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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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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聚會原本宴請顧茗,馮瞿來了之後,這幫人便以馮瞿為中心,抓緊時間在他面前刷個臉熟,順便探聽軍政府近期風向。

顧茗閑坐品茶,間或被某位主編敬酒,她淺淺飲一點,但人數眾多,竟漸漸酒氣上臉,頰邊若塗胭脂色。

《兒童新報》的主編屈清河原來最瞧不上顧茗的,如今卻對她心服口服,他辦的報紙與政治無涉,況且一把年紀不比年輕人還要在馮瞿面前博好感,便陪坐在她身邊閑聊。

聊起自家報紙,滿面笑意:“多虧了顧先生指點迷津,如今報館的銷量大大提高,連我的小孫子都喜歡讀。”

顧茗喝的微醺,:“屈主編的報紙是辦給兒童的,我倒是也想辦一本專給婦女的雜志。”

馮瞿側耳傾聽,也有別的報紙編輯與她討論此事的可行性,餘光時不時註意著她。

文化人的圈子裏,聊天氣氛相對輕松許多,少了玩政治的勾心鬥角以及各種利益搏奕,甚至還透著點狷介可愛。

顧茗看起來似乎很是適應這種場合,輕松隨意,身邊不時有各家主編過來與她閑談,也多是報紙銷量及遇到的問題,大家互相交流一番心得而已。

一頓飯吃的很是愜意,天色漸晚,各家主編相約告辭,大家都散了之後,桌上只剩了馮瞿與顧茗。

顧茗起身,酒有點上頭,腳底下略微發飄,努力維持著清醒向馮瞿作別。

馮瞿拉她:“我送你回去。”

“謝謝,我自己能回去。”顧茗往飯店門口走,發現馮瞿的司機已經把車開到了馬路邊,應超推開車門迎了過來。

馮瞿抓著她的手腕不放,很有耐心:“你都醉了,就不必硬撐著了。”

變故在一瞬間發生。

汽車同時爆炸,車裏的司機甚至都沒來得喊一聲救命,就已經葬身火海。離的太近,馮瞿下意識第一反應是把她攬在懷中撲倒在地,落地的時候甚至還能記得護著她的腦袋別磕著碰著。

他重重壓了下來,若非隆冬時節,身上穿了幾層衣服,後背早被氣浪灼傷,炸飛的汽車副駕門砸了下來,落在他的血肉之向軀上,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應超也被氣浪掀翻,大喊:“師座——”

顧茗的酒意被徹底嚇醒,只感覺倒下去的骨頭疼,嚇的一動不動。

隨後槍聲大作。

馮瞿雙目深邃,似藏著千言萬語,那一個瞬間顧茗腦子裏甚至冒出個荒謬的念頭:他的眼神倒好像愛上了她。

他掀翻身上的車門,摟著顧茗就地打了個滾,撲滅了身上燃燒的火苗,躲避隨即而來的子彈,拖著她往店裏面撤。

應超受了傷,連滾帶爬要過來,在沖進店裏之前,顧茗只感覺腿上巨痛,同時腰側也痛極,頓時忍不住通呼出聲,懷疑被子彈穿透了,差點撲倒在地,恨不得在地上打滾,被馮瞿一把撈了起來,半摟半抱在懷裏,兩人沖進了店裏面。

外面的槍聲還在繼續,似乎是應超與人交火了,馮瞿低頭看到她腿上在流血,攔腰抱起她就往後廚方向沖了過去。

飯店裏的夥計掌櫃以及食客們全嚇的四處躲藏,他沖進後廚,四下打量,很快在廚房後堂裏找到一個小門,推開門打量一番,後面正對著一條弄堂。

馮瞿放下顧茗,矮身蹲了下來:“爬上來,抱緊我。”

顧茗已經痛的意識有些昏沈,猶豫了一瞬,求生的欲望驅使她終究還是爬上了他的背,鼻端一股血腥味,手底下濕漉漉的:“你後背……受傷了?”

馮瞿掏出手槍,一手攬著她出了小門,還順手關了起來,往黑暗的弄堂裏走去:“不妨事。”

那天晚上天色很是不好,馮瞿背著她走了一段路,那條弄堂四通八達,走出去很遠之後,還能聽到飯店裏的槍聲。

他的步子很快,但呼吸聲很穩,後來聽到遠處追過來的人,馮瞿開玩笑:“阿茗,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傷心?”

顧茗咬牙忍痛說:“禍害留千年!”腿上跟腰腹間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很快就要流血死亡,暗中想是不是最近自己做了些好事,所以才有此劫?

馮瞿失笑:“我在你這裏就不是個好人是吧?”

他能聽到顧茗咬牙忍痛呼吸沈重的聲音,心裏發疼,又怕她昏睡過去,只能逗她不斷說話。

顧茗敷衍他:“少帥,要以大局為重,個人的一時榮辱得失不算什麽,要能造福一方百姓。”

馮瞿每走一步,她都懷疑自己腰腹間的傷口要被顛散了,說不定下一刻裏面就會流出白嘩嘩的腸子,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終於說:“其實……你也算不上壞人。”某種程度上來說,假如不是以極度苛刻的標準來看,他甚至還算得上是個好人,對於軍中的袍澤與容城的百姓來說,盡了應盡之責。

這世上從來沒有絕對標準堪評一個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評判他人。

馮瞿無聲的笑了:“……將來你會發現,我也並不差。”

後面追上來的人分作幾撥,很快有一隊人向著他們的方向追了過來,馮瞿將顧茗放下,靠在一戶人家門口,黑暗之中率先開了槍。

那天晚上後來的記憶顧茗都有點模糊了,只知道槍戰很是激烈,她腿上跟腰腹間的傷口很疼,一直在流血,漸漸身上有點發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又很快清醒了過來,覆又糊塗。

馮瞿的槍法很準,來人雖然確定了他的位置,但被當場擊斃了幾個之後,暫時熄了火,不敢摸過來了。

天色極暗,槍聲驚動了街上巡邏的士兵,遠處似乎有人跑步前行,在救兵到來之前,顧茗的意識已經恍惚了。

她半夢半醒,耳邊聽到有人在向馮瞿報告著什麽,她被馮瞿摟在懷裏,只覺得渾身發冷,失血過多造成的幻聽,惡心,耳鳴全都放大了,又懷疑自己身處夢中,有人在不住叫她:“阿茗,醒醒。”

彼時馮瞿撫摸著她的臉頰,只覺得面頰冰冷,也不知道是臘月的天氣凍到了她,還是她身上槍傷失血所致。

一個多小時之前,她還言笑晏晏與眾人飲酒,面若塗朱,此刻卻奄奄一息在他懷中。

近來胡琦被捕,部分巡捕也進了監獄,巡行的便換了玉城駐軍,全都是荷槍實彈,聽到槍聲趕過來之後,竟然見到馮瞿受傷,頓時大驚:“師座,您沒事吧?”

馮瞿:“快去找一輛車,要馬上去西醫院,顧小姐受了槍傷。”

之前顧茗直朝前撲,馮瞿便猜到她腿受了槍傷,巡街的有人帶著手電筒,打開照下來,發現她右腿果然有槍傷,但是此刻她面色慘白,馮瞿便拉開她的羊絨大衣檢查,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今日穿著件淺色旗袍,此刻腰腹間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洇出來的血濕透了旗袍,血跡不斷在加大,他慌了起來,兩手按住傷口,怒喝:“車呢?車呢?”

也不知道巡街的駐軍不知道從街上哪兒攔住了一輛汽車,當場征用,開過來的時候車上還有一股香水味道,他抱起顧茗就鉆進了後座,催促:“快去醫院!”

顧茗早已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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