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艾譜莉夢境的人始終沒有出來, 夢境之外利爪被悉數鎮壓，剩餘的法庭成員見勢不妙開始撤退。

原本他們只是因為和艾譜莉媽媽的交易出現在這裏，眼下得不到好處，更不打算把力量折損在這裏。

這個不斷擴張的夢在延展到一定程度後停下了, 實驗室內艾譜莉的“兄弟姐妹”們數量有限, 他們只能支撐起如此體量的夢境。

布魯斯和迪克守在夢境的邊界, 原本在鐘樓支援的芭芭拉也趕到現場。

“我們就在外面幹等著？”蝙蝠少女雙手撐腰, “指望他們什麽時候自己醒過來？”

“根據無人機探測, 裏面一共有一百三十二個實驗體，算上A一共一百三十三人。”

布魯斯道，“他們的任務包括了在這一百三十三人裏找到A的本體。”

這是一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說他們是否能在夢境世界順利遇到艾譜莉, 就算遇到了，每一個“艾譜莉”背後都是真正的艾譜莉在操控。

實際上, 他們要面對的是一百三十二個艾譜莉扮演的“艾譜莉”和唯一一個主體。

“夜翼, ”布魯斯做出決定，“你去支援他們。”

“恐怕不止是我，”迪克望著安靜的實驗室, 面色平靜, 唯有時不時抿唇的動作出賣了他的緊張，“我們三個都要進去, 別忘了她媽媽也在裏面, 我害怕時間不夠。”

“我們需要有人在外面隨時支援。”布魯斯道，“你和蝙蝠少女一起進去。”

“我想, 也許我可以擔任支援。”一抹紅色從天空飄落, 落到他們中間。

超人微笑, “你可是世界第一偵探, 不準備破解孫女給你出的謎題嗎？”

布魯斯瞥向他的搭檔，“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的幸災樂禍，超級小子和羅賓還在裏面。”

這確實是一個相對不錯的選擇。三人選擇了三個方向向夢境邁進。

布魯斯首先回神，上一秒他還被陰沈的夜色籠罩，下一秒他就站在陽光下，突如其來的明暗轉換象征著他成功進入夢境。

他所處的環境是一座小鎮邊緣，再走兩步就是小鎮通往外界的大路。大隊人馬正朝此處靠近，鎮上的磚石路那頭冒出蘑菇似的一朵朵人腦袋。

布魯斯在人群看見他之前旋身，等大隊人馬嘰嘰喳喳地路過他原本所站的地方，他已經藏身於鐵匠鋪的屋頂。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人個子小小，卻背著一個足足有三個她大的包袱，人輕包重使得她不得不經常調整背包的位置。

小個子穿著最普通的麻布衣裳，蹬了一雙結實的靴子，看上去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東西只有她掛在腰側的那把鐵劍。

她費力地從背包帶裏伸出一只手，“大家再見，我出發啦！”

送別的鄉親們抹著淚，異口同聲道，“保重，勇者大人，祝您討伐惡龍成功！”

這是一位剛出小鎮的勇者，為討伐山頂的惡龍告別故鄉，帶著她的劍和三人重的行李踏上旅程。

布魯斯盯著那雙亮晶晶的藍眼睛和灰撲撲的臉蛋看了幾秒，沈默且無聲地跟了上去。

作為一位勇者，勇者艾譜莉沒有馬匹趕路，只能靠自己一雙小短腿倒騰。好在她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就把出發的小鎮甩在身後。

布魯斯看見她停在路中央，一甩包袱。巨大的行李包落在地上，濺起可怕的灰塵量。

勇者皺著臉拍掉身上的灰，原地跳了跳，甩了甩頭發，保證自己勉強可以見人後才清清嗓子，“你跟了我一路了，要不要過來吃點燒餅？”

此時再隱藏下去沒有意義。布魯斯從樹後走出來，站在勇者面前。

他快要有兩個勇者高了，但勇者一點也不怕

他，小不點擡頭往上看，“你好高呀。”

布魯斯沒有自我介紹，而是問，“你不去租一匹坐騎趕路嗎？”

因為身高差距，勇者要仰著頭費勁地看他，“不用啊，我們討伐惡龍，很快就要到山上去，山上馬走不了的。”

布魯斯又看向她可怕的行李，“你不應該帶這麽多東西。”

“這些是很必要的旅行裝備。”勇者嚴肅道。

她掰著手指，“有被褥有水壺有吃飯的碗筷和洗漱用的牙刷茶杯，都是很有用的東西。”

布魯斯：“……”感覺更沒有用了。

“再說了，”勇者揚起笑容，伸手拎起背包，這下反而看不出使勁的樣子，“它們也沒有多重。”

布魯斯一時之間找不到話說。但勇者顯然不是啞巴性格。

她調整了一下背帶的位置，“這條路只通往惡龍所在的山洞，你也要去討伐惡龍嗎？”

布魯斯安靜片刻，點點頭。

“那真是太好了！”勇者歡喜道，“我們一起走吧，路上正好有個伴！”

布魯斯看見比她本人還要高出兩個腦袋的行李，感覺自己的太陽穴正一鼓一鼓地跳動。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好。”

沿勇者與布魯斯前進的小道一路往前，從山腳到山頂，是惡龍的居所。

芭芭拉就站在惡龍的山洞外，她不知道裏面有什麽，但山洞外可以聽見隱隱約約的歌聲。

說不上非常好聽，起碼每個音都在調上。艾譜莉在上芭蕾課時很喜歡跟著音樂哼哼。

芭芭拉笑了一下，沒有畏懼，大步踏進洞穴。

在經過一條彎彎曲曲的窄道和兩條岔路後，歌聲越發大了，彰示著聲音的主人心情有多麽愉快。

洞穴黑暗，直到盡頭才走一絲亮光。芭芭拉放輕腳步走進去。

滿目金色撞進她的眼底。一顆顆散發光亮的夜明珠鑲嵌在洞穴的巖壁上，折射光亮的更多是金光燦燦的黃金珠寶。

財寶堆成的小山頂上冒出一個腦袋，她看見芭芭拉，歌聲一下子就中斷了。

那個腦袋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坐在金幣尖尖上，呲溜一下滑下來，推開一枚枚飛濺的金幣。

金錢碰撞的聲音中，她從財寶堆滑到了芭芭拉面前。兩個人相互打量。

她柔順的黑發裏冒出兩只小小的稚嫩的龍角，還沒有長成未來彎曲可怖的模樣。

身後一只布滿黑色鱗片的尾巴跟隨主人的心情好奇地一甩一甩，啪嗒啪嗒抽在尾邊的金幣上。

惡龍陷入思索，惡龍恍然大悟。

“哦，你是我的寶物吧！”惡龍一敲拳頭，“歡迎你，成為我的寶貝！”

芭芭拉忍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是你的寶貝，不是過來討伐你的勇者？”

“別開玩笑了，”惡龍撅嘴哼哼，“勇者才沒有你這麽高呢。”

惡龍壞心眼地比劃，“勇者，是一個小矮子，光靠她的兩條腿爬上山需要三十年。”

芭芭拉都不忍心告訴她，很有可能那位勇者和她一樣高，如果勇者的本體也是艾譜莉的話。

惡龍伸出手，她的五指都是尖利的爪子，她用那尖尖的利爪，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枚金幣，交給芭芭拉，“拿著吧，既然你是我的寶貝，我對寶貝都很大方的。”

芭芭拉收下金幣，“謝謝惡龍小姐，”她壞笑著揚揚眉，“你有這麽多財富，卻只願意給我一枚金幣嗎？”

惡龍再次開始思考，“不行呀，”她遺憾道，“金幣都給你的話，我就沒有東西滑滑梯了。”

但是沒關系，她是一條大方的龍。

她踩著金幣小跑了幾步，尾巴高興地左甩右甩，“來嘛來嘛，我們可以一起

滑滑梯！”

惡龍不是在這場夢境裏思考最多的人。

思考最多的人是坐在噴泉邊沿的迪克。

他不敢出聲，只能假裝自己是一尊石雕，甘願當鴿子們的臨時落腳點。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在想這是不是針對爸爸身份的福利。

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遇到“艾譜莉”，他遇到了。算上剛剛從他身側五十米的位置找過去的花匠，這個村子裏一共有三十九個艾譜莉。

這是一個全是艾譜莉的村子。

五分鐘前，迪克進入夢境，他的初始落腳點是村裏的某條大路。

他的運氣很好，剛走了兩步就抵達村裏的小廣場。

一個戴著高高廚師帽的面包師端著一大盆散發熱氣的面包匆匆從他面前跑過去。

“等等！”迪克想也沒想叫出來。

面包師急急停下腳步，回過頭，廚師帽下艾譜莉的臉上露出疑惑，看到迪克後隨即變成驚喜，最後是敞亮的快樂。

“是夜翼！”她一聲大喊。

安靜。

迪克呆呆地站在原地。

沒等他理解這聲大喊的背後含義，路邊的草叢裏冒出一個戴著草帽的腦袋，農夫艾譜莉驚訝道，“哇，是夜翼！”

廣場上散步的人紛紛扭過頭，“哇，夜翼！”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所有人都長著艾譜莉的臉。

每雙眼睛都如同探照燈般亮起來，“是夜翼！”

一個個腦袋從樹裏草叢裏窗戶後屋頂上冒出來，好像恐怖片裏的場景，一只只眼睛亮晶晶地瞅著迪克。

所有聲音匯聚成一個聲音，“夜翼到我們村子裏來啦！”

迪克在驚恐中悄悄往後退了兩步，他的額頭上有汗珠滑下來。

他僵硬地揮手，試探道，“嗨，你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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