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譜莉不擅長和成年人打交道, 或者說，她不喜歡和他們接觸。

後者在她的世界裏總是代表權威和力量，艾譜莉習慣於避開這些走。

小孩子間的社交活動就是艾譜莉的長處了, 在瑪格達蕾娜孤兒院時，艾譜莉也是偶爾讓修女們感到頭疼的孩子王。

莉安帶她去的地方是派對中年齡較小的孩子們的聚集地。這裏年紀最大的人是提姆和喬納森的哥哥康納。

艾譜莉好奇地問道, “你們也算是小孩子嗎？”

“不算, ”提姆愜意地半躺在沙發上, 手邊放著一瓶汽水, “我們倆算是保姆。”

說是保姆，但完全沒有在照看小孩, 根本就是來掠奪小孩們的零食的。

提姆昨天睡了一次好覺, 此刻容光煥發、精神抖擻，不介意艾譜莉奇異的眼神。

他點了點擺在桌上的飲料, “今天是派對，迪克肯定不會管你喝汽水, 你不心動嗎？”

艾譜莉面帶不舍地從那些漂亮的玻璃瓶上一一掃過去, 好像自己失去的是足以震驚世界的珍寶。

“不了，”她的話讓提姆感到詫異, 艾譜莉心痛道, “我喝牛奶，喝牛奶可以長高。”

看樣子盧瑟的話給小朋友脆弱的心靈帶來了打擊。她真的很怕自己長大後也是人群中最顯眼的那個小矮子。

莉安和沃利的兩個孩子並不內向。艾譜莉混跡其中，很快就贏得了三個小孩的友誼。

四個孩子在附近攪風攪雨，能鉆的所有地方都鉆了, 能爬的每一棵樹都要試一遍，迪克的好女兒艾譜莉就是其中的帶頭隊長。

艾譜莉很少在其他人面前展現自己過分活躍的一面。

她經常和達米安、喬納森一起行動, 這對雙子組合可怕的破壞力通常是不鳴則已, 一鳴驚人。和他們比起來, 艾譜莉就是一個乖巧文靜的乖寶寶。

現在提姆一邊拆開桌上的薯片，一邊享受冬季早晨的陽光。他欣賞著小侄女在樹上翻來躍去的英姿，嘖嘖感慨，“你猜迪克多久以後會拎著她的兜帽把她扯下來？”

康納對此持保留意見，“說不定不會，畢竟更活躍的兩個小子來了。”

達米安和喬納森站在樹下，仰望坐在樹枝上晃腿的艾譜莉。

達米安嫌棄地蹙眉，“家裏沒有凳子給你坐了嗎？”

“噓。”艾譜莉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她招呼兩個小夥伴上來。

這棵樹承載了太多不該它承受的壓力，一共有六個小朋友坐在它的枝幹上。

陽光在長青的葉片間散開，落在地面上變成無數閃動的光斑。涼風拂過，葉子便開始合奏，嘩嘩作響。

遠處大人們的說笑隨風飄來，是合奏曲裏一段有意思的背景音。

艾譜莉和莉安坐在同一個樹窩裏，悄悄聽大人們的八卦。艾譜莉聽著聽著，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我爸爸的女朋友有這麽多嗎？”

達米安古怪地哼笑一聲，“你應該知道，陶德在這方面從不說謊。他很願意用格雷森的每一個弱點攻擊他。”

沃利的女兒小艾瑞斯坐在更高處，“爸爸說，因為迪克有一個漂亮的屁股，所以總是遭人覬覦。”

她和傑伊是雙胞胎。因為神速力的影響，他們從出生起就經歷了很多，年齡無法以正常的速度成長。

好在最後是一個好結局，小艾瑞斯已經是擁有代號的閃電家族成員了。

艾譜莉露出古怪的表情，“我不確定你爸爸的說法對不對，艾麗，但是其他人好像也沒有很好。”

大人們開始相互揭短，相互攻訐，好像這一場嘴皮子仗打贏能帶給他們堪比把達克賽德扔回老家的成就感。

大部分感情生活豐富到能下三碗飯的成年人都沒有成家，早早步入婚姻殿堂的另外幾個人笑看爭鬥。

達米安躺在一根較粗的枝幹上，拿出竊聽設備悄悄貼到距離大人們更近的樹背後。這個壞小子正在錄音，保留大人們的罪證。

他的功夫還沒修煉到家，竊聽器黏在樹背後的聲音引起了布魯斯、奧利弗和戴安娜的註意。

“達米安，”布魯斯的聲音表明他很不高興，艾譜莉友善地把大部分不高興歸結為被他的朋友們嘲笑了多年混亂的感情生活，“你在做什麽？”

樹冠上冒出來一二三四五六七個小孩子的頭，還有一個不知何時跑上來的提姆，和樹下摩拳擦掌正準備上來的康納。

他們七嘴八舌，嘰嘰喳喳。

“被發現了。”

“都怪達米安。”

“跑不跑？”

“跑啊，楞著幹什麽？”

趕在有人起身去追他們前，他們作鳥獸一哄而散，分別逃去了不同的地方。

哈爾慢悠悠地挑了挑眉毛，“我可以把這裏理解為對我的挑戰嗎？”

奧利弗從座位上起身，“怎麽不可以，我從來不畏懼挑戰。”

讓這兩個人出手實在有點超過大家的能力範圍，他們很快一個接一個被逮捕歸案。

除了提姆和康納，他們很有先見之明地坐回擺在草坪上的沙發裏，好像剛剛樹上沒有冒出紅羅賓的腦袋一樣。

艾譜莉躲在一棵樹的樹洞裏，她悄悄冒出半個頭，看見奧利弗朝另一個方向去了，傑伊和小艾瑞斯躲在那裏。

她打算換一個位置，和大人們打游擊戰。

她還沒從樹洞裏完全探出身子，一只渾身綠色的小松鼠發現了她。

艾譜莉嚴肅地和綠松鼠對視，“你可以裝作沒看見我嗎？”

“不可以，小女孩，你的游戲結束了。”她擡頭，看見哈爾坐在上面的樹枝上。

他輕松地跳下來，堵住艾譜莉的去路，臉上帶著點得意的笑，“走吧。這局是我贏了，請你回到沙發上。”

艾譜莉喪氣道，“這沒有游戲體驗。”

“但是我充分享受到了勝利的喜悅。”哈爾不覺得自己在欺負小孩，拜托，他可是靠自己堂堂正正取得了勝利。

他向艾譜莉伸手，“需要我抱你下去嗎？”

他是家族的朋友，但艾譜莉才是第一次見他。

“不用，謝謝你。”她靈活地抱住樹幹，幾下滑下來，疑惑地打量站在哈爾肩膀上的松鼠，“這是什麽？”

“勝利的標志，”哈爾說，“也可以用來剝松子和開心果。”

艾譜莉肅然起敬，聽上去非常實用。因為不想剝殼，她可以不吃任何堅果。

“我可以請它幫我剝堅果嗎？”她禮貌道，“我可以支付一塊巧克力。”

這塊巧克力就是奧利弗給她的那塊，奧利弗拿布魯斯的東西給她，她拿奧利弗給的東西作為謝禮給小松鼠。

哈爾假模假樣地思考，“這是一項虧本買賣，但我認為可以交易。”

綠色的小松鼠竄到艾譜莉的肩膀上，“成交，小朋友，它暫時歸你了。”

艾譜莉帶著她的戰利品坐到提姆旁邊，在零食盤裏找了一大包堅果，全都交給小松鼠幫忙處理。

她只吃一小半，剩下的留給還沒被逮捕歸案的其他人。

提姆擺的沙發是一個好位置，能讓他們坐在陽光下欣賞遠處追擊者和逃竄者吱哇怪叫的身影。

另外幾個小孩不像艾譜莉這麽容易就被淘汰出局。他們手段頻出、各顯神通，天上地下無處不藏。

第二個淘汰的是莉安，她是被奧利弗從蝙蝠牛身後揪出來的。

一大一小隔著蝙蝠牛大眼瞪小眼，莉安打了幾個手勢，又做出“求求你”的樣子。

當爺爺的人若無其事地移開眼神，往別處去了。

可惜的是有奧利弗的包庇，她也沒堅持多久，很快被哈爾找到，送出局。

坐在沙發上吃堅果的人又多了一個。

艾譜莉正準備伸手去抓一把小松鼠剝出來的松子，眼前的小盤空了大半。一陣風從她鼻尖刮過去，證明神速力雙胞胎中有一個人來過。

提姆把吸管插進牛奶盒裏遞給她，“你想睡了嗎？”

艾譜莉昨晚熬夜打了游戲，這時候有點想打哈欠了。

陽光正好，風也涼快，宅邸的陰影籠住半邊沙發，給了她一個適合睡眠的環境。

她蜷了蜷，和莉安擠在一起，小聲對提姆道，“謝謝。”

她明白了這場派對的理由，讀懂了大人們心照不宣的照顧。

她不太感到煩惱和害怕了。假如擁有超凡力量的小孩在大眾眼裏是小怪物，那麽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怪物，淹沒在怪物堆裏，看都看不到。

普通小孩也好，小怪物們也好，擁有的美好都是等量的，不多不少。

她沒能見證達米安和喬納森被哈爾和奧利弗一手一個拎回來的經典場景。

達米安很不服氣，還準備為自己的隱匿技巧辯護。他突然閉嘴了，另一只手捂住了哼哼唧唧的喬納森。

艾譜莉和莉安貼在一起，睡倒在沙發上，好像下一秒兩個小孩就要一塊滾下來，變成一大團沾了灰的麻薯。

小艾瑞斯和傑伊坐在沙發另一頭，和哈爾的綠松鼠比賽，一只松鼠剝出來的堅果根本不夠姐弟倆吃，盡管那只可憐的小松鼠都快要磕出殘影。

喬納森望著遠處湛藍的天空與雲朵，哥譚少有這樣晴朗的天氣，好像一切事物都能在這片晴朗下繼續向前。

不管是普通人，還是超級英雄，每個人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天空。

氪星男孩露出笑容，對自己的搭檔道，“今天真是一個好天氣啊。”

達米安掀了掀眼皮，難得沒有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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