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的士兵都集中在王國廣場, 王宮反而守備松懈。

士兵交接巡邏，出現了不小漏洞，膽子大的人現在甚至可以大搖大擺地混進王宮, 比如正蹲在王宮花園樹上的四個人。

這棵可憐的樹承受了不屬於它的重量, 枝幹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夜色中，點燃在宮殿外墻的火把飄忽一瞬，士兵投去疑惑的眼神，只看見一如既往靜謐的花園。他撓撓頭，按照自己的巡邏路線繼續前進。

兩大兩小四個影子一閃而過，小小的影子鉆在前面, 走路沒有絲毫聲響。要不是另外三個人跟在她身後，他們會以為身邊刮過一陣風。

怪盜不愧是怪盜，沒人知道她用什麽方法得到了王宮內部的路線圖，這座王宮裏可能有她的小內應。

她領著其他三人在覆雜的王宮內部穿梭，如同來無影去無蹤的幽靈。

王國廣場上的處刑鬧得很大，但四人組的註意力不在廣場上，他們有更大的目標。

四人做了點偽裝, 由王都城門入城。他們原本打算直奔王都廣場, 這一想法在他們看到城門的王後雕像後發生了改變。

王都城門屹立著一座高大的雕塑。石像王後威嚴肅穆, 手舉權杖頭戴王冠。除了名義上沒有擔任國王, 她已經成為這座王國的最高掌控者。

傑森貼著胡子，頭戴花白的發套, 佝僂著腰被怪盜攙扶著。他瞇起眼睛，“是我看錯了嗎？”

同樣戴著花白發套, 扮成老奶奶的提姆認同道, “你沒看錯。”

怪盜疑惑道, “沒看錯什麽？”

他們擡頭向上看, 王後雕塑的權杖上鑲嵌著一塊等比放大的紅色晶體。傑森摸著下巴上貼的胡須，“我有一個想法……”

如果王後的內裏是艾譜莉的媽媽，那麽在這個夢境裏，她和艾譜莉最大的差別在於艾譜莉擁有實體，而王後只是夢中的一抹殘魂。

布魯斯說紅晶是靈能力者精神的提現，夢裏只有兩個靈能力者。不管這塊紅晶的主人是誰，把它從王後手中奪走對他們只有好處。

他們連紅晶的位置都不需要費心去找。進入王宮後，怪盜和偵探像兩只在房間裏發現了貓咪罐頭的貓，哪怕中間隔著無數障礙物，也對紅晶的位置了然於心。

她們向著紅晶的方向深入王宮，往日寬敞明亮的大殿拉上厚重的窗簾，所有金碧輝煌都呈現出暗色。

唯一的一抹紅鑲嵌在王座頂端。領路的女孩踩上高高的臺階，她半跪在王座上，稍微使勁拔下了頂端的紅晶。

她把那塊瑰麗的晶體放在手中反覆打量，沒有發生她們想象中奇異的事。

“怎麽了？”傑森打量四周，“我還以為我們拿到這個之後，夢境就可以結束了。”

提姆擰眉，“有點不對。”這就體現了情報的重要性，他們不清楚廣場的現狀，“王後也許沒離開王宮……”

他的話音剛落，女孩手中的紅晶抖動起來，女孩被一層微光籠罩懸空，一聲驚呼朝王座後飛去。

一只手輕飄飄地按住她的肩膀，這是一個充滿自信的挾持。

一個人影在黑暗中緩步走出，她有著一張令人陌生的臉。在艾譜莉擁有記憶時，她的媽媽就已經換過許多張臉。有時他們會懷疑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記得她真實容貌的人。

現在，他們看到那張臉了。

傑森身體緊繃，他僵硬地咧咧嘴，“我怎麽不知道王後還能兼職當巫婆了？”

“你不應該拿不屬於你自己的東西。”王後說。

女孩仰頭看著她，沒有感到恐懼。女王透過她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個人，她真正的女兒，此刻正蟄伏在某處。

“這裏也不是你的王國，媽媽。”她語氣輕

緩，“我會請你離開。”

王後的手蓋住女孩的頭頂，女孩當機立斷，把手中的紅晶往後一拋，“帶給她！”

她的最後一個動作定格在投擲的手勢上，鮮嫩的綠色從她的小腿攀附而上，從她的皮膚裏透出青翠。

她從一個小女孩，變成了一株生長在王宮裏的萵苣。

一只鉤爪淩空抓住紅晶，紅晶跨越高高的臺階，落進提姆手中。

王後的速度比紅晶還要略勝一籌，眨眼間她就從王座上飄落下來。她的手掌輕飄飄地落到擋在提姆身前的傑森頭上。

第二株碧綠的萵苣站在傑森原本的位置上。

提姆借著傑森的掩護只來得及逃開幾步，王後落到他面前。他一咬牙，將紅晶遠遠甩了出去。

但原本應該接住紅晶的人趁剛才的機會逃出了大殿。小小的身影在一個呼吸間引入王宮的陰影中。

偵探和怪盜不知道什麽時候互換了位置，登上臺階的艾譜莉才是偵探，怪盜早已溜之大吉。

提姆的身軀逐漸變得僵硬，他看見王後接住紅晶。他的下半身變成了萵苣，只剩小半個身體可以動作。

一個狡猾的笑容成為他最後的表情，三株萵苣突兀地生長在大殿內。

王後接住了紅晶，她面上浮現出驚愕。紅晶在她掌心粉碎，這不是真品，只是提姆隨身攜帶的一個小道具。

最後一點飛灰從王後手中掠過，她從大殿的窗外看出去。宮殿位於王都內最高的山上，山下是王都廣場。

惡龍猙獰的雙翼撕裂天空，王國表面的平靜徹底粉碎。王後向著廣場的方向吹了一口氣。

王宮裏聽到動靜匆忙趕來的士兵們沒能進入大殿，他們停在門外，從腳開始硬化，成為翠綠的植物。

綠色由王宮向外擴散，向山下蔓延。

王都廣場上最外層的某個士兵突然停止動作，等到他的同伴回頭，原地只剩一棵高大的萵苣。

最先消失的是趕來支援的士兵，然後是被士兵們夾在中間的普通市民以及躲藏在人群中的艾譜莉。

詭異的綠色侵占了廣場，追上了帶著紅晶逃跑的怪盜。腳掌與大地連在一起，身體開始渴望陽光。

怪盜用僅能動的兩根手指把紅晶甩了出去，她喊，“那邊的矮子——！”

紅晶落進了勇者手中，她剛剛接住紅色的晶體，綠色掌控了她身邊的人群，一簇簇萵苣把她包圍起來。

公主、商人、史蒂芬妮和卡珊德拉全都消失在萵苣的叢林中。

一只巨大的利爪從天而降，把勇者抓在手心。惡龍騰空而起，載著背上的布魯斯和芭芭拉，以及撈在爪中的勇者朝王國的邊緣飛去。

惡龍齒間溢出低沈的轟鳴，“哪兒？”

芭芭拉坐在龍背上，抓緊龍的鱗片，她回望她們身後，“王後追過來了。”

“萵苣，女巫，這個夢裏應該還有一個萵苣姑娘。”她醒悟道，“真正的A是萵苣姑娘，我們應該去找一座藏在森林裏的塔。”

惡龍調轉方向，巨大的軀體迎著月光向林木眾多的位置飛去。

布魯斯在龍背上站起來，“需要有人去拖住她。”

他向芭芭拉對了一個眼神。不止蝙蝠俠與夜翼是一對默契的搭檔，蝙蝠俠與蝙蝠少女同樣經歷過風風雨雨。

芭芭拉點頭。布魯斯從龍背上跳下去，黑色的披風在半空中硬化，如同一對蝠翼，讓風托舉著他的身體滑翔。

黑色的一點一下就被惡龍的振翅遠遠落在後面。

芭芭拉不再回頭，她拍了拍惡龍的鱗片，“我們需要更快的速度。”

位於王國邊境的森林尚且沒有受到波及，地下的高塔前，小紅帽叉腰大喊，“餵，起床啦！”

那扇窄小的窗口裏沒有回應。

小紅帽氣得對厚厚的塔壁重拳出擊，捶痛了自己的手。

達米安面無表情，“喬，上去叫醒她。”

喬納森對他的使喚很有抱怨，“你不記得了嗎，在這裏我不能飛了。”

“那就爬上去。”達米安說，“我們總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

喬納森的思考時間控制在三秒以內，他摩拳擦掌，“好吧，讓我試試。”

在他掰著高塔的石磚墊腳時，一個敏捷的身影從他旁邊躍過。他的動作輕盈得像一只鳥，不是在攀爬而是貼著墻壁在飛行。

通往這座高塔內部只有一扇窄窄的窗口，想要進入高塔的人需要塔裏的人把她的長發放下來，踩著她的長發升入塔內。

迪克不需要。他要見他的女兒，不需要任何條件。

他輕松落在窗臺上，將手一撐跳進塔內。

他收了收腳，沒讓自己踩到鋪滿地面的黑發上。

迪克操心地摟起那些淩亂的長發，嘆了口氣，把它們草草整理一下撥到旁邊。

塔裏只有一張床，一個女孩躺在床上，睡姿拘謹，整個人團成一只橢圓的球。

迪克走過去，坐在床邊，把她身上纏成亂麻的被子扯平整。

他用輕快的語氣誘騙道，“有人想喝汽水嗎？”

沒有動靜。

迪克皺了皺眉，又問，“《瓢蟲少女》更新了！”

睡著的人看上去依舊睡得很香。

迪克貼近觀察，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道，“啊，不好，我不小心把星露谷的存檔刪掉了。”

小女孩的睡眠質量堪比嬰兒，無憂無慮，不為所動。

迪克都要開始懷疑自己了，他側過身，準備放下女孩的長發，把塔外的人拉進來。

兩只手拽住他的肩膀，約等於三包煙的重量往他背上一壓，“呀哈！”

艾譜莉摟著他的脖子大笑，“嚇到了嗎，嚇到了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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