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譜莉在約翰記憶中看到的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背影。

她沒有看到正臉, 當然，正臉對她的媽媽來說不重要，如果她真的還活著，隨時可以換一副身體。

真正警示她的是那個背影帶來的熟悉感, 以及久違浮上心頭的恐懼。那一刻她回到了五歲以前, 沒有去到孤兒院, 沒有人找到她。

也許那個人不是她的媽媽，世界上的靈能力者不止她們兩個人。

她媽媽為什麽要插手插手倫敦一群恐.怖.分子的行動？

艾譜莉和她生活時，她們總是東躲西藏，從不在一個地方久留。她把艾譜莉關上房子裏, 窗外的風景換了又換，都與她無關。

她還活著嗎？她想要幹什麽？她要對艾譜莉的家做什麽嗎？

這些都不是首要的問題。距離處刑時間還剩一小時，他們闖進了基地其中一間武器庫, 囂張地幹起強盜行徑。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你媽媽, 她會發現你嗎？”

“應該可以。”艾譜莉咬著腮幫子內側，“我能感覺到她，她就能感覺到我。”

“你暫時不要動用你的能力, 以防萬一。至於你媽媽，”傑森往肩帶上掛滿手.榴.彈，“你知道什麽是勇氣的來源嗎？”

艾譜莉：“信念？”

“錯，”傑森把一個沈甸甸的東西扔給艾譜莉, 把她砸得往後一歪, “是火力。你要是手裏有一把槍, 你會怕路邊的歹徒嗎？”

艾譜莉瞅了一眼手裏的東西, 懷疑道, “但是槍對付不了蝙蝠俠呀。”

“那就換大.炮, 坦.克或者核.彈。”傑森鎮定道, “總有更高級的火力壓制。”

艾譜莉把滿滿一箱奇奇怪怪的彈.藥摟在懷裏，“我知道了，”她堅定道，“我會努力的！”

強尼沖她比了一個大拇指，“記得拿上棉簽炸.彈！”

炸毀車道的入侵者在守衛們趕到時已經撤離，只留下滿地狼藉和打暈捆在墻角的司機們。

守衛的隊長隨意檢查了一番，沿著最後一處拐角的痕跡看向基地深處。

他打開整座基地所有守衛的通訊頻道，“全體人員註意，入侵者已前往B2、B3區，一級戒備！”

這條通訊是單向指令，他不需要其他小隊長的回覆。隊長拉開手中槍支的保險，向身後的隊員們比了一個手勢。

這支隊伍悄無聲息地前進，槍口朝向四面八方，警惕著每一個角落。

忽然，一個小小的影子從角落裏竄過去，隊長迅速將槍口調轉方向！

情報裏，入侵三人中有一個特別矮小的幼童。隊長不敢掉以輕心，向後面的隊員打了幾個手勢，小心向前。

經過一個拐角，再往前是基地內部的走道。一個戴著防毒面具的小矮子正向前逃竄。

這是三人中唯一的超能力者，上頭下達的指令是活捉。隊長一揚手，“追，抓住她！”

小矮子回頭掃了一眼，兩條小短腿飛快地倒騰。她在腰間鼓鼓囊囊的袋子裏掏出一個圓柱物體，向後一拋！

隊長大驚，情報裏沒提到他們攜帶了武器和軍.火！

那枚不需要技巧投擲的圓柱體落進隊伍中間，大片的白光炸裂，嗡鳴的噪音和強光奪走了守衛們的聽力與視力。

隊伍中距離較近的幾人直接倒地，失去了短時間內的作戰能力。

小矮子艾譜莉暗自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又扔出去一枚催.淚.彈阻擋守衛們追擊的腳步，轉頭就跑。

傑森說得對，一切恐懼都來自於火力不足，她現在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好耶！

閃.光.彈拋過來的瞬間，經驗老道的隊長和部分隊員戴上了防毒面具，防住了強光和催淚.瓦.斯的襲擊。

他心裏感到隱隱的不對。從B5區傳來的情報中，只說了三人中最矮的那個是超能力者，並沒有匯報他們擁有武裝。

難道他們洗劫了某間武器庫？但各個武器庫前的守衛也沒有傳來遭遇入侵的消息。

他強壓下心中的疑問，追了上去。

殘餘的隊伍沖進某條走道，他們身後的閘門轟轟向下合攏。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閘門如同猛獸的利齒猛然合上，把他們困在猛獸的肚腹中。

隊長突然明白了，艾譜莉是那個餌，他們是追著餌跑進陷阱裏的獵物。

甕中捉鱉。

是誰下達了不準傷害這個小孩要活捉她的指令？

沒時間思考這個，一前一後，兩個頭戴面具的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與退路。

其中一個人防毒面具總是戴不上去，伸手用力拽了幾下，把面具的呼吸口拽了下來。

他凝視手中起不到作用的呼吸口片刻，默默把它安了上去。

“你們以為區區兩個人，就能打敗我們了嗎？”隊長冷笑。

角落裏又鉆出來一個腦袋，是那個誘餌小矮子，她舉起手，“明明是三個！”

她被年長的男人用手摁下腦袋，“回去當你的蘑菇！”

艾譜莉小聲辯解，“我才不是蘑菇。”

傑森把她更按下去一點，“照顧好你自己吧，躲到一邊去。”

他在艾譜莉竄到角落的同時提起插在大腿槍帶上的兩把槍，咧開一個鯊魚似的笑，“能不能把你們打成小狗狗，你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艾譜莉撲到角落裏，傑森擡起槍，強尼抱緊手裏的加.特.林，戰鬥一觸即發！

槍林彈雨交織成雨幕，籠罩住場上的所有人。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如果把這一幕比作是舞蹈，傑森就是舞臺上最狂暴的舞者。他提著兩柄槍在彈雨中沖刺、旋轉。

槍支可怖的後坐力牽動他手臂上的肌肉，每次開槍都能看見他手腕上一下下鼓起的筋絡。

他生生受住了這股力道，瞄準了目標的手腕和膝蓋。

一個、兩個……七點鐘方向一米七二、三點鐘方向一米六八……

偷襲的子彈朝向他的背心，傑森猛地向前倒地翻滾，子彈擦過他的耳側。他膝蓋落地，槍口從腹側伸出去。

砰——！

又一人倒地。

一枚圓柱體滾到場地中央，嘶嘶白霧冒出來。沒有事先戴上防毒面具的守衛們捂住口鼻，劇烈咳嗽。

催淚.瓦.斯。

艾譜莉躲在角落裏，在腰間的袋子裏摸出好幾個功能不同的炮.彈摟在懷裏，用牙齒拔掉拉火環。

“嘿呦！”

她把手裏的東西接二連三扔出去，完全不管給戰場造成了多大影響。

她心裏一點恐懼也沒有了，膨脹到覺得自己可以一個打十個。

小女孩心中純樸的夢想發生了變化，她不要去堪薩斯種田了。

她要在堪薩斯一邊種地，一邊囤軍.火，萬歲！

強尼發出邪惡反派的狂笑，加.特.林掃擊在地。不知是否存在命運的庇佑，他的子.彈永遠打不到人身上，拿最血腥的武器打出最無效的傷害。

他的子.彈擊穿了朝他打過來的子.彈，打歪了守衛手中的槍，打爆房間的門，打穿墻角的磚石。

滴血未見，實在是世間罕有的仁慈之槍。

圍攻他的守衛們發現了這精湛的人體描邊技術。他們索性停在原地，靜默等待。

強尼打完了槍中的子.彈，反派般的笑聲停住。他抱著手裏的加.特.林晃晃。

重量好像下降不少。

他對面的守衛們露出邪惡的笑容，大喊一聲發起沖鋒！

軍情七處的特工奪路而逃，在敵人的追擊中沖進被他打穿房門的房間。

守衛們跟著沖進去，最後一個人狡猾地卡住房門，防止強尼逃出來。

片刻後，房間裏傳出可怕的爆.炸聲。被卡住的房門連門帶墻一起被轟飛出去，只剩一個巨大的缺口。

追擊的守衛們接二連三從缺口處慘叫這沖出來，抱頭鼠竄。

一輛坦.克隆隆碾過被他們拋棄的槍.支，蠻橫地撞出一個坦.克形狀的缺口。

強尼坐在坦克裏，悠然地哼著小曲，他舔了舔手指，興高采烈地往最顯眼的紅色按鈕上一戳。

炮口向大部隊調轉方向。

咻的一聲，爆.炸聲掩蓋了一切。

片刻後，磚瓦堆底下傳出傑森的怒吼，“你有病？你找死吧！”

炮口悄悄挪回去，裝出無事發生的樣子。

所有人都倒下了，包括即將失去意識的隊長。

他不斷發黑收縮的視野裏出現傑森的身影，傑森伸手扯開他身上的通訊，奇異地變了一個聲音。

“B4區發生交戰，請求支援。對方有三人，請求支援。”

隊長瞪大眼睛，失去意識的最後關頭，他明白了。所謂上級的命令全都是假的！

拉開防毒面具假傳通訊的傑森哼笑，“你知道得太晚了。”

隊長胸口激烈地起伏，他“嗬嗬”不停，始終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憤怒和恐懼，還有更覆雜的感受折磨著他的大腦與心臟。

他的大腦和心臟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

有人果斷、強勢地接管了他的意識，他忘記了自己的痛苦，站了起來。

抓住他們。

越來越多倒下的守衛站起來。

抓住他們。

他們表情木訥地擡頭。

抓住他們，抓住他們，抓住他們！

“全都給我停下！”

孩子的聲音響徹煙塵彌漫的走道。

觸須攀附上每個人的身體，藍色與琥珀色以守衛們的頭腦為戰場開始較量。

艾譜莉眼裏的藍色愈發擴大，直到她的兩只眼睛全部被藍色占滿，像鑲嵌了兩枚過大的藍寶石。

她能贏，她覺得自己可以戰勝她。

有人站在她身後，她不再是那個懦弱孤單的小女孩了。

“滾！”她怒呵一聲。

士兵們的身體紛紛軟倒在地，證明在這短暫的較量中，艾譜莉占據了上風。

她向後踉蹌幾步，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傑森及時勾住了她的肩膀。

“做得不錯。”他揉揉她的頭發。

艾譜莉嘟囔道，“不要摸我的頭，會長不高。”

距離處刑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強尼打開坦.克的入口鋼板，探出頭，“我好像找到了一樣東西。”

他指了指被他亂開坦.克撞出來的缺口，“看看？”

傑森背後冷汗直冒，“操。”

想起這是在小孩面前，他捂住嘴，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又罵了一句，“操。”

他們面前是原.子.彈的操作中心，但凡強尼詭異的準頭稍微偏一點，他們就要和倫敦一起去氪星旅游。

見鬼了，這群人把操作中心放在武器室旁邊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大屏幕上鮮紅的倒計時不斷變動，艾譜莉看著汗如雨下的兩個大人，“你們會暫停發射指令嗎？”

強尼扯了扯領口，自信微笑，“當然，小姐，這是特工的基本修養。”

他走上操作臺，戳了幾個按鈕，皺起眉頭，又戳了幾個。

啪啪啪手指一頓亂舞。

大屏幕上的數字一卡，停在十三分二十一秒。

傑森和艾譜莉松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吐完。大屏幕上的數字一跳，跳躍到八分二十一秒。

三人眼珠子都要滾出來！

“你是臥底嗎？”傑森箭步上前，擠開強尼，在操作臺上狂打一氣，“找死不要帶上我們！”

數字再次停下，八分十秒。

傑森謹慎地盯著它看了一會兒，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珠。

數字又是一跳，這次直接從三分十秒開始倒數。

操作臺上的三人吱哇亂叫，艾譜莉優美的電話鈴聲在此時響起，帶來救星的聲音。

提姆的聲音懶洋洋地從聽筒裏傳來，“你帶了數據線嗎，艾拉？把數據線接上。”

“好，等等我！”艾譜莉手忙腳亂地從隨身的小口袋裏扯出數據線，插了好幾次才插進接口裏。

那邊響起劈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

傑森無比緊張，“肌肉松弛劑的藥效過了嗎？你不會戳錯按鍵吧？”

提姆冷冷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你到倫敦來第二次，不如直接殺了我。”

龐大的數據流占據整個屏幕，紅色的倒計時忽閃忽閃。三人屏住呼吸，只有鍵盤單調的敲擊聲不停。

提姆輕輕哼起了歌。

“搞定！”最後一個敲擊音消失。

大屏幕上的數字停止跳動。

三人緊張地屏住呼吸，忽然相互抱住跳起來，強尼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啊啊啊啊——！”

艾譜莉小心翼翼地掀開眼皮。

倒計時永遠停在了一分三十八秒。

提姆沈穩道，“我說了，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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