,大聲罵了一句:“你煩不煩啊!到底幹嘛?”

費敏南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不是說我們一起去找周兒玩的嗎?不去了?”

齊嘉低著頭,賭氣道:“我不知道,我現在,才不想見她。”

“你們吵架了?”

“沒。”

費敏南眨眼:“那,怎麽了?我想著你也不會跟她吵架。”

周兒的忠實小迷弟,□□一刀你都覺得不疼。

“我說過,只要那人不主動惹我,我就不在乎他怎麽樣。”

齊嘉咬牙切齒:“他為什麽就不肯放過我們!陳逆舅舅讓所有公司都跟我家公司解除合約了,公司出了問題,很快支撐不住就要破產了,到時候我連家都沒有了,我媽因為這件事現在還在醫院裏。”

“我的生日也被破壞了,家庭也被破壞了,到現在,非要讓我什麽都沒有他才甘心嗎,我奶奶也去世了,連周兒姐都站在他那邊。”

費敏南沒聽懂他在說什麽,但也意識到齊嘉情緒不太對,以往怎麽樣,他都沒有如此生氣過,甚至於聲線有些陰冷,完全脫離了這個人以往的性格。

“你……”

“哥。”齊嘉丟著手機喊了聲,聲音帶著哭腔:“你幫幫我。”

“是他不肯放過我的,誰也別想好過。”

“你想幹什麽?”

“明天去平潭。”齊嘉說。

作者有話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