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接到汪曼春電話的時候，梁仲春是很得意的，她汪曼春之前不是一直仗著和明長官那層不清不楚的關系，不把他這個行動處處長放在眼裏嘛，現如今明長官要結婚了她也因為自己作死被停職了，有事可不就得求到他頭上來了嘛。

所以汪曼春跟他說匯豐銀行231號保險櫃是抗日分子開的，目前就有人正在啟用這個保險櫃讓他盡快去抓人的時候，梁仲春是一點兒都沒有懷疑，他知道汪曼春在匯豐銀行布了個眼線也有大半年了，所以這條線索必然不是騙他的，不過他還是留了個心眼兒沒有自己一個人帶著下屬過去，而是專門找人去接了汪曼春一起去的銀行。

天上果然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如果有那這餅可能有毒！梁仲春覺得自己要被汪曼春給坑死了，也怪他自己最近獨掌大權太得意忘形了，等他帶著人沖進銀行，看到的卻是阿誠和他媳婦兒李靈兮，之後汪曼春就借著他的勢和李靈兮吵了個天翻地覆，最後這事兒就鬧到了明長官面前！

此時大家都在明樓辦公室，明樓坐在沙發的正中間，靈兮抱著自己裝信的盒子一臉怒容的坐一側，而藤田正好也在，他坐在靈兮對面的單人沙發上，至於汪曼春則和梁仲春還有阿誠三人站在中間。

“我接到線人舉報，匯豐銀行231號保險櫃是延安分子為了傳遞情報而開的，所以一直著人埋伏在銀行等著人上鉤，今天收到消息231號保險櫃有異動所以才找了梁處長去抓人，只是沒想到李小姐非常的不配合！”

汪曼春看了靈兮一眼目光銳利，只是再對上明樓的時候又變得柔和了許多。

“你在搞笑嗎汪小姐！在場的情況是怎麽樣的，阿誠和梁處長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要看231保險櫃我給你看了，但是你還要看我自己的私人信件我憑什麽給你看，這個信連我大姐和阿誠想看我都沒給他們看，你一個被停職了的76號前情報處處長，憑！什！麽！”靈兮也不是軟柿子，她迅速的反駁汪曼春，說到最後幾乎都咬牙切齒了！

雖然兩人已經在銀行吵過一回了，但是汪曼春就不是個沈得住氣的人，她大聲道，“你不給我看那就是心裏有鬼！”

“那我說你汪小姐是重慶分子我要搜你的家，你不給我搜就是心裏有鬼你肯嘛！”大嗓門誰不會啊！

“不要吵了！”明樓不想聽二人的口水仗出聲制止，“梁處長你來說，231這個保險櫃你們既然看過了，那有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

“報告明長官，我和汪小姐以及明秘書一起檢查的231保險櫃，裏面只有一些金條美元和首飾，並無任何可疑的地方。”

靈兮看著明樓，小聲嘟囔，“那是大姐給我存的嫁妝，有可疑的地方才見鬼了呢！”

明樓斜了靈兮一眼，“沒叫到你不許說話！”

“哦…”雖然應了，但是靈兮撅著嘴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

“梁處長你繼續說，既然231保險櫃沒有問題，那為什麽又要看靈兮的私人信件？”

“具體的原因屬下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李小姐一直抱著這個盒子不松手，汪小姐好奇想看看吧…”

梁仲春說得比較委婉了，其實他猜大概是汪曼春本想借著這次機會立功覆職，但是231這個保險櫃很正常明顯是搞錯了，她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看李靈兮一直抱著個盒子不撒手，便想放手一搏而已。

這種查別人私物的事兒他們也是會做的，只是看對方是誰而已，但凡今天換個普通人如李靈兮一般不給他們看這盒中的信件，早被拉到76號動刑去了！

明樓點點頭，又看向靈兮，“那靈兮現在你回答我，你說這個盒子裏是你的私人信件，是誰寫給誰的信？又為什麽要帶到銀行去？”

“是我寫給爸爸的信，之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寫上一封，直到昨天晚上寫了最後一封，帶去銀行是覺得之前那些情緒太負面了，就幹脆存到保險櫃裏之後都不要取出來了。”

“那可以給我看嗎？”雖然是詢問，明樓卻已經把手伸到了靈兮跟前，今天鬧成這個樣子，這些信必然是要被打開的。

靈兮也懂明樓的意思，她看了看手裏的盒子又看了看明樓，猶豫了許久還是把盒子給了他，“你們要看就看吧，反正也沒什麽不能看的內容。”

明樓接過靈兮手裏的盒子，從中拿出一疊信來擺在桌上，一共八封，每個信封上都寫著蘇林孖三個字。

“她撒謊！”看到陌生的名字汪曼春跳了出來，“不是說是她自己寫給父親的信嘛，這上面的名字明明不是她！”

看到汪曼春那興奮的樣子靈兮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去不理她，這人真的也太蠢了吧，稍微動點腦子就該知道她既然敢拿出來給大家看，自然不會有這麽明顯的bug存在的。

“這個問題我來解釋吧。”一直沒說話的阿誠出來解釋了一番關於靈兮家人的姓氏以及名字的由來，“這不過就是一個小名，因為只有私底下親密的家人才會叫這個名字，所以汪小姐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阿誠看似在為汪曼春解圍，實則偷偷翻了個白眼，唔，被大哥發現了！

明樓把信推到藤田跟前，“藤田先生，我是靈兮的大哥心裏自然是偏向她的，為求公正這信便請藤田先生來看吧。”

藤田今天來找明樓主要是為了說上次馬場找到的那份文件，那份文件他看不懂便遞交到了軍部，經過軍部的專家翻譯查看才發現是美國一份極其機密的文件，日本是用不上的，但是軍部把文件送到了他們的同盟國德國去了，對方對這份材料很感興趣，藤田也因為發現材料有功而受到了來自上級的表彰和獎勵。

只是他跟明樓還沒說幾句呢，就看了一出這樣的鬧劇，現在這八封信就在他眼前，以他做了多年特工的經驗判斷，這些信想來是不會有問題的，只是他做事的原則便是對任何事情抱著懷疑的態度，所以明樓請他看信他也不推辭，“我自然是相信明先生的，那便請明先生跟我一起看吧。”

“好，藤田先生先請。”

明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藤田就按照順序拿起了第一封，正準備拆開卻被靈兮打斷了。

“等一下。”靈兮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這信寫得還挺尷尬的，我就不留在這裏了，我去阿誠哥的辦公室等著，你們看完了再叫我吧。”

明樓也覺得，當著別人的面去讀她的信確實是不太好，便點了點頭，“行，阿誠你送靈兮過去吧。”

“不用啦。”靈兮走到阿誠跟前，握上他的手，“你昨天不是想看嘛，那就留下來看吧畢竟這些信裏面很多東西也跟你有關呢，看完了你再來找我嘛。”

阿誠摸了摸靈兮的頭，“那你等我。”

“嗯。”

***

阿誠一直都想要去了解靈兮之前的生活是什麽樣的，他問過一些靈兮主動講過一些，然後平常生活裏靈兮也偶爾會提到一些，但是都沒有今天這八封信來得全面。

這些信，從思念起，自放下終，中間有她父親去世後那幾年的生活，也有這兩年來的仿徨害怕猶豫和努力，以及她對阿誠的愛。

明樓以前一直都不能明白，阿誠喜歡靈兮還可以說是一見鐘情，那靈兮是為什麽會喜歡阿誠呢？看完這些信他終於能夠理解她說之前寫得太負面是什麽意思，她是從自我否定和厭棄在死亡邊緣掙紮到找到了生的希望努力活著，這樣的情況下她愛上阿誠也就能夠理解了。

汪曼春看過這些信之後覺得信裏面有很多問題，可是藤田居然就這麽走了？！可是她又不敢去堵藤田的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難道他覺得沒問題嗎？為什麽不把李靈兮抓起來？！

明樓送走了藤田又回到了辦公室，“阿誠你和靈兮的錢還沒有存完吧，等一會兒是不是還要再去一趟銀行？”

阿誠點頭，“是的先生。”

“那正好，你先回去你的辦公室等我，我也正好要去一趟匯豐銀行，我這裏還有一點事處理完就過來。”

“好的先生。”

阿誠看了一眼很不服氣的汪曼春便退出了明樓的辦公室，梁仲春也是個人精，既然藤田完全沒有發難那證明他覺得這個信沒有問題，日本人都不覺得有問題他就更不會去追究了，便也跟在阿誠身後出去了。

最後，辦公室就只剩下了明樓和汪曼春，明樓親自把辦公室的門關上才走回了辦公桌後面，從抽屜裏拿出一封信來遞給汪曼春。

等汪曼春看完信明樓才長嘆一聲，“曼春，我知道你恨我大姐，我曾經試圖想辦法讓你們和平相處，但是現在看來是我癡心妄想了，你不但恨我大姐，應該也是恨我的吧，當然你恨我我也不怪你，也許有一天我從這裏走出去，被別人打了七八個血窟窿，那個時候你就不會恨我了。”

這封信裏，寫的是明樓跟周佛海申請恢覆汪曼春職位，而且已經得到了周佛海的批覆同意她覆職，原本她正感動萬分呢，卻不想師哥的話像刀子一樣紮進了她的心裏，“師哥我沒有，我愛你，我比任何人都愛你！”

“所以你就是用這樣的方式愛我嗎？”明樓取下自己的金絲邊眼鏡揉了揉太陽穴，仿佛很累又很無力，“你查我大姐，查靈兮，你一天到晚的把註意力放在我的家人身上，先不說你查不出什麽，就算你真的查出了什麽，你覺得那個時候我還有命在嗎？”

明樓的聲音很輕，但是話裏的分量卻像一把巨大的錘子，狠狠的砸進了汪曼春的心裏，她努力的想要為自己辯駁，“師哥我真的只是想幫你，我愛你，我愛你啊！”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覆職之後就好好做事不要再被別人抓到把柄了，梁仲春這兩個月也實在得意非常，你早日回到76號也好早日拿回主動權，至少不至於像今天一樣抓個人還要求著梁仲春。”

“師哥…”

汪曼春還想再訴一番衷腸，但是明樓已經不給她機會了，她也只好跟著從辦公室出來，她覺得哪怕師哥要結婚了，但是師哥最愛的還是她，榮令舒也不過就是個陰差陽錯和迫不得已而已，只要師哥心裏還有她那便夠了，她暗暗在心裏發誓，一定會做出成績來讓師哥看看！

***

令舒收到了明樓專門派人送上門的禮物，是一支很昂貴的鋼筆，她有些好奇就打電話到明公館問情況。

因為婚期將近，明樓已經給自己放假了，只是婚前那些他必須出面的流程都已經走完了，現在他這個新郎反而沒什麽事正拿著一本手抄本的《異苑》看得起勁呢。

明樓覺得靈兮的潛能還是可以多發掘一下，比如她默寫的這本《異苑》，字跡工整排版舒適，還主動給斷句並加上了標點符號，看書體驗感真的非常之好。這本書還是他很多年前看過幾頁，之後便被明臺拿去然後又借給同學最後就丟失了，他也不是很掛念但是偶爾閑暇了總會想起來可市面上又找不到。這次他看了靈兮的信，信上寫的那句“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明樓便知道靈兮必然是看過這本書的，她又有個過目不忘的本事，之後他便用一支鋼筆作為報酬，要求靈兮把書默寫下來。

只是這筆一買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靈兮自己得了筆便吵著要給阿誠也買一支，說是要跟阿誠湊個情侶款，而說起情侶款他和令舒都要結婚了，他也沒送過令舒什麽禮物便也給令舒買了一支，都買了三支了大姐和明臺自然也不能忘就一起買了五支。只是這段時間明臺天天早出晚歸的似乎在打什麽鬼主意，明樓便決定新筆給自己用，把換下來的舊筆給明臺。

令舒了解了事情的原由會心一笑，“那你便替我謝謝靈兮了。”

明樓也笑了，“放心，你的感謝我會帶到的，她家學淵源想來以後要她寫東西的日子還多著呢。”

令舒打趣他，“就一支筆，明先生這買賣穩賺不賠啊。”

“自然不能做賠本的買賣，要知道阿誠有靈兮養他，我得養老婆孩子呢…”

此時靈兮正在陪著大姐清點大哥婚禮上的一應物品，只是好好的突然打了個噴嚏，是誰在惦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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