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問題, 我要先回答哪個？”

身後人笑了一聲，嗓音如羽毛輕拂心房，“此事說來話長, 但我有些累了，阿姝可否借個肩膀給我靠一下，我邊休息邊細說。”

“那那好吧。”

姬姝小心地又後退了一點，挺直腰背, 拍拍左邊的肩：“這邊借你了。”

魏青淮唇角掀起好看的弧度, 低頭輕輕靠在姬姝頸窩裏。

他舒服地瞇起眼睛, 緩緩開口：“那海底鎮壓著一條仙界的罪龍, 雖然他曾經犯過大錯, 但頂多以死謝罪即可, 絕不應該遭受這種沒有盡頭的酷刑, 我要盡快趕回仙界處理此事。”

仙界的罪龍？

仙界什麽時候又有龍族犯錯被罰了？

據她所知, 仙界出沒的龍族並不多, 並且十分護短。若是有族人犯了大錯，龍族定會鬧出不小的動靜。但最近一萬年，她從未聽說有龍犯錯被罰的消息。

甚至五萬年來, 也只有新晉長生帝君、昔日水神的青龍坐騎敖川戰將因犯錯被罰過。而仙界傳聞，敖川戰將一直被囚禁在冥靈海深處的古龍宮之中，絕不可能出現在這方小世界。

還有方才魏師兄說要盡快趕回仙界處理那條龍的事, 難不成他是龍族或者仙廷的人？不然他為何對此事如此上心？

想到這裏，姬姝覺得擱在肩上的那個腦袋又燙又沈。不論是龍族還是仙廷的人, 她都不喜歡，因為這兩方勢力都與水神府不對付。她將來是要效忠長生帝君、成為水界仙眾表率的人，自當要與龍族和天廷的人保持適當距離。

“魏師兄，你是龍族的人, 還是仙廷的人？”姬姝同他確認。若是其中一方的人，她馬上跳下去自己禦劍，從此與他保持距離。

“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雖然近五萬年他在仙界露面不多，一般的新晉仙人不知他名諱，沒見過他的真容實屬正常。但阿姝是錄過仙籍的河神，水神府的仙籍官頒發河神印鑒時，必會請出他的法相讓新晉河神參拜。

她是忘了，還是壓根就沒看一眼他的法相？

姬姝也很迷惑：“我認識現在的魏師兄，但並未見過魏師兄下凡前的模樣。”

魏青淮一楞。

他倒忘了，下凡的仙人大多會轉世成另外的樣貌，阿姝肯定也以為他現在的樣子不是仙界的真身。

想明白後，他笑道：“我與你一樣，也是水界的人。”

“你知道我是水界的人？”姬姝詫異極了，“難道你也是河神？你是什麽時候看破我仙人身份的？”

“呃”魏青淮思考了一瞬，立馬想出個借口，“是司命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啊！”

姬姝表示明白：“你那日若是早來一步，我們說不定能一塊兒下凡。那天去司命府的人可真多，用來下凡的話本子都用光了，星君好不容易給我找著兩個合適的，結果跳紅塵園的時候還出了岔子，把我折騰得夠嗆。”

“司命這人一向不太穩妥。”

魏青淮笑著說話的時候，徹底放開了脖子支撐腦袋的力道，整個人愜意地靠在了姬姝肩頭，壓得姬姝的肩膀往下一矮。

姬姝有些奇怪魏青淮說起司命時的口氣，但她此時滿心都是他鄉遇故知的興奮，一時顧不上細想。她努力撐起左肩，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向他拋了過去——

“魏師兄，你是哪方的河神？”

“又是哪天變成魏師兄的？”

“此次下凡，是不是也為了參加水神競選會？”

魏青淮感受到姬姝發自內心的愉悅，他心裏也覺得暢快了不少。但是面對接連而至的提問，他只是簡單作了回答：“我不是河神，只是在水神府任職。”

“原來你是水神府的上仙呀，幸會幸會！”姬姝更加高興了，“上仙在水神府任職，一定見過長生帝君吧？他老人家果真如傳聞中的那樣豐神俊朗嗎？”

他老人家？

魏青淮的笑容有些龜裂，再出口的話裏多了絲不服氣：“長生帝君雖然活的歲月比大家久些，但他看上去依然很年輕。”

姬姝眼睛裏的光更加晶亮：“昔日在河府修行時，我常聽河中的夥伴們說起還是水神時的長生帝君，說他是數十萬年來難得一見的俊美仁仙。只是我們品階低微，一直無緣得見尊神法相。魏師兄既然見過他老人家，能否幻化一幅長生帝君的畫像讓我瞻仰一番？”

這

魏青淮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思忖之後只得問出先前的疑惑轉移話題：“阿姝在接河神印鑒時不曾見過水神法相嗎？”

魏師兄果真是水神府出來的人，連這種細節都知道。

姬姝面上又虔誠又委屈：“那日昆吾的山神不知道發什麽瘋，把水神府派來的仙籍官攔在了昆吾境外，死活不準他們入境。山神們都是石頭腦子，他們想做的事誰都沒辦法改變他們的心意。

最後沒了法子，仙籍官只好答應山神的要求，由山神代為轉交河神印鑒，又隔著一個山頭讓我參拜了水神的法相。當時隔得實在太遠，只能大致瞧見一個水藍色的法影。”

原來是這樣。

只是山神們一向不理世事，怎會無緣無故阻攔他們水神府的差事？背後必定另有其人從中作梗。

魏青淮將此事記在了心裏，繼續轉移話題：“阿姝的河府中都有哪些朋友？”

說起這個，姬姝頓時打開了話簍子。她從瀾水河成仙後，還是頭一次遇到願意聽她聊家鄉的仙友，開心得收不住嘴，將河府中的老鱉精、水蛇精、蚌精、各種小魚精的趣事全部說了個遍。

等到他們回到宗門時，魏青淮已經連鱉精有幾個老相好、水蛇精禍害了多少男山妖的事都知道了。

大雪直接落在甲二十六號的院子裏，姬姝跳了下去，但魏青淮沒有下來，他坐在鷹背上對姬姝道：“阿姝，你這段時間一直在奔波勞累，接下來就在家好好休息幾日吧，我還有事要見宗主，大雪先借我用用。”

在姬姝還沒反應過來時，魏青淮拍拍大雪的背，一人一鷹飛向了宗門主殿的方向。

“哎呀，還沒跟魏師兄要到長生帝君的畫相呢！”姬姝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望著魏青淮遠去的身影懊惱不已。

“姝師妹，你回來啦！”

孔菲一開門就看到站在院子裏拍腦袋的姬姝，開心地迎了上來：“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這幾天可把我們擔心死了！”

“對不起啊，害大家擔心了。那日的參賽弟子們都怎麽樣了？”

“他們都沒事，你能平安回來比什麽都好。說起來，那日多虧了魏長老力挽狂瀾，才讓參賽的弟子們全都安全上岸。姝師妹是同魏長老一同回來的嗎，怎麽不見他人呢？”

“哦，他送我到家後就去見掌門了。”聽到參賽弟子全都安全上岸的消息，姬姝徹底放下心來。

“姝師妹怎麽不留魏長老喝杯茶呢，你那日沒能見到魏長老大發神威真是太可惜了！他一手翻江倒海的高超禦水術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宗主還命人將那日的影像覆制了許多份發給內外門的弟子們研閱。我也拿到了一份，姝師妹你要看看嗎？”

水神府仙君的禦水術她自然要看的，只是眼下她想起來還有件更要緊的事沒做完。

她對孔菲道：“好呀，不過我得先去交還試煉園的密鑰，等我回來再找你借閱影像。”說完揣著密鑰去找試煉園的執事。

碧淩宗主殿。

執守的弟子通報魏青淮求見後，正對著影像苦思的宗主大人當即舒展了眉頭：“快請魏長老進來。”

待人進來後，他等不及魏青淮行禮，就一把拉住人家的手：“青淮啊，你來得正好，快跟我說說你那日在海上用的是什麽術法，究竟是怎麽做到同時駕馭那麽多通天水柱的？”

魏青淮：“”

不是應該先問問他有沒有安全把人救回來？

好在宗主馬上想起了作為一宗之主的重要責任：“啊，對了，青淮此行找到柳姝了嗎？她可有受傷？”

“回稟宗主，我已經把阿姝送回了外門，她被芙胭傳送到了一座無靈島上，那邊的幫兇是個六階的黑蛟大妖。幸好阿姝的靈獸厲害，殺死了黑蛟，不然阿姝此次恐怕難逃一劫。”

魏青淮簡單地說了下事情經過，並當場將收在納戒裏的黑蛟屍體堆在了宗主面前，寬敞的大殿裏立馬氤氳出一股血腥氣。

“此蛟身上都是寶，就交給宗門處置吧。”

“好好好！”

宗主很是高興：“這蛟血可以給符堂，蛟皮、蛟骨可以給器堂，蛟膽可以給咦？怎的不見蛟膽？”

“可能在大戰的時候被打碎了。”

魏青淮摸了摸鼻子，心裏對大雪為了口吃食獨鬥高階大蛟的勇氣深感佩服。

等到宗主叫人將蛟屍帶走後，魏青淮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宗主，我明天開始準備閉個長關，不到飛升那天就不出關。但我有一事不放心，想拜托宗主幫忙。”

“什麽！你才晉升元嬰又要閉長關？”

“是。”

宗主大驚之後又語重心長：“青淮啊，年輕人太熱衷修煉不是件好事。你本就天資出眾，修煉速度遠超其他弟子，哪怕按部就班地修煉，將來飛升也是毫無玄念的。”

“宗主，我意已決，盡快飛升成仙是我目前最大的心願。”

“青淮，閉關這種事我本應該支持你的，只是你要閉關沖擊飛升，我卻是萬萬不同意的。”宗主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

魏青淮挑眉：“宗主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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