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芝醒了。

霍曜霆的眉眼一動，又重新將手機放了回去。

葉老看出了其中波動，只問：“有事？”

“沒有，今天是來品嘗葉老上好的茶葉的，其他事情都無關痛癢。”他又掂起一個玉杯，將茶水一口飲下。

“喝茶哪裏是你這樣喝的？你這樣品嘗不到茶葉的香。曜霆，你心裏藏的事情太多了，有時候有些東西可以看得輕一些，也許你就會覺得好過一些。”葉老語重心長地對他道。

霍曜霆卻兀自笑了笑，這笑仿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似的，在老人家的眼裏，霍曜霆這孩從就十分孤僻，當然，這與他的家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長大一些之後，被霍家拒之門外，卻還是被霍老硬生生地推了上去繼承了總裁位置，這一切對他來都是壓力，然而他自己的能力也足夠強大到支撐起這一切，否則他不可能到今天還好好地在那個位置上待著。

有的時候，想要得到一些，就必須失去一些。

“韓秀此人不可視，你往後在她那邊要多加心。”葉老給他忠告。

從葉老家出來時，已經將近淩晨三點，霍曜霆看了眼時間，驅車前往醫院，這個時間的街道上鮮有人煙，白天的車水馬龍到了夜晚變成了空曠和無邊，就連等待紅燈都耐心了一些。

醫院靜悄悄的，他到了婉芝的病房口，發現裏面還亮著一盞燈，但除了在病床上的婉芝之外，病房裏空無一人。

霍曜霆靜悄悄地擰開了門把手走了進去，在婉芝的病床邊坐下，與下午來看她時不同，她臉上的氧氣罩已經被摘掉了，雙眼紅腫，大約是醒來的時候大哭了一場，才讓雙眼腫的像是核桃。

他不自覺地撫上了她的額頭，捋開她額前的劉海，她睡得很熟，就連他的掌心觸碰到她的臉都沒有清醒過來。

這樣也好，她醒來了，他們也無話可，倒不如就這麽靜靜地陪著她。

婉芝在睡夢中似乎感受到了一只手覆在自己的額頭上，可她太累了，累的根本沒有力氣睜開眼睛，恨不得永遠就這麽睡過去，雙眼皮沈重地讓她不願意花任何力氣。

接著便感覺到有一只手一直握著自己的手，讓她在睡夢中原本躁動不安的心終於像是有了歸宿般平靜下來，後半夜她睡得異常安心。

清晨，婉芝醒來時，病房裏只有白薇一人。

她下意識地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手心裏仿佛還留有昨夜的溫度，可又好像什麽都沒留下什麽都找不到。

白薇見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手心發呆，擔心地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婉芝這才如夢初醒般地搖了搖頭：“昨晚有人來過這裏嗎？”

白薇想了想，遲疑地搖了搖頭：“昨晚我是等你入睡後才離開的，那會兒已經很晚了，應該不會再有人來。”

而且醫院的探病時間是有嚴格規定的，那個時間段，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來的。

真的沒有人來過嗎？可是她手心的溫度那麽真實，難道昨夜只是一場夢而已？

白薇看著婉芝的表情，便明了了她心裏在想什麽：“你到現在心裏還想著霍曜霆？婉芝你別傻了行不行？你醒一醒行不行？明天霍曜霆就要跟別的女人訂婚了，你只不過是他人生裏的一個過客而已。這次你出事，他什麽了嗎？他做什麽了嗎？他什麽都沒什麽都沒做，他根本就默許了韓秀的這個行為！”

婉芝呆楞楞地看著白薇，道理她都懂，可心裏的某個角落，難免還是有些隱隱的期待。

真的不是霍曜霆嗎？

“陸婉芝，你腦清醒一點。”白薇也無可奈何，不能太重的話，尤其是婉芝現在的傷勢還未完全痊愈。

婉芝閉上了眼，大約真的是自己想的太多了，霍曜霆現在應當是在忙著婚事，怎麽可能深更半夜地來看自己？就算他真的來了，又能明什麽呢？

“阿薇，我想離開這裏。”

忽地，婉芝輕輕道。

白薇的動作微頓，神色覆雜地看向婉芝：“你什麽？”

婉芝閉著眼睛，繼續道：“我想離開這裏，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值得我留戀的地方了，可能……當初選擇回來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如果我不回來，也許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

“陸婉芝，你沒有必要把所有的問題都往自己身上抗，這跟你有什麽關系？都是霍曜霆那個渣男，要不是他，你至於成現在這個樣嗎？”

“阿薇，幫幫我……”

婉芝的聲音漸漸削弱，到最後，聽在白薇耳裏，就像是隱隱的哭泣。

她已經足夠堅強了，如果換了是別人，不知能不能捱到現在，就因為她這樣堅強，才讓人覺得這些都是能夠承受的吧。

白薇哽咽地點了點頭：“一切都等你的身體養好再。”

訂婚宴如期舉行。

整個飯店都被霍曜霆包了下來，好不熱鬧，這一天，整個西城最熱鬧的地方就是霍韓兩家舉辦訂婚宴的這個飯店了。這場訂婚宴高調的開始，高調的進行，給足了排場和面。

霍曜霆一身正裝，顯得優雅而高貴，韓佳佳則是當季高定禮服，請了專門的設計師為自己設計的這件白紗，襯得整個人的氣質更加出眾。

所有人都在感嘆這對璧人的般配，所謂金童玉女，也不過如此而已。

開宴的前夕，傅齊聲才從醫院匆匆趕來，他在酒店的走廊上找到了獨自抽煙的霍曜霆，霍曜霆手裏夾著煙，不知在想些什麽，煙灰已經長了一大截，他卻渾然未知。

“你這副表情可不像是一個即將要訂婚的新郎該有的表情。”傅齊聲從後面靠近他，倚在他身邊，點了根煙。

霍曜霆看了他一眼，問：“從醫院過來的？”

傅齊聲瞇著眼像是在觀察他，良久才：“你既然那麽關心陸婉芝，幹嘛不自己親自去看看？你這樣有意思嗎？”

霍曜霆冷笑一聲，不再話。

“陸婉芝現在的情況已經好轉了，但還得再住一陣院，你確定真的不去醫院看看她？我去看過她兩次，她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我擔心會出事。”

“這不是你的專長嗎？與其擔心，不如直接就診。”

“那也得病人配合才對，況且陸婉芝的這是心病，我不認為單靠醫生就能治好。”傅齊聲吸了口煙，聳肩道。

霍曜霆但笑不語，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有時候傅齊聲也看不懂霍曜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好像很有道理，可偏偏就是恨不得某些人的心。

霍曜霆抽完最後一口煙，摁滅煙頭，對傅齊聲道：“時間到了，我過去了。”

“你怎麽連訂婚都像是例行公事似的？這好歹是你自己挑的新娘，自己答應了的婚事，開心一點不好嗎？”傅齊聲到了這個時候仍不往揶揄他。

霍曜霆的背影堅挺而強大，傅齊聲眼看他越走越遠，忽而之間覺得這段距離就好像是他們之間的距離，看似沒有多遠，實則每一個人，都已經走出了很遠很遠。

訂婚宴隆重而不失禮節，韓佳佳像個公主一般被人眾星捧月，終於如願以償地嫁給了霍曜霆，她臉上的幸福根本無法偽裝，反觀霍曜霆，從始至終都神情冷漠，仿佛這只是一場事不關己的普通晚宴而已。

所有的繁文縟節結束，主持人請臺下的親朋好友送出囑咐，突然有一個人問霍曜霆：“霍先生，你有愛過你的前妻嗎？”

此話一出，場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臺上的霍曜霆，而問問題的那個人顯然不擔心這個問題會被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樣的問題又得罪人又不討好，惹得臺上臺下都一陣尷尬，但偏偏又有很多吃群眾迫切地想從霍曜霆口中聽到答案。

就連韓佳佳都側著頭看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霍曜霆神情自若，面對幾百雙眼睛的翹首以盼，淡定從容，對著話筒只了四個字：“曾經愛過。”

只是曾經而已，現如今，他身邊有如花美眷，所謂的前妻，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個答案並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包括韓佳佳，韓佳佳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變幻莫測，但很快就恢覆如初，挽著霍曜霆的胳膊數落那人道：“會不會話？這麽大好的日偏偏要問這種問題，你是存心見不得我好是吧？”

“我們是好朋友，我必須確定，這個男人心裏究竟愛不愛你啊。”提問者跟韓佳佳的關系甚為親密，其實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這一定是他們事先設計好的臺詞，只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霍曜霆會這麽從容。

“霍先生，還有一個問題，那你愛佳佳嗎？有多愛？”

霍曜霆目光如炬，臉色微微有些陰沈，他嚴肅起來的樣著實有些嚇人，忽地，低頭看向了韓佳佳。

“或許以後，我會學著如何去愛你。”

這句話，又在臺下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話背後深層的意思，也無非是：現在的他並不愛她。

韓佳佳倒並不覺得意外，挽緊了霍曜霆的手臂，將頭靠上了他的肩膀。

“你要記住你今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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