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兮追著阿誠上了樓梯，只是一個沒註意腳下一滑差點兒就摔了下來，還好她及時抓住了扶手才算是逃過一劫，這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而阿誠也聽到聲音緊張的回過頭來看她，見她沒有受傷才松了一口氣，最後靈兮就被阿誠以公主抱的方式從眾人面前帶走了，現在她在阿誠的房間裏坐在阿誠的床上被阿誠抱在懷裏，但是阿誠又不說話，所以靈兮也不好說什麽只是雙手環在他的腰上讓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桂姨的突然出現讓阿誠方寸大亂，他想不通她為什麽要回來，大哥和大姐又為什麽要同意讓她回來，他突然有了一種被全世界所有人都拋棄的感覺，他只能緊緊的抱住靈兮，仿佛溺水的人在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害怕靈兮也離他而去。

“阿誠哥你抱得太用力了，我快喘不過氣來了…”靈兮本來想再忍一忍的，奈何阿誠的情緒過於強烈許久都沒有減弱的趨勢，所以才不得不開口解救自己的腰。

靈兮的話讓陷在情緒裏的阿誠猛然驚醒，他才發覺自己失態了，他連忙松開了手仔細檢查她的神色，“對不起，是不是弄痛你了。”

“我沒事。”靈兮搖頭，握住他的雙手，“第一次看到你這麽失態，剛剛那個是什麽人，可以告訴我嗎？”

阿誠低頭摩挲著靈兮的手指，“大姐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我本是個孤兒，小的時候被明家的下人桂姨收養，後來桂姨因為虐待我被大哥和大姐發現了，我就被帶在大哥身邊教養，她也被大哥趕出了明家。”

“虐待？！”靈兮瞪大了眼睛，她從小生活得太幸福了，所以完全無法理解作為一個母親怎麽會虐待自己的孩子呢，就算是養子也不至於虐待啊，既然要虐待那當初又為什麽要收養，“大姐只是告訴我說，你的童年生活過得很不好，所以大哥才把你帶在身邊，時間久了也就當弟弟看了。”

“大姐大概是怕你會看不起我，所以說的比較含糊，其實我們認識這麽久我是有私心的，我一直都沒有主動的告訴過你，我不是明家的少爺我和明臺不一樣，明臺是記入了明家族譜的正經少爺而我並沒有，在明家我更多的是一個仆人或者是管家的身份，大哥和大姐把我當親弟弟看，但是在外人看來我不過就是明家的一個下人而已。”阿誠苦笑，笑容裏的落寞特別的明顯。

靈兮一直都有感覺阿誠在她面前，在大哥和大姐明臺面前是不夠自信的，他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以前她不知道原因也因為不太熟悉所以不好問，現在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麽了，她學著阿誠以往的動作雙手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所以阿誠哥你很在乎這些嗎？在乎有沒有上明家的族譜，在乎外人看你的眼光？”

阿誠搖頭，把靈兮的手又抓回自己手心裏，“我不在乎族譜，更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大哥和大姐養育我教導我，他們就是我的家人我心裏只有感激，我在乎的是你的看法，你會介意我的身份嗎？你要知道現在跟你交往的不是明家的少爺，嚴格的來說只是明家的一個下人一個長工你懂嗎。”

“我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靈兮很認真的看著阿誠，給他吃定心丸，“從你這個角度來講我跟你是一樣的，我也是無父無母被大姐撿回來的，你在大哥身邊做事我在大姐身邊做事，我們兩誰比誰高貴呢。而且你看1912年2月12日清朝最後一位皇帝宣布退位，今天是1939年12月30日，也就是說大清都亡了28年了，你身為一個出國留過洋學習過新思想的進步青年怎麽還這麽封建呢，眾生平等工作不分高低貴賤，下人長工很差嗎，他們憑著自己的勞動和雙手掙錢我覺得很好啊，你看我們家的阿香多可愛，你會因為阿香是傭人就看不起她嗎？”

“我喜歡你有教養有學識勇敢善良長得好看，我最喜歡你的一點是你心裏有光，在我最無助最崩潰的時候是你給了我希望，你給大姐寫的信裏說‘於萊茵河畔發現太陽花一朵，雖嬌弱萬分卻不懼風雨積極生長努力向陽，現摘花做書簽，雖有辣手摧花之嫌，但能得陽光長伴吾心甚悅，今贈與長姐，願陽光與您常伴’，我以前也如你一樣是這般積極向上的，只是那個時候的我把曾經那個積極向上的李靈兮給弄丟了，我找不回原來的我了，那個時候我就想問問你心裏的陽光來自哪裏是不是可以借一點給我，所以我才會給你寫信，說我想要你的那支太陽花書簽，這是我們的開始，跟你是不是明家的少爺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告訴我，人生短短幾十年，一定要認清楚哪些是我想要的，哪些是我不想要的，不要為了不想要的事情浪費時間，所以我找各種理由要跟你聯系，可是從上海寄信到法國也太慢了一個月才到再等你的來信就兩個月了，這樣算來一年也才能寄6個來回還不能保證會不會丟，所以我才幫著大姐去申請了越洋電話，這樣我們才能夠更好的交流。之後電話好不容易裝好了，我又得處心積慮的找話題跟你聊，可是找話題真的好難啊，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對不起明臺整天找他吵架，你是我處心積慮才得來的，我怎麽可能因為你不是明家的少爺就不喜歡你呢，初到明家我所求不過是大姐的平安和一個你，現如今我所求也不過是明家所有人的平安和一個你。”

阿誠有被靈兮的表白感動到，他一手攬住靈兮的腰一手托上她的後頸低頭吻上了她的唇，這次的吻跟之前那些都不一樣，他完全沒有控制放任情緒在發酵，兩人唇舌之間的交纏來得無比的熱烈，很快就讓靈兮喘不過氣來了嚶嚀出聲，阿誠卻不肯放開他，只是以口度氣又繼續加深這個吻。

陌生的情潮席卷了二人的理智，阿誠的手開始不自覺的在她貼身的旗袍上四處游走勾勒她的曲線，而靈兮覺得他的手仿佛帶著魔力，他探到哪裏哪裏就會發熱，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被吻到全身發熱腿發軟的狀態，好在是坐著的不然她都擔心自己站不穩，整個感官都被他牽著走。

這般吻了許久阿誠都不肯放開，一直追著她的唇舌不放，手不自覺的落到了她胸前的盤扣上，解到一半時阿誠的理智猛的回籠，才驚覺自己在做什麽喘著粗氣停下了來把靈兮抱進懷裏，他有些懊惱這次太放縱了，果然還是桂姨的出現讓他失了理智，他差一點兒就做了傷害她的事情。

兩人都在大喘氣，靈兮下巴靠在阿誠肩上平覆自己有些激蕩的情緒，她想要從阿誠懷裏出來卻被阿誠按住不讓她動，“靈兮你不要動，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聽到阿誠的話靈兮沒有再動，只是就這麽由著阿誠抱著，她突然在想，如果時間停在這一刻地老天荒該有多好。

靈兮的一番話讓阿誠很感動，實話他是羨慕明臺能上明家族譜的，只是他很清楚自己跟明臺之間的差距，所以他對上族譜的事情並沒有什麽執念但是心裏還是會有期盼，現在他平心靜氣的想，桂姨必然是多次哭訴自己生活困苦之類的不然大哥大姐也不會同意讓她回來，如今一個桂姨最多也不過就是他曾經的養母罷了，再如何也不能對他的生活造成影響，而且他現在不是孤身一人，曾經他有大哥大姐和明臺，現在他還有了靈兮有了一個以後要與他相伴一生的人，他不應該把自己鎖在過去痛苦的回憶裏獨自舔舐傷口而去傷害自己的家人和愛人。

許久阿誠才松開靈兮，他拿了個枕頭放在腿上，“咳咳，那個靈兮，你口紅花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靈兮有些嬌嗔的怒視阿誠，現在不止是口紅花了的問題而是兩個人的衣服都很亂，靈兮的旗袍是絲綢面料的，在兩個人的互動摩擦下已經皺皺巴巴的不成樣子了，而阿誠的襯衫也好不到哪兒去到處都是褶皺的痕跡，但是他襯衫外面穿了個馬甲，馬甲面料比襯衫硬一些起到了一些保護作用，所以看起來比靈兮好很多。

“我…咳咳…我下次一定註意…”

靈兮撫了撫自己的衣服，但是褶皺並沒有好一些遂放棄了，“我走了，那個桂姨如果你想趕走她但是又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幫你，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無條件的站在你這一邊。”

“好。”阿誠目送靈兮出去，又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狼狽的樣子嘆了口氣，心想以後還是要克制些，這離結婚怕還有些日子呢。

***

靈兮剛回到房間阿香就來找她了，說是大小姐找，所以靈兮拿了件披肩裹在身上，又把口紅補了一下才去到大姐的房間，此時房間裏不止有大姐還有明臺和桂姨，靈兮進來的時候桂姨正拉著大姐的手跪在地上哭求，“大小姐，您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只能露宿街頭了，這麽多年我已經受到懲罰了…”

明鏡連忙把桂姨扶了起來，“不是我不肯留你，阿誠從小在這個家長大我們待他就像親弟弟一般，你回來的事情他如果在意的話，我們也很為難。”

見到靈兮進來，明鏡忙拉了靈兮的手給桂姨介紹，“這是靈兮是我遠房的親戚也是阿誠的女朋友，這是阿誠之前的養母桂姨。”

“桂姨。”靈兮只是微微頷首，然後坐在明鏡身邊，很是有大家閨秀的矜貴感。

“靈兮小姐。”桂姨看著眼前這個漂亮得過分的女孩子，她眼神裏的倨傲和不屑太過明顯讓她很不喜歡。

靈兮不理會桂姨，看向明鏡，“大姐您找我有事嗎？”

“這不是桂姨回來了嘛，想讓你去勸勸阿誠。”明鏡嘆了口氣，看了看桂姨又看了看靈兮，“桂姨畢竟曾經是阿誠的養母，她現在在鄉下生活困難只能投靠阿誠了。”

聞言靈兮笑了，語氣很是高高在上，“桂姨如果只是因生活所迫，我可以出錢讓您住到外面，不用您做什麽還可以給您請個下人照顧，桂姨覺得可好。”

明鏡本來想說點兒什麽，但是被明臺這個大老粗給打斷了，他似乎完全沒有聽出來靈兮語氣裏的不屑非常的捧場，“我覺得這個主意好耶，這樣阿誠哥也不會不開心桂姨又有人照顧。”

“我…我不是…我不需要靈兮小姐的錢，我雖然窮但是也是有尊嚴的！”桂姨一時語塞，她是有任務要執行的，必須要留在明家才行，如果住到外面該怎麽執行任務。

“那用阿誠哥的錢，讓大哥每個月從阿誠哥的薪水裏扣給您，這樣您是不是就覺得有尊嚴了？”

眼見著靈兮的語氣越發不好，明鏡出聲阻止，“靈兮！”

靈兮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大姐的手，示意自己有分寸，她看著桂姨還在等她的回覆。

“我也不要阿誠的錢，我可以留在明家做工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的，希望靈兮小姐能給我一條生路。”說著桂姨就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靈兮面前。

明鏡和明臺看到這一幕都嚇了一跳，明臺突然就開始懷疑起了桂姨此行目的，明明靈兮的提議很好她為什麽就只想留在明家做個下人，而明鏡連忙要去扶桂姨起來確被靈兮制止了。

“桂姨我給了您路您又不選，如果您一定想要自力更生的話我也認識一些小姐妹可以給您介紹到那幾家做工，雖然這幾家沒有明家這麽家業這麽大，但是也都是殷實人家，去這幾家做工也是不錯的選擇，您覺得呢。”

“靈兮小姐，我跟您實話實說吧，我就是想呆在阿誠身邊，這些年來我一直生活在愧疚裏，但是我那時候是因為生病了才對不起阿誠的，現在我已經遭到報應了，我現在回來只是想彌補阿誠，所以我才想留在明家。靈兮小姐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話說到這裏，桂姨已經開始磕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磕頭看起來真誠無比。

“哎呀，桂姨你快起來。”

明鏡終於是坐不住了，連忙去扶起桂姨，又拿了手帕給她擦眼淚。明臺恍惚間有一點相信桂姨的說詞但是又覺得哪裏不對，他看向靈兮卻發現她的眼睛裏一片冰冷，再看看桂姨還在拉著大姐哭訴呢。

“我會再去跟明樓說一說讓他去勸一勸阿誠，靈兮的話你也別往心裏去，她一個小姑娘不懂你和阿誠當年的恩怨話也說得比較直接，快別哭了今天晚上先住下來，一切等明天再說。”

“謝謝大小姐…”

明鏡叫阿香進來把桂姨帶去休息，明臺也準備去休息了，但是卻被靈兮制止，“明臺你先別走，我有一些話要說你也聽一聽。”

“哦。”明臺又坐回了沙發上，等著靈兮開口。

“大姐是不是覺得我剛剛太咄咄逼人了？”靈兮看向明鏡。

明鏡拉著靈兮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你因為阿誠不喜歡桂姨我能理解，但是桂姨畢竟曾經是阿誠的養母，如果鬧得不好看會有人罵阿誠不孝的。”

“大姐，阿誠哥只是告訴我說他曾經被桂姨虐待被你們發現了，所以他才被收養的，但是我想說所謂的虐待到能讓你們看不下去把她趕走，想來已經不是普通程度的虐待甚至可以說是虐殺了是嗎？不然我真的想不到一向沈穩又家教嚴明的大哥能去幹預別人的家務事，把阿誠哥帶在身邊養著的理由是什麽。”

“你說的沒錯，當年確實是很嚴重，阿誠被收養了之後也有好幾次差點兒沒活下來，好在是現在平平安安的長大了。”明鏡嘆了口氣，“但是之前桂姨是生病了，現在她也懺悔了才想回來彌補的。”

“大姐，我們那兒有一句話我覺得說得很好，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我覺得這句話就是我和阿誠哥最真實的寫照，我從小生活幸福鮮花掌聲和愛包圍著我，哪怕我十四歲之後親人陸陸續續的全部離世，但是我只要一想到我小時候的幸福生活我就有勇氣繼續走下去，可是就是這樣我小的時候也還是經常會吃醋，我覺得爸爸愛媽媽比愛我更多一點，媽媽愛爸爸也比愛我更多一些。我不能想象阿誠哥小時候的生活是怎麽過來的，被遺棄被虐待，我想他就算被大姐收養之後也應該謹小慎微了很久吧，因為幸福的生活比他之前被虐待簡直太美好了而且是用命換來的，他害怕失去所以才養成了現在事事周全的性子。桂姨說她已經受到懲罰了但是我看她活得好好兒的也沒見她怎麽樣，現在她年紀大了想找個人養老就來投靠阿誠哥，世界上哪兒有這麽容易的事情。”

一時間明鏡和明臺都沒有說話，明鏡覺得靈兮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她最是心軟的一個人，“也許她就真的是回來贖罪的呢？”

“我其實無所謂這個人在不在這裏，我的態度一點都不重要，關鍵是阿誠哥的想法。大姐、明臺，我希望你們不要去勸阿誠哥接受桂姨，他自己的事情應該讓他自己做決定，阿誠哥現在並沒有來向我們征求意見，所以我們只要支持他的決定就好了。不管他要求桂姨走還是留，他最想看到的肯定是他的家人無條件的站在他這一邊支持他信任他。”

“我知道了，我會支持阿誠哥的任何決定的。”明臺最先表態，他也是從小沒了父母的人，他雖然沒有經歷過阿誠哥所受的苦，但是如果他曾經被父母虐待的話想來他自己也不會輕易原諒的。

“明臺！”明鏡還想說點什麽，她覺得明臺表態的太草率了，桂姨畢竟曾經是阿誠的養母。

明臺走到大姐身前蹲下來跟大姐視線齊平，然後拉上了她的手，“大姐，我舉動靈兮說得很對，先不說勸不勸的問題，如果阿誠哥堅持要求送走桂姨，我們肯定是會尊重阿誠哥的想法的對不對？那既然這樣何不就讓阿誠哥自己做決定，為了一個桂姨難道要鬧得我們和阿誠哥之間有隔閡嘛，那阿誠哥不但要用他的一生去治愈他的童年，還要來治愈我們和他之間的隔閡，這對阿誠哥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最終明鏡被明臺說服了，她長長的嘆了口氣，用一生去治愈童年啊，這個童年得有多少苦難才得用一生去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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