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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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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啟越接個電話回來的功夫,一掃之前頹唐,滿面春風。

關振岐:“你怎麽一副春情蕩漾的模樣?”

“你猜?”章啟越打開自己的櫃子,把所有衣服往外掏,全都攤開在床上,準備明早的行頭。

北平航校在郊區,如果不是天色已晚,他恨不得現在就進城去見顧茗。

關振岐震驚:“ 不會是你媳婦兒來看你了吧?”

一幫青年聚在一起,提起未婚妻或者戀人,大都以“媳婦兒”統稱,反正大家都心情憧憬,奔著婚姻去的,結婚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章啟越臉上的笑紋都快笑的裂開了:“有這麽明顯嗎?”他數次想要壓下上翹的嘴角都以失敗而告終。

關振岐撲過去要揍他:“你小子也太幸福了吧?跟我顯擺!不行不行,明天我要跟你一起去見她,親眼看看她是不是真如照片上的一樣漂亮!”

章啟越嫌棄的推他:“你胡子都三天沒刮了,穿的邋裏邋遢,我怕你嚇著我家阿茗。”

“我現在就收拾。”關振岐翻箱倒櫃去找剃須刀,還把櫃子裏的衣服拉出來,誓不給章啟越丟臉,還向他推薦北平好吃好玩的地方,提議:“要是實在不熟悉,到時候叫上高敏他們,這可是倆北平通,吃喝玩樂的地方全都解決了,不必你傷腦筋!”

章啟越被他的熱情給弄的很是無語,他可不想把私人活動搞成宿舍集體活動,讓大家都來參觀自己的女朋友:“還是不要了,他們既然回家了,肯定都有事兒,何必折騰他們呢?”

“也是。”關振岐壓根沒想到章啟越的意思。

兩人試了半天,拿不定主意,還是關振岐出了個主意:“咱們航校的制服就很不錯,聽說女孩子都喜歡制服照,你媳婦兒遠道而來,你穿西裝的樣子她見過,還沒見過你穿制服的樣子呢。”

航校的制服夏天有綠色軍裝夾克,或者淺綠色襯衫,冬天是棉軍靴配黑色毛裏皮夾克,裏面再加件羊絨衫,圍巾皮手套齊備,有種別樣的精神。

章啟越:“有道理!”停頓了一下,又叮囑:“我還沒跟阿茗求過婚呢,你到時候可別嘴上沒有把門的,張口閉口媳婦兒。”

關振岐:“少爺,都聽您的!”

當晚宿舍的臥談會就從女朋友拐到了結婚生子上,關振岐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婚妁之言,除了來讀航校是他唯一為自己爭取過的,其餘的人生大事都沿著父母早就規劃好的道路在前進,等畢業之後就與表妹結婚,未來的婚姻生活肉眼可見的平淡,對於男女之情並無多少談資。

反倒是章啟越,今晚簡直像是揭開了話匣子,談起兩個人初次相見,他的一見鐘情,此後的追求過程,兩個人手牽手買一包糖炒栗子,栗子還沒吃進嘴裏,心早都甜透了……

關振岐被強行灌了一腦殼“戀人們應該做的事情”,後知後覺的發現,他與表妹之間什麽也沒做過,除了小時候一起玩過兩回過家家之外,簡直蒼白的可憐。大多數情況下是在長輩們的眼皮子底下坐一坐,略寒暄幾句:“表哥(表妹)近來可好?書讀的怎麽樣了……”之類的閑話便結束了會面。

他恨的捶床:“聽你這麽一說,我都想自由戀愛了!”結果“砰”的一聲,床板連同他的慘叫聲同時響起。

章啟越拉開電燈,當場笑倒在床上。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捶床,高鋪的床板塌了,幸虧高敏已經回家了,不然今晚說不定要出人命。

他在下鋪躺著直叫喚,原本第二天定好的約會地點楞是從六國飯店的咖啡室換到了醫院的骨傷科。

章啟越一大早起床要送他去城裏骨傷科,又怕顧茗著急,只好打電話去六國飯店,不住央求她:“阿茗,要不你來醫院吧?我極想盡快見到你,又不能放著室友不管,他摔傷了腰,可能要休息一陣子,說不定要住院,一時走不開。”

顧茗:“……去醫院約會有點新鮮。”

她早早起來梳妝打扮,穿了夾的旗袍跟羊絨大衣,戴了帽子圍巾手套,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出門,在酒店走廊裏遇上馮瞿與唐平,互道早安。

馮瞿心裏有數:“要出門?”

顧茗點點頭:“約了啟越,少帥起這麽早有應酬?”

“算是吧,不過對方爽約了。”馮瞿吩咐唐平:“派人送顧小姐過去。”

唐平點了兩名親衛去送顧茗,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酒店的走廊裏,他才忍不住拆臺:“少帥起個大早,不是準備約顧小姐吃早餐嗎?”

馮瞿清清喉嚨:“唐平,其實我覺得父親說的有道理,你做副官十分失敗,是時候丟回營裏去打磨打磨了。”

唐平連忙補救:“少帥,我是說……約不到早餐不要緊,還可以約晚餐嘛。”

馮瞿:“滾!”他所有的自尊都要被這個蠢貨給踐踏完了。

·

關振岐被章啟越連拖帶背佝僂著腰給送到醫院裏,值夜班的大夫困倦的打個哈欠,揭開衣服,上手摸他腰間的骨頭,邊敲敲打打邊問:“疼不疼?”

“疼疼疼!”他面部扭曲,一疊聲說,眼淚鼻涕都快下來了。

走廊裏有皮鞋輕輕敲擊地面的聲音,關振岐從昨晚半夜疼到現在,半趴著沒睡著,又困又疼,還當是醫院的護士,都沒當回事。他現在覺得腰是一把扁擔,將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收攏擔了起來,這根扁擔出了問題,嘩啦一下擔著的東西全散架,胳膊跟腿都不聽使喚,稍稍一用力都被腰拿住了。

醫生笑著問:“是跌傷還是扭傷啊?”

關振岐簡直不想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跌傷。”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大夫還在檢查,旁邊站著的章啟越擡頭看過去,眼神都亮了,透著無盡的喜悅,靜靜凝視站在門口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是天氣太過寒冷,還是別的緣故,他總覺得顧茗好像氣色不太好,面色有點白,連嘴唇的顏色都淡了許多。

他無聲的指指正在大夫辣手之下慘叫的關振岐,忍著笑示意顧茗稍等。

顧茗全程圍觀了大夫折騰關振岐的過程,他一個男子漢被折騰的淚涕滿面,結果檢查完畢大夫說:“你這腰錯位了,需要找位正骨的老中醫。我們醫院沒有,不過向你推薦一位,出了醫院右拐,第三條胡同裏的劉記中藥鋪,找劉一骨就對了。”

章啟越彎腰:“來吧兄弟。”

大夫攙扶著關振岐爬起來,他艱難的爬上章啟越的背,門口的人默默後退幾步,關振岐有暇擡頭,頓時呆住了,在章啟越腦袋上胡亂拍了兩記:“章……章啟越,你媳婦兒來了!”

章啟越:“……”腦子讓狗啃了的家夥,特意叮囑過也沒用。

顧茗:“……”哪裏來的倒黴蛋?

她笑靨如花:“請問……我們認識嗎?”

關振岐此刻覺得自己的老腰都被少女暖陽般的笑容給拯救了,疼痛減輕許多,抹了一把額頭疼出來的冷汗,開始胡說八道:“認識認識,認識照片兒。”

顧茗“噗”的笑出聲:“這麽有勁兒,要不下來走走?”瞧把她男朋友給累的。

章啟越背個人,連腰都直不起來,更何況是與久別重逢的女朋友拉拉小手。

關振岐立刻就老實了:“腰斷了,走不了。”

大夫在接診室直樂:“沒斷沒斷,就是扭錯位了。”

關振岐:“……”好丟臉!

劉一骨才起床喝完一小壺養生茶,在院子裏打了趟八卦拳,就有人上門求診。

他手底下力氣極大,正骨大夫不比別的大夫,只要把脈開方就好,正骨大夫力氣不夠可沒辦法把錯位的骨頭扳回來。

藥鋪裏的倆小學徒弟都是壯碩型的,兩個人聽師傅的號令壓著關正岐正腰椎錯位的骨頭,章啟越用行動演示了“重色輕友”的行為,將同學兼室友扔給大夫就不管了,上來悄悄拉住了顧茗的一只手,心裏甜滋滋如飲蜜漿:“阿茗,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顧茗無奈:“你過年也不放假,我許久沒見你,過來看看你。”她細細端詳章啟越:“比過去黑了,結實了,也比過去更有精神了。”

章啟越眉目俊朗,來航校讀書之後,體驗訓練加強,臉部輪廓較之過去更為明晰,竟是透出了幾分英氣勃勃,比過去更為耐看了。

“阿茗——”

“啊——”

關振岐在他開口的同時一聲慘叫,嚇了兩人一大跳,齊齊扭頭去看他,劉一骨已經收手了:“慢慢站起來試試?”

·

吃飯的時候,關振岐對劉一骨的正骨絕技讚不絕口:“哢吧一聲,我錯位的腰椎就被他正好了,這人也太厲害了,我都想去學正骨。”

“吃你的早飯吧,昨晚叫喚了一晚上。”他提起關振岐昨晚的創舉就很是無語。

熱氣騰騰的羊雜湯端上來,章啟越掰一半餅子遞給顧茗,見她行動緩慢,似乎十分畏懼寒冷,不由愧疚的說:“北平的冬天太冷了,早知道學校放假,就應該等到我放假回去看你。”他握住顧茗的手,頓時嚇了一大跳:“怎麽這樣冰?”

顧茗自從槍傷失血過多,重傷昏迷之後醒過來,身體其實一直沒有恢覆過來,手腳發冷,晚上鉆進被窩要冷的瑟瑟發抖,在玉城的時候劉副官送過來一個銅暖婆子,晚上灌了熱水放進被窩裏,還能抵擋一二。

昨晚在六國飯店,她在被窩裏焐了半夜,腳還是涼的,半夢半醒之間一直覺得冷,都沒有休息好。

“你也說了,北平太冷了嘛。”

關振岐插嘴:“小顧別的都好,就是看起來似乎身體有點弱啊。”年輕女孩子略帶點病容,說話中氣不足,漂亮歸漂亮,卻不及他表妹康健,好像也沒有照片上那麽神采奕奕。

別人不知道,章啟越卻知道顧茗的身體一向很好,等閑連個小毛病都沒有,她一直是精力旺盛的人,神色不由嚴肅起來:“阿茗,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之前忙著照顧關振岐,此刻再細看,面色蒼白,嘴唇的顏色也太淡了,分明是生過一場大病的模樣,一雙手好像在冬天的井水裏湃過,冰的驚人。

顧茗原本就沒想瞞著他,只是剛來,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說:“……我之前生過一場大病,差點見不到你,看起來是不是特別憔悴?”

章啟越也不知道腦子裏怎麽想的,鬼使神差報了個日期:“是不是那時候?”

顧茗喃喃:“啟越,想不到你在我身邊居然安插了探子!”她的小臉垮了下來:“我覺得有必要重新考慮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章啟越握著她的手不放,內心絞痛:“對不起,你生病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你當時……是不是很危險?那兩晚我兩天夢見與你訣別,醒來心跳的厲害,真不知道那時候你掙紮在鬼門關。”他低頭不住哈氣,想要替她暖手:“也許是你舍不得我才又回來了。”他一臉劫後餘生的僥幸模樣。

分開太久,他不能每日為她送去早餐,或是夜晚送她回家,就連她在生死關頭掙紮,他也被蒙在鼓裏,還一直盼望著她的來信。

“對不起!”

他不住道歉:“都是我不好,不能就近照顧你!”

顧茗寬慰他:“啟越,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了?沒人照顧我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啊。”

這句話乍一聽透著自強自立,但細品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沒有別人照顧也能生活的很好四舍五入,約等於不需要男人來照顧。

章啟越可憐巴巴的說:“阿茗,是不是你生病我不在身邊,你對我很失望?”說不定這些話都是鋪墊,前面鋪墊好了就會提分手。

顧茗又好氣又好笑:“瞎說八道什麽?要是對你失望,我何必坐火車跑這麽遠來看你?你們航校的運動量是不是有點少啊?你都有功夫胡思亂想!”

章啟越:“……我反省。”

他握著顧茗的雙手負責替她搓熱,然而眼神恨不得粘在她身上,連桌上的早飯都被他無視了。

關振岐默默低頭吃早飯,羊雜湯很暖很香,幾口灌下肚裏,頓時驅散了今早從城外趕過來的寒氣,五臟六俯都暖和了起來,假如不是眼前還有一對小鴛鴦你儂我儂,那就更加完美了。

沒來之前,他的設想是三個人坐下來談天說地,聽說章啟越的女朋友還讀過女子師範學校,閑來喜歡讀幾本書,大家聊聊時下的一些思想也很有意思。沒想到真坐來下了,他就發現章啟越這個臭不要臉的,以搓手為名拉著女朋友不放,紮進眼裏拔不出來,哪裏還顧得上吃飯?

關振岐心中暗想:章啟越是不是談戀愛的路上忘帶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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