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卷字跡被浸泡得有些模糊,裏面還卷著一張紙條，明顯是狂歡寶藏號船長的人脈夾在官方口吻的信件通知裏一起送來的。紙條上簡單說明了這次戒嚴的源頭：

王都發生的人魚刺殺，和人魚展現出超凡力量帶領的奴隸叛亂。

湊過來看的玩家和拿到後就立刻把信和翻譯截圖發到論壇上的玩家,共同發出了遺憾的嘆氣聲。

“要是咱們已經混到卡戎王城就好了，還能看個現場，直接加入叛軍一起推翻卡戎！狗策劃做大劇情居然不放出來CG動畫只是當背景板,這合理嗎！”

伊麗莎白先前就有了猜測,但沒想到真的是人魚做的,不由得心情有些覆雜。

人類欣賞人魚的美麗,利用人魚的天賦,但人魚以個體生存時,用到的捕獵技巧大概和美麗無關。他們本該乘風破浪縱橫四海，卻只能以他們的魅力從人類統治下殺出血路。

希爾雅烤幹了信,重新卷好，看向坐在甲板上的伊麗莎白,“狂歡寶藏號無法回到風暴港，這次海難或許能幫你更接近風暴港的中心。我們準備一下，今晚將中轉島上的奴隸全部解救出來。會有點辛苦,你要休息會嗎？”

伊麗莎白表情微妙：聖女你濃眉大眼的，也搞黑吃黑啊！

【已獲得支線任務-風暴港第一船長，已獲得支線任務-奴隸島嶼的毀滅。】

跑偏的思路被彈出的任務提示拉了回來,伊麗莎白看了看前一個搜索任務進度，接下島嶼救援任務,像被註入了新的動力，招呼著自家水手玩家趕緊準備起來。

開船去中轉島之前,多搜刮點都是自己的！有聖女坐鎮,中轉島解救任務肯定能成功,就是獎勵少一點，但積少成多也可以接受。況且，伊麗莎白雖然鹹魚癱，但腦子沒壞，她當然看得出這次風暴中隱含的機遇。

狂歡寶藏號已經葬身海底，而拉上來的人類一部分是昏迷，一部分是確實死去了。港口唯一的特許船隊消失，她獨自回海港絕對會惹人懷疑，但挑出還活著的落水者一起回去，他們都將是她的證明和走入核心的助力。

雖然不完全是她救的人，但聖女救的人就是她救的，從憤怒人魚手下搶下人，救命恩人沒毛病！

風暴港第一船長？嗯，她喜歡這個名字，要是能叫卡戎第一船長，就更棒了。

希爾雅拿到伊麗莎白保存的面具，短暫喚醒了身上有著同樣規則痕跡的偽善者信徒。在煉金藥劑、她的精神壓迫雙管齊下下，本該看到最希望看到的事的信徒，卻沒有帶來新的線索。

穿著華麗宴會禮服的信徒，取出自己身上夾帶的面具放在胸前，和獻祭時放著的地方一樣。他臉上露出病態瘋狂的笑容，“假面之下，權力永恒！吾神成就至高之時，世界皆將俯首，您的命令既為一切……”

像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普通木面具，精神感知裏的力量很微弱，大概積攢的力量已經在之前的掙紮求生中被信徒用掉了。他狂熱地吟唱著邪神禱詞，落水後青白的臉色越發灰暗下去，希爾雅及時發現不對，打斷時，面具已經長進了信徒身體，短短時間裏，信徒就失去了呼吸。

白色面具在信徒死亡後跌落，普通感完全消失，變得瑩潤潔白。親眼看到這一切，證實了之前猜想的玩家們都倒吸一口冷氣。

“好家夥，真的會吃信徒啊！”

吞噬信徒的瞬間，面具上變得略明顯的規則痕跡，希爾雅難以捕捉到它的源頭。

希爾雅皺了皺眉，探手感知了一下屍體內部。

信徒的屍體根本不像是剛死去，凝結的血液意外地讓人感到“蒼老”，全身起碼一半血液消失了，精神力也毫無殘留，身體裏使用過超凡力量的人剛死亡後本該殘留的元素能量一丁點都不存在，也許和信徒力量來源本就通過自己的力量有關。

他身上顯現出一種類似面具的規則痕跡，像是對規則的皮毛模仿，讓希爾雅想起系統說過的“被神明重新賜予信徒的信仰力量”。

面具從信徒身上汲取的力量不知通向哪裏，但可以確定，面具本身只附著了一點。

需要通過這種方式成長的半神或神明，真的可以稱之為神明嗎？還是說，通過信仰成神，都會這樣？

系統：【……這是汙蔑！！！】

希爾雅借委屈極了的系統反應，劃掉了一個可能性，但依然不打算使用系統提過的信仰成神可能。

臨時審問結束，海浪還在劇烈波動。一般情況下風暴港燈塔並不會擔心狂歡寶藏號，畢竟能遠洋的大船誰也不會覺得它會在近海風浪中翻船，但風暴結束後，消失的大船就會引來註意。

百合花船隊得分成兩部分離開，伊麗莎白得當海難生還者回港口，需要搜索帶走的人和提前安排的戰鬥準備都需要伊麗莎白來確認。

風暴逐漸趨於平緩，玩家們搜上船的東西基本裝好了，伊麗莎白抱著桅桿，綁好拉上來的幾人，準備在船隊離開後，往港口游去。百合花船隊緩緩啟動，一尾尾銀瞳人魚忽然浮出水面，站在船頭的希爾雅回頭看向他們。

“我要走了。”

船上的玩家們嘻嘻哈哈揮手，“真不來啊？那算啦，小心點別再被抓了啊！”

還有人依然留在水裏試圖邀請他們，“要不跟我們去島上轉轉，然後我們陪你回去覆仇鴨！”

過去綁架導師是一回事，雖然100%肯定人魚，最後還是會加入庇護地，但既然這會希爾雅不打算帶人魚走，玩家猜測著人魚還有新劇情，倒是沒有強行動手綁魚。

遙遙註視著他們的人魚，看著船只駛離風暴中心，在施法者的庇護下平息所過之處的風浪，終於遲鈍地意識到：

他們真的要就這樣離開了。

下意識追著船游向前面的兩尾人魚被同伴拉了一下，年長的藍尾人魚張開嘴，縹緲的無聲歌聲傳入希爾雅耳畔。

“謝謝。去島上，我們的族人。”

大概幾乎沒有和外界溝通過，人魚的語序有些混亂，但希爾雅聽明白了。

“我可以幫你們救出他們。”

人魚默默跟上大船，游經的地方，風浪仍然狂暴，但對他們來說似乎並不危險，反而像是大海與他們的嬉戲。

游魚歸海，雖然傷痕累累，但他們已經擁有了一個新的開始。

希爾雅施法對抗海上風浪，百合花船隊離開風暴中心。即使她已經黃金階，但在風暴之海中，單純依靠施法平息風浪帶來的平穩，比人魚庇護下的大船行駛略有些飄忽顛簸，消耗同樣很大。

風暴之海上的混亂元素潮汐，讓希爾雅想起了北方死亡海域，一片死寂的死亡海域，看起來比風暴之海糟糕得多，但惡劣的風暴和海洋動蕩並不代表生機，它也許就是風暴之海的明日。

海中寵兒人魚的奇妙天賦，讓他們能輕松跟上船只，並洩憤般在身後掀起大片巨浪。似乎註意到船隊行駛的顛簸，人魚浮出水面看了看，分開游在船隊兩側，船只速度隱隱加快了。

希爾雅聽到船上玩家的竊竊私語。

“美人魚人美心善，感覺和海豚有些像欸。”

“騎士和獵人轉職要麽需要坐騎要麽需要動物認可，魔獸實在太難溝通了，人魚有沒有可能也算半個魔獸？”

滿腦子騷操作的玩家追著人魚，希爾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仿佛看到了他們被拍飛的未來。

算了，還是讓玩家有機會深入體會一下人魚的武力值吧。

中轉島遙遙在望，連狂歡寶藏號都是準備出海卻還沒出海，風暴港和遠洋的春季貿易還沒完全開始，中轉島上留守的人隱約看到船影，揉著眼睛醒來來接應。五大三粗的島嶼碼頭工兼打手們，只略有些奇怪，對面為什麽會是百合花船隊的徽記。

他們沒意識到，這次上島的不是財富，而是清空島嶼的狂徒。

島嶼四面環海的地形方便了玩家突進包圍、一網打盡，在玩家們嗷嗷沖下去，終於能肆無忌憚使用法術和武技，把一臉懵逼要去喊人救援的島上打手全面壓制住時，清空占領這片遠洋倉庫島嶼的任務，正式展開。

碼頭前有三艘顯然有戰船影子的大船守衛，發現這邊問題時，船上的人剛開始指揮，狂歡寶藏號身上曾發生過的事件再次重演。

船上的人像下餃子一樣落下，船身飛快傾斜消失在海水中，希爾雅帶船靠近，再次為困在船頭的人魚破開囚籠。

浮出海面的人魚伸出雙手，迎接他們的同伴。

沒被人魚拖進水裏的士兵，有的根本不知道船上還有著這樣美麗的生物，他們呆呆地看著這忽然出現的異族，甚至沒意識到船只失去了什麽。

中轉島和伊麗莎白上次來時相比，顯得有些蕭條，守衛和關押的奴隸都很少，加起來只找到了一千多人，和伊麗莎白之前聽說的最多上萬人沒法比。狂丟探測術搜索全島的玩家們，大包小包地帶走了這裏的金銀財寶、武器道具，島上的人一部分成為俘虜，一部分成為同伴，一起打包帶走。

島上倒是還找到了幾個獸人，皮毛糾結在一起，血肉模糊，長得更像是可怕的魔獸，顯然是奴隸販子們定義裏的“不值錢貨色”。他們和方遙之前接觸的獸人差不多，都抗拒回答問題，一點也不合作，把玩家們當做下一個準備賣掉他們的商人。

他們回不回答都沒關系，反正都會被玩家們帶走，在庇護地待久了總會有回應。

船只抵達中轉島的剎那，站在船頭的希爾雅閉上了眼，覆蓋了船隊的精神力收回，瞬間向全島蔓延。

和風暴之海上混亂元素潮汐帶來的限制相比，島上對精神力的壓制很低，希爾雅很快找到了島上奇怪的地方。

一片元素秩序性極強的土地。但上面殘留的不是光明教廷的規則痕跡，而是希爾雅不久前剛在船上感知過的一種，來自伊麗莎白收集的偽善者教派面具上的規則性殘留。

希爾雅並不是為人魚而來，她離開萊克頓時人魚的反抗事件還沒發生，她為偽善者的蹤跡而來。而中轉島上，意外又不那麽意外地出現了教派據點。

島上爆發的限時戰鬥，讓一直想打架的玩家們玩了個盡興。在玩家搜索到希爾雅標註出的特殊據點時，希爾雅看到了一座教堂。

以教廷特制的道具保障元素秩序性規則的教堂，在大陸上向來緊密覆蓋著國土，只有郊外離教堂最遠的地方，元素侵蝕傷害才格外強烈。但基本上，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教堂。

中轉島上卻不太一樣，這座教堂顯然已經廢棄很久，向來一塵不染的教堂周圍堆著垃圾。兩邊擠著歪歪扭扭搭起三層的棚屋，看起來隨時都會坍塌，天知道是怎麽維持著的平衡。倒沒有人在白色石壁上隨地大小便或胡塗亂畫，上面重重灰塵和蜘蛛網，已經讓它顯得格外黯淡。

這座教堂罕見地沒有留下秩序性道具維護，確實已經被教廷放棄。

也許是因為島上充斥著與教義相反的邪惡，避免影響神術師的信念。也許是因為卡戎並不希望教廷插手這裏，曾發生過什麽沖突。也許還有別的什麽原因。但最終，它變成了偽善者的據點。

教堂內部一片空蕩，骯臟到看不清裏外的窗戶玻璃碎裂一半，到處都是蜘蛛網，裏面沒有神像，大概隨著教堂廢棄已經被和道具一起帶走。

如果說地面上看起來還只是廢棄的正常教堂，憑著找寶藏技巧敲遍所有縫隙的玩家，很快找到了教堂地下的秘密。

原本神像的位置下方，露出了通往地下祭壇的入口。

入口很幹凈，甬道兩側燈盞裏甚至還有沒用完的燈油，打開的入口飄出古怪的香味，和表面上的被廢棄形象截然相反。

最下方的祭壇毫無灰塵，仿佛在不久前還曾被使用過，上面黑褐色的血痕層層疊疊已經不知留下了多久、不知有多少血液沈積在繪制的法陣縫隙中，悄無聲息死在這裏被交換力量的奴隸，不知有多少。第一個看到的玩家，忍不住幹嘔起來。

但希爾雅在島上沒有找到另一個帶著規則痕跡的東西，按照先前規律，該和祭壇一起使用的面具和祭祀主導者不知所蹤。

權力與假面的宗主，祂的陰影也許覆蓋得比希爾雅知道的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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