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當她陷在自己的思路裏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一條道走到黑，而站在局外的人看到的往往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東西。

然而自從那天之後，婉芝再也沒有接到過奇怪的電話。

婉芝坐在餐廳的家角落裏，看著對面位置上的陸江河，陸江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憔悴，因為陸晚霞的事情，幾乎已經讓他心力交瘁。陸晚霞的失蹤太詭異，甚至有人傳言是得罪了圈裏的權貴所以才會被整，因而很多人在這個時候都不願意跟陸家有往來。

陸家如今就像是在一座孤立的島，得不到任何援手。

陸江河滿臉愁色，看來即使報了警，對於找到陸晚霞還是沒有任何幫助。

“林紓最近接到了很多恐嚇電話，恐嚇她再不救晚霞，晚霞就要死了。”陸江河冷不丁地開口，神色有些尷尬。

婉芝沒什麽波動，繼續盯著他。

“這件事連警察都沒有任何頭緒，我想……晚霞可能已經兇多吉少了。”陸江河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了。

他跟林紓兩個人整天整天的在家裏來回打轉，而他，連公司都已經沒再去了。

“不要太悲觀，也許她只是心理壓力太大，一個人躲起來調整調整而已，或許等她覺得已經調整好了，自己就回來了。”婉芝原本不想什麽，可看陸江河這個樣，重話怎麽也不出口了。

陸江河自嘲地一笑，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又怎麽可能安慰的到陸江河？

“我聽警察，晚霞剛失蹤的那兩天給你打過電話？”

婉芝點了點頭：“但也沒什麽實質性的內容，估計對於找到她幫不上什麽忙。”

“晚霞的手機現在完全定位不到，我猜……她可能已經失去了人身自由。”

這是婉芝看到的最憔悴的陸江河，作為一個父親卻無力尋找女兒的那種蒼白，她無法用任何一個語言來形容。

婉芝覺得陸江河過於悲觀，也不知道他是對自己的這個女兒太不了解，還是已經打從心底裏認為陸晚霞的確是被人劫持的。她不知道該什麽好，只能不斷地喝著咖啡以掩飾尷尬的神色。

“我之前去找過霍曜霆幫忙，但是他拒絕了。”

“你知道他的處境，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跟霍老太太硬碰硬。”雖然婉芝也不喜歡老太太，總覺得她有那麽一絲倚老賣老的嫌疑。

“我知道，當初去找他，的確是我過於唐突了，婉芝，如果這段時間你有機會見到老太太的話，能不能旁敲側擊的……我知道這對你來很為難……但是再找不到晚霞，這個家恐怕就……”

陸江河有些不下去了，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即便真的是霍老太太幹的又有什麽用呢？

“老太太對我偏見頗深，恐怕我和她根本不了幾句正常的話。”

她想起那次在霍氏，第一次碰面，老太太就用極為惡毒的語氣來編排她，可想而知她們再次見面會有什麽下場。

婉芝壓根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博得老太太的歡心，畢竟她是霍曜霆的妻，而老太太並不承認他是自己的孫。

陸江河嘆了口氣，婉芝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從前那麽憎恨過的一個人，如今這般蒼老的出現在自己的眼裏，這麽些年，這樣的陸江河，婉芝真的是第一次見。

回去的路上，婉芝無意中看向後視鏡，眉心不由一擰，她原本想去畫廊的，轉眼一想，轉道去了白薇的咖啡館。

白薇在吧臺見到婉芝時還覺得驚奇：“你怎麽來了？不好好待在畫廊賣畫這是偷懶了？”

婉芝往她身邊一坐，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咖啡館外，果然有幾個男人裝作過客一般若無其事地從外面經過，還探頭往裏看。

她問咖啡師要了杯咖啡，若無其事地：“我好像被人跟蹤了。”

白薇手上動作一停，側目看向了她，同時餘光不動聲色地望向了窗邊。

“從哪裏開始跟起的？”白薇果然看見有形跡可疑的人在對面的街道來回走動，時不時地看向這頭。

“早上陸江河約我見面談談，可能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被盯上了，本來是想去畫廊的，但我擔心一個人會出事，所以臨時決定歇業一天來你這裏蹭吃蹭喝。”

她如此坦然，對於被跟蹤這件事仿佛一點都沒有後怕。

……

辦公室內，冷氣開得十足。

霍啟迪和霍曜霆同坐一個辦公室，前者盯著後者，後者盯著桌面上的文件，久久沒有簽署。

半晌，霍曜霆才擡眼看向霍啟迪：“項目中途要求撤掉原合作方，這依照之前簽署的合同，是需要賠一大筆違約金的。”

霍啟迪早就做好了應對準備：“陸氏在資金方面已經存在嚴重不足，而最近不斷的負面新聞也讓合作項目出現紛爭，如果依照合同而言，我方有權解除和陸氏的合作關系。”

霍曜霆笑容寡淡，神情懨懨，靠著寬大的老板椅，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這就叫所謂的過河拆橋？”

霍啟迪攤了攤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你是反對這個項目的。”

“我反對的是這個項目，而不是和誰合作。”

“所以你現在是站在陸家那邊的？”

霍曜霆聳了聳肩：“大哥哪裏看出我是站在陸家那邊的？只是因為我對你解除合作關系表示費解？”

“這並不費解，只要你簽署這份同意書，其他的我會解決。”

“如果我不簽呢？”霍曜霆的語調裏仿佛帶著一種挑釁，可霍啟迪根本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曜霆，我們都是為了霍氏好，也都是為了霍氏做事情，你沒有必要在一件為霍氏謀取利益的事情上卡我。”

“為霍氏謀取利益？大哥是為了自己謀取利益吧？當初這個項目初始，分明有許許多多比陸氏更好資金能力更強的公司拋出橄欖枝，大哥卻一意孤行地選擇了陸氏，如今看陸氏不行了，就打算一腳把人踢開？大哥的契約精神在哪裏？還是……大哥只是因為和前妻的夫妻感情破裂，就連帶著把私人感情帶到了公事上？”

話音剛落的辦公室寂靜無聲，只依稀能聽到外面秘書的通話聲音，他們面面對視，一個目光銳利，一個目光卻慵懶地像是在商談晚上吃什麽那般稀松平常。

“你懷疑我的業務能力？”

“大哥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這份文件，我暫時無法簽署。”霍曜霆合上文件夾，把文件推回給了霍啟迪，完全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難道你覺得以陸氏現在這個財政狀況，還能繼續和我們合作下去？”

“合作方當初是大哥選的，當初大哥決定用陸氏的時候也內有同我商榷我，如今出事了，自然也由大哥自己解決，當日發布會的時候得清清楚楚，這個項目由大哥全權獨立負責，不管是好是壞，也都是大哥一個人的。”

言下之意，這個項目好了，他霍曜霆不沾功勞，但是出問題了，他也不負責。

如此直白，還是第一次見。

霍曜霆沒有多餘的時間跟霍啟迪浪費，起身叫來韓俊，準備出發參加午宴，沒想到霍啟迪忽然攔住了他。

“霍曜霆，你是不是故意的？就因為奶奶回來了，上次了那麽一番話，你就開始針對我？”

霍曜霆神色一凜：“關於霍氏的事情，我向來都是對事不對人，如果你非要覺得我是針對你，我也無話可，不過大哥，很多事情還是需要由專業性和業務能力來判斷，而不是你所謂的感情。當初你為了陸晚霞，拉攏陸氏而給出這麽一個大項目，我個人雖然不讚同，但是表示理解，可才短短幾個月，你就要撕毀合約，恕我實在無法理解大哥的思路。”

他揚手擋開霍啟迪，霍啟迪居然被他的完全無法還擊，直到霍曜霆和韓俊兩人走出了很遠，他才狠狠拍了拍桌面，罵了聲臟話。

“陸姐今天沒有去畫廊，早晨的時候和陸江河一起喝了早茶，後來大概是察覺到有人跟蹤，所以取道去了白姐的咖啡館。”韓俊報告完工作之餘，還將婉芝的行程也一並報告給了霍曜霆。

霍曜霆眉梢舒展，只問：“跟蹤她的是些什麽人？”

“還不清楚，但粗略估計，應該是老太太那邊的人。”

霍曜霆嘴角霍地露出一抹殘忍的笑：“陸晚霞的失蹤還真是跟老太太有關。”

“需不需要提醒一下陸姐？”

“不必，免得無端端地有心理壓力，你讓派過去的人註意一點，有什麽奇怪的情況隨時報告給你。”

“是。”

“甄妮最近在忙什麽？”他忽然想起來，甄妮很久沒有來找過他了。

“甄姐已經進新組拍攝了，最近好像十分沈寂，也沒有去找蘇三清。”

霍曜霆停下來瞥了他一眼。

“你還真懂我想知道的點。”

韓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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