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張小羽像丟了魂一樣，呆呆地站在急救室門前，急救燈亮了兩個多小時，只看見不時有

醫生護士進去，然後再不見出來。這種沈默的壓抑就像暴雨前的寧靜，靜的令人難以承受

。只有關緊的門、一直亮著的燈......還有裏面的人......

他緩緩癱在地上，手掌捂住的縫隙裏露出低聲的嗚咽。

靳謙......靳謙......

時間倒回一天以前。

早上剛吃過早飯，張爸爸和張媽媽就下樓去小區的鍛煉廣場，打算溜達溜達。張小羽把

鍋碗瓢盆收拾幹凈，從冰箱裏摸出昨個剛買的臍橙和蘋果，凍了一夜的水果又甜又脆又涼

。張小羽圍巾忘了脫，坐在沙發上哢哧哢哧地啃著第二個蘋果，門鈴響起來的時候他還以

為是爸媽回來了，結果開門看清來人張小羽就想把門關上。

靳謙像魚兒一般靈活地從縫隙裏鉆了進去，頂著一張和晏旭異曲同工的溫柔笑臉，溫和

地說:“我前幾天從老前輩那裏得了幾張藥膳保胎的方子，所以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獻寶

了。”張小羽扯扯面皮，說:“方子，留下！人，滾蛋！”靳謙像沒聽到一樣，直接坐在

沙發上，而且還毫不介意地拿起張小羽啃剩下的大半個蘋果吃了起來。

剛咬了一口，靳謙就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你胃不好，還愛吃這種涼食，不加小心很定

會胃疼的。”張小羽把水果盤搶了過去，毫不客氣地挖苦道:“靳家缺你吃喝不成，居然

跑到我這裏來搶東西？！給你十秒鐘消失在我視線，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靳謙站起身

來，用比他高了大半個頭的身高差距從上向下俯視著他，眼神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銳利。

一個不慎被成熟男人氣場鎮住的張小羽不禁呆在那裏，冷不丁唇上多了熟悉的熱度。像

是在數九寒天冰天雪地裏突然置身在暖意襲人的溫泉裏，又像在出生後媽媽柔軟懷抱緊緊

包裹，這熟悉的觸感不禁讓他緩緩閉上了眼。雙手無力地撐在男人緊致有力的胸膛上，隔

著薄薄兩件衣服也能感覺到那手掌心傳來的強勁心跳和炙人暖意。毫無意識地撫摸像是默

認的迎合，靳謙黝黑的眼瞳邊緣沾染了點點情欲的光彩。

“我就說煤氣關上了你還不信，我.....”尾音在看到臥室兩個人的暧昧之舉後自動消

失。張媽媽和張爸爸張大了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不到半小時就發生的情形。張小羽總算

反應回來，怒者臉色毫不留情扇了他一耳光！“王八蛋！”靳謙低下頭，平日裏的上位風

采全都被沮喪和受傷取代。張媽媽在兒子出手的瞬間，就忍不住“啊呀”了一聲，張小羽

只覺得一股一股地憤怒直直往上頂，頂的肺都快憋不住了。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張小羽直

接就跑了出去。

靳謙捂著受傷的臉，恭敬地跟二老道辭，然後也緊跟著出門去了。

張爸爸有些不放心，想要跟在後面看看情況，卻被張媽媽攔住了。張媽媽坐在沙發上，

端著茶幾上的溫水說道:“別去。小羽和靳謙的事情，就讓他們兩個自己解決。他也是大

人了，該懂事了。”張爸爸咋著舌坐到張媽媽身邊，“你說。靳謙對咱家小羽......是小

煦和小恒的心思？”

“小羽我是知道的，只是靳謙......唉，到底不像咱們平民百姓，我就擔心小羽要是那

天和他在一起了，然後吃了虧......”

張爸爸又連聲安慰妻子，好不容易才把妻子的情緒穩定。

張小羽滿頭都是混亂的片段和聲音，他想起當世晏旭披著溫柔外表把自己騙的連渣都不

剩，又想起當初自己期期艾艾地和靳謙相處像向日葵渴望陽光一樣期待著垂憐，最後又想

到靳老爺子說過的打賭假象和騙局......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卻感覺到從腳底湧進一

股刺骨寒意，直直沖到腦瓜仁深處，又疼又冷的像酷刑般難受。

路過街角店面透過玻璃門的反射，他看到一個神情萎頓缺少生氣的男人，哪裏又是在鏡

頭前妝容得體氣質非凡的自己？張小羽巴拉巴拉亂糟糟的頭發，窩在公園一角看小朋友們

吹泡泡。看著孩子們開心的笑容，他發自內心地羨慕這些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靳謙找到他時，後者正在長廊的盡頭對著面前的竹子吹泡泡，三三兩兩的孩子嚷嚷著說

叔叔給我吹個大的要很大很大的。或許是靳謙的氣場太過強大，孩子們哄笑著跑遠了，張

小羽聽到身後的聲音，平平淡淡地開口說:“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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