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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 一更 姬禮冷笑,“方才不是還喚容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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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落在姬禮眼眸中。

清淺而晃蕩。

聞言, 姜幼螢一怔神,只覺一道溫熱的氣息忽然撲至,拂在少女微微發紅的面頰上。

他垂下眼眸來。

“叫聲哥哥給朕聽。”

姬禮還是在生氣的。

他十分氣憤, 方才那一幕猶在眼前閃過——小姑娘粉撲撲的一張臉,聲音中帶了些哭腔, 邊喊著那人的名字邊撲進自己懷裏。

他身子一楞,卻也無法將其推開。

他恨!

他恨自己的不爭氣!

他怎麽就不能、就不能態度強硬一些呢, 就不能硬氣一點把她推開嗎?!!

如此想著, 少年忍不住咬了咬牙, 再度望向她。

當那一雙眼落下的那一瞬, 姜幼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是不怕姬禮的,可如今,對方那一雙眸卻是陰森森的, 好像……想要殺人。

他吃醋了。

如今這醋意, 完全蓋過了那突如其來的慍怒之意。姜幼螢眼睜睜見著,下一瞬,對方竟又一低頭。

整個人都湊過來。

他身上很香。

那道香氣,是完全不同於容羲身上的梅寒清冽,姬禮身上的香氣,是一片暖意融融的,帶著些春日熹微的晨光, 盡數落於人的心坎上。

惹得她心頭又是一蕩漾。

少年忽閃著睫羽,面容幹凈。

下一聲, 竟帶了幾分淡淡的央求。

“你從來都沒有喚過朕哥哥。”

怎麽能喚其他人哥哥呢。

又沒有血緣關系。

姜幼螢抿了抿唇。

喏, 她還沒開口叫姬禮呢,他倒是先原諒她了。

那語氣有些委屈,她終是於心不忍, 咬著唇。

聲音小小的:“阿禮哥哥……”

姬禮微微一攏眉。

他沒有聽清。

姜幼螢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像是一根針落在了地面上,姬禮看著她愈發漲紅的小臉兒,一沈聲:“朕沒有聽見。”

“阿禮哥哥。”

這一回,她的聲音終於大了些。

姜幼螢攥著手邊的被褥,掌心竟微微有些出汗。

細若蚊鳴,落於男子耳中,卻激起一片眸光輕蕩。

真好聽。

她的聲音軟軟的,面色也是羞羞的。

聽不夠。

姬禮將她抱緊了。

呼吸稍稍一滯,他的大手已然放在了自己腰間,姜幼螢的臉“騰”地一下又紅了,不自覺地將腦袋埋入了男子堅實的懷裏。

這一撲,滾燙的臉頰貼在他起伏的胸膛處,她細細弱弱地咬字:“哥哥……阿禮哥哥。”

哥哥忽然一低身,落下唇來。

她像一只受了驚的小鹿,被人忽然擡起下巴,乍一擡首,月色翕然入眸。少女的瞳眸裏,是對方頎長的倒影,許是那一聲“哥哥”勾地,姬禮眼中一瞬有了些占有欲。

情愫洶湧,澎湃而來。

他聽不夠,她溫溫軟軟的聲音,帶著些煙南的口音,像是摻了水的花瓣,一碰便要碎了。

姬禮堵住她的唇,送入吐息,聲音悶悶啞啞的,“好阿螢,哥哥沒聽夠……”

“哥、哥哥……”

身子忽然被人抱緊,他的手從少女腰間垂落,順著被褥滑下。唇齒亦是嚙咬著她的唇,像是在咬一朵含滿了春天的花。

無邊的盎然春色含了清晨清澈的露水,搖落在枝頭,只一滴,那水露便順著枝椏蕩下,輕輕地、恰恰地,墜入那一朵細軟的花蕊中。

他要將那花瓣咬碎,去舔.舐那柔軟的花蕊。

烏發與月光齊齊垂落,將二人身形籠著,鍍上一層淡淡的影。

他的烏眸愈發沈沈,姜幼螢看不清其中的情緒,卻能看清楚裏頭洋溢著的、那無法退卻的情動。

他……

少女呼吸一滯,慌忙將他的手捉住,搖搖頭:“不、不可。”

姬禮手指修長,冰涼。

被她那麽一捉,男子果真停下動作,眼底多了幾分疑色。

那句“可”字剛一落出聲,姬禮再度追上來,他是極有力氣的,只一只手,便又將少女的面頰半捧住,拉著靠向自己。

姜幼螢被他親吻得頭頭發昏,又有些焦急,一寸一寸,急促地出聲:

“哥哥,色、色.鬼……”

門口還立著那樽佛像,專門鎮壓從地府出來的小鬼。

“哥哥就是色.鬼。”

此時此刻,縱是被那密伽陀佛捉去、打入十八層地獄,姬禮想,他也認了。

他向來是不信佛的。

他更是不怕佛。

趁著少女微怔間,姬禮忽然一翻身,這一遭,惹得鋪天蓋地一陣急旋,素白的被褥帶動著紗簾,被夜風吹動著,紛紛然落下。

姜幼螢身子一凜。

他的手指冰涼。

“姬禮、姬禮……”

她本就是畏寒,如何受得住這些折磨,忍不住慌忙將對方推開。她的力道落在少年身上,卻是軟綿綿地,姬禮輕輕一笑,“怎麽又不叫哥哥了,嗯?”

“哥哥……”

“方才不是還喚容羲哥哥麽?”

她、她再也不敢叫容羲了!

姜幼螢欲哭無淚。

裏衣之下,是一件粉嫩的肚.兜,其上繡了一對鴛鴦,正是交頸。

好一番花前月下,春色窈窕。

他不光手掌冰冷,就連指甲蓋也是冷的。

姜幼螢忽然想起來,肖德林曾千叮嚀萬囑咐,每隔一晚,都要監督皇上喝上一碗藥。

如今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她的耳垂幾乎要紅得滴出血來,試圖跳轉話題:

“皇上,您這兩天,有沒有喝藥呀?”

定是沒有喝的。

要不然,他的手指怎麽會這麽涼。

果不其然,一聽到這句話,男子手指一頓。裏衣扯了扯,露出少女圓潤的肩頭,和肩頭上粉白色的帶。

他有幾分玩味地瞇起眼睛。

“即便是沒有喝藥,哥哥也是弄得動的。”

姜幼螢一下子傻住。

姬姬姬……

姬禮!

少女羞愧難當,她壓根兒就不是這個意思,但姬禮似乎完全誤解了她,眼中的笑意愈發濃烈。他的眼眸很好看,素日裏面對其他人時,是清冷自持的,像是一泓冷冽的清泉。面對她時,卻又蕩漾起一道道春波。

波光粼粼。

月亮倒映在波光之上,碎碎的,一池都撈不起來。

她拼命推搡著他,心中惦念著那院中的佛陀,可姬禮卻以為她是欲迎還拒,愈發想要貼近……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道啜泣聲。

那是個女人的哭聲,絲絲如律,怨氣森森。姜幼螢嚇得面色一白,慌忙撲入男子懷中。

“不、不會是那密伽陀佛,前來捉你了罷!”

她戰戰兢兢,舌頭幾乎打了結。

姬禮顯然也聽見了那聲音,微微一攏眉,將她抱得愈發緊。

“不怕,且聽聽她在哭什麽。”

姜幼螢往肩膀上提了提衣帶子,屏息凝神。

可那女子只是哭,並不嚎啕,更未開口說什麽話。那一陣哭泣聲,不像是從院子中傳來,倒像是——

“後山林。”

姬禮記得,方才童子引著二人來時,曾路過一片陰氣森森的密林。

“阿禮,咱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對方這一直哭,叫他們如何睡覺呀。

那哭聲哀婉、淒切,一絲絲,纏繞在姜幼螢心頭。

讓她十分慌。

姬禮想了想:“也好。走,我們出去看看。”

穿好衣裳欲出門時,姜幼螢忽然有些膽怯了。

“阿禮,我、我不敢。”

小姑娘猛地一拽回男子的手,整個人站在原地,“我害怕。”

月黑風高夜,若真有厲鬼,以哭聲引二人前去,而後剝皮抽筋……

她怕被那厲鬼吃了!

清淺的月色落在少女面容之上,她站在那裏,風飄飄,吹起她素色的衣角。

姬禮握緊了她的手,只聽著那哭聲又陣陣傳來。

“阿螢,有朕在,不要怕。”

不知方丈如今有沒有歇下,二人不敢貿然去打擾。

況且,他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麽連這點小事都怕了?

姬禮一笑,“朕是天子,是大齊陽氣最重的人,區區小鬼,傷不了你我。”

姜幼螢還是不信,站在原地,不肯與他一起走。

他有些無奈了:“她若是哭上一晚上,你我不可能一整夜不睡覺罷?放心,有朕在呢。大不了,朕與你一起死,做一對亡命鴛鴦,好不好?”

小姑娘被他給氣笑了,猛地拍打了一下他的後背。

“瞎說什麽呢!不吉利,呸呸呸!”

她才不要與姬禮一起死。

她要與姬禮一起活著,一起好好得活著。她要看著姬禮洗心革面,成為一代明君,而後名垂千史。

到時候,自己也許能沾一沾姬禮的光,成為一代賢後。

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見她一臉惱怒,姬禮只覺得她氣鼓鼓的樣子十分可愛,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小臉。

“好啦,放心,跟著朕,不會有小鬼敢傷咱們的。”

好一番猶豫,她終於隨著姬禮往後山林處走去。

那聲音果真是從後山林內傳來。

越往前走,哭聲便越發清晰,月光也越發煞白。

忽然,二人在一棵樹下發現一名正埋著首啜泣的白衣女子。

她一身白衣,長發飄飄,似乎沒有聽見腳步聲,對方未擡起頭。姜幼螢愈發緊張了,剛準備扯扯他的手指,似乎知道她害怕,姬禮手上力道又一加緊。

牢牢將她牽住。

“餵。”

他的聲音平靜而冰冷,還帶了幾分不耐煩,“你是何人,在此處哭什麽?”

白衣女身形一頓,也像是楞了楞。見狀,姜幼螢小心翼翼地從袖中取出素帕,偷偷遞給姬禮。

姬禮仍是不耐煩,卻還是聽了她的話,將帕子遞了過去。

“喏,別哭了,先擦擦眼淚。”

對方遲疑地伸出右手,這一回,二人確定了,眼前之人,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

她如何跑到這裏來,又為何哭?

姜幼螢滿心疑惑。

看著那道孱弱的身形,還有微微抖動的雙肩,姜幼螢覺得有些心疼。白衣女當真是極可憐的,那一條帕子,怎麽也擦不幹凈其面上的清淚。不知過了多久,她攥著沾滿了淚水的帕子,終於擡起頭來。

面容清麗,未施粉黛,倒也算是個美人。

那一雙烏眸沈沈,含著梨花帶雨的霧氣,和揮之不去的哀婉。

“奴家叫白憐。被仇家追殺,逃亡至此。”

她的聲音亦是哀婉動人,聽得姜幼螢心頭一顫,半顆心又忍不住柔軟下來。

她當真是極可憐的。

弱女子,被仇家追殺,一個人流落至此,無家可歸。

身如浮萍,只能在密林中啜泣。

一時間,竟讓她想起了些陳年往事。

三年之前,她亦是身如浮萍,被人剛買入京城,還未過門呢,世子府便被抄了。

還好有柔臻相助。

如今看著眼前這名哭泣的白衣女子,姜幼螢感同身受。

忍不住又輕輕一扯姬禮的衣角:“她好可憐啊,阿禮。”

姬禮輕輕“嗯”了一聲。

男子眼中,卻全半分憐憫之心。

姬禮看著白憐,那目光冰冷,毫無半分憐惜之色。白衣少女終於哭夠了,從地上站起,朝二人彎了彎身,還了帕子。

“多謝姑娘,還有……這位公子。”

少女眼眸深深,望向姬禮。

她自知自己生得好看,那一雙眼睛更是狐媚,不知曉迷倒了多少男子。也正是這一雙美麗動人的眸子,為她招惹來了殺身之禍。

可面前這位男子望向她時,眸光卻是清冷平淡,沒有絲毫的波動。

面色亦是平靜,甚至……還有些冰冷與不虞。

白憐一怔。

她能看出來,面前二人雖是裝束素凈淡雅,可腰間懸掛著的那枚玉佩,卻是做工精細、價值連城。再細細一看,又見其儀表不凡,她便在心中暗暗猜測著——不知是哪戶鐘鳴鼎食之家的公子小姐。

其實上山時,她曾在山下見到兩輛馬車。

大氣紛奢,只一眼,便讓她又生起了許多心思。

白憐心中暗想:那輛馬車,許是眼前這二人的罷。

於是她烏眸一沈,眼中頓時又縈繞上了許多霧意,濕漉漉的。

女子望向身前之人。

“既然是上山祈福,二位必定是大善人。敢問二位善人,可否……收留奴家一晚?”

姜幼螢楞了楞,忍不住擡起頭,望了身側的姬禮一眼。

他顰起眉頭,想也不想地欲拒絕。

可對方聲音淒婉:“二位善人,奴家已經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若是下山……會遇見他們的人馬,若是被抓住了、若是被抓住了……”

她忽然又開始抽泣。

那嗚咽聲一陣牽連著一陣,姜幼螢眼皮一跳,小聲同姬禮道:

“罷了,阿禮,她這麽可憐,咱們就收留她一晚罷。”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見她這麽說,姬禮只好點頭同意。

白衣女子面上立馬露出欣喜與感激的神色,她慌忙走上前,又朝著二人恭敬地福了福身,幾乎要給他們跪下來:

“多謝二位善人救命之恩!”

那一聲聲“大善人”,聽得姜幼螢好不習慣,於是便同她道:

“你莫叫我善人,叫我阿螢便好。”

阿螢,阿螢。

她喜歡別人這麽叫她。

譬如姬禮,譬如柔臻姐姐。

他們每次叫她時,神色都十分溫柔。

白憐十分乖巧地“嗯”了一聲,規規矩矩地跟在姜幼螢身後。

繞過一片竹林,姬禮輕車熟路地帶著兩名女子回到屋中。

只是路過門口那樽密伽陀佛像時,如惡作劇般,姜幼螢輕輕一扯他的袖子。

待他疑惑地轉過頭,正對上她頗為俏皮的一張鬼臉兒。

他一笑,有些無奈,笑容之中,卻帶了幾分淡淡的寵溺。

這一切,都被白憐清晰地看在眼底。

回到屋中,姬禮率先走進房門,點燃了燈盞。燈火不甚明亮,卻也十分溫暖。姜幼螢拉著白憐的手,坐了下來。

“你餓不餓,冷不冷,要不要吃些什麽東西?”

白憐抿了抿唇,搖頭。

聲音溫婉:“二位大善人肯收留奴家,奴家已經心滿意足了,不敢再奢求其他。”

這心境,與她剛入采秀宮時一模一樣。

那時候,成日都是做不完的活兒,即便是嚴嚴冬日,姜幼螢一雙手仍然浸泡在冰冷的水裏,手上還被凍出了些瘡。

那時候,她任勞任怨,拼命幹活兒。周圍人有許多不滿,但她沒有,一直保持著一顆平常心。

她想,自己能活下來已是萬幸,還敢再去苛求什麽呢?

一想到這裏,姜幼螢忍不住又有些心疼眼前之人,溫和著眉目,同她道:

“那你先在這裏睡一晚,明日我給你些銀兩,你離開京城。”

想了想,又道:“嗯……去煙南去,那裏很漂亮,你一定會喜歡的。”

“煙南?”

白憐眸光微微一閃,“善人可是煙南人。”

聽口音,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

姜幼螢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待轉過頭去,她隱約感覺到,姬禮有些不高興。

如今只有一張床鋪,也只能容得下兩個人的身形,若是三個人同睡在一張床上……

不行不行。

且不說男女之防,姬禮身為天子,與她們擠在一起,真是罪過。

姜幼螢看了看地面。

地面很幹凈,估摸著早晚有人打掃,不如一個人打地鋪罷。

可是,誰睡在地上呢。

姜幼螢又有些兩難。

讓白憐睡?好像有些不太客氣,她臉皮薄,有些拉不下來面子。

讓姬禮睡?那更不行了,他可是天子,是大齊最尊貴的人哎……

那……自己睡?

姜幼螢回過頭,看了姬禮一眼。

姬禮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亦是望了過來。

難不成……姬禮與白憐一起睡?

不行不行!

內心深處,忽然湧上一股異樣之感。

姬禮是她的。

幾經相處,姜幼螢才發現,自己居然也變得這麽小氣自私。

雖說男子有三妻四妾是尋常事情,姬禮是皇帝,更得有七十二嬪妃了。可若是眼睜睜看著他與其他女子一起……

她還是會吃醋,會傷心,會難受。

“讓她睡地上。”

似乎看出了姜幼螢的心思,姬禮一把拉住她,不由分說地往床邊走。

語氣冷冰冰地,徑直將白憐一個人仍在了原地。

姜幼螢一楞。

姬禮可真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姜幼螢沒法兒,被對方直接按在床榻上,只一瞬,他的聲音便低低地落了下來:

“只能睡兩個人的床,莫不是你還想著讓朕睡在地上?”

“不、不是。”

姜幼螢咽了咽口水。

她怎麽敢。

姬禮又一彎身,語氣愈發促狹。

“或者,你還想要哥哥與其他女人睡一起?”

他一頓聲,下一刻,幾乎咬牙切齒:

“想也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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