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譜莉的手悄悄探進背包裏, “我的家就在這裏，我哪兒也不去。”

威廉笑容更甚，他朝艾譜莉邁進一步。

艾譜莉甚至沒看清楚他是怎麽動手的, 回過神來一柄利刃穿透了她的背包，把手機紮成一塊廢鐵, 擦著她的手指過去。

“你和你的父親, ”這個自稱是她高祖父的男人不緊不慢地說, “你們遲早會回歸我們身邊。”

他的眼睛對上艾譜莉的眼睛，一塊晶體在艾譜莉眼前晃蕩。

不是盧瑟送給艾譜莉的那份禮物, 而是全新的、來自媽媽的東西。

艾譜莉的能力對她來說一直是一個奇怪又自然的概念。

那是一只手, 存在於精神的世界裏。她可以用那只手去翻動其他人的大腦和靈活, 輕松得像是翻一本書。

現在，那只手被捕獲了, 鎮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艾譜莉一下失去思考和行動的空間，她聽到陣陣低語, 聽不清內容, 音色熟悉。

威廉有備而來，對此毫不意外。他打暈呆滯的女孩，熟練地扔掉她的書包、手鏈。

他打橫抱起自己的玄孫女，大步邁出了教室。

達米安坐在教室裏，他感到一絲不安。

他的第一堂課是文學課，他是文學課老師的寵兒，即使在課堂上開小差，老師也只當看不見。

他應該更改頻率, 讓艾譜莉隔半個小時就發送一次暗號。一個小時沒有掌握艾譜莉的動向, 足夠一些人做很多事。

達米安抽出手機, 打算通知艾譜莉和喬納森更改暗號發送頻率這回事。

他立刻就意識到不對，屬於三人的小群裏，艾譜莉的頭像正處於下線狀態。

自從艾譜莉接觸到網絡，又從提姆那裏得到手機和筆記本電腦後。毫不誇張地說，她就是一只網絡蠕蟲，要不是迪克看著，她可以在網上沖浪一整天。

她不可能臉書不在線，尤其是現在的情況，她更不會關掉手機。

達米安記得她今天的第一節 課是音樂課，教室在三樓3001多功能廳。

他沒有猶豫沖出教室。老師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風中飄來達米安敷衍的話語，“我有急事，請一天假。”

威廉帶著艾譜莉離開了屬於西城學校的街區。

防範精神系能力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能力者失去意識，他警惕地觀察著艾譜莉的狀態，必要時會補上一記手刀。

小醜的失誤在於輕視了艾譜莉的能量，或許不是輕視，那瘋子只是一如既往地想把事情鬧大，給蝙蝠造成心理壓力。

但法庭的立場不同，在他們知道艾譜莉的存在後，便開始計劃她的回歸。一個擁有精神能力的灰色之子，將是打開法庭輝煌未來的一把鑰匙。

他們曾計劃雇傭狙擊手用子彈擊穿艾譜莉的頭顱，在治療時對她的大腦和記憶動手腳。這個方法他們曾對迪克用過，要不是小醜進來摻和了一腳，他們就要成功了。

但艾譜莉身邊一直有兩個男孩保護，在氪星人的鋼鐵之軀下，威力再大的子彈也不過是一顆金屬糖豆。

於是他們動用了艾譜莉媽媽留下的東西，用動靜最小的方法隱秘地把女孩帶走。

只可惜，並不如願。

常年的訓練讓威廉在大腦產生意識前就偏過頭，鋒利的羅賓鏢切斷他的發絲，牢牢釘進天臺的墻壁中。

兩個男孩攔在他面前。其中一個有過非常短暫加入法庭的經歷，後面是地球的天外來客。

自不量力。

他沒有搭理憤怒的兩個少年，堅定不移地朝他的目的地前進。朝他出手的男孩被一個人擋住了。

達米安咬牙，“喪鐘。”

達米安已經向所有家族成員發送了警報，距離這裏最近的是開車送他們上學的迪克和阿福。

夜翼正在趕來的路上，其他人都需要二十分鐘以上的時間。

法庭雇傭了世界上最強大的戰術家和刺客。他有時立場難辨，但至少在這兒，他不介意給老朋友們找點麻煩。

年長的雇傭兵還有心情和他們輕松地打招呼，“好久不見，男孩們。”

達米安給喬納森使了一個眼色，自己壓低身體，“見到你可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別攔我的路。”

戴著兩色面具的雇傭兵輕松伸手，手中槍.支連開數槍。綠色的氪石子彈擦中喬納森的紅色披風，要是他的速度再慢一點，這些綠色石頭就會嵌入他的皮肉裏。

威廉即將帶著艾譜莉進入下一個街區。

達米安手中的羅賓鏢如同天女散花般揚出來，這對喪鐘不過是小意思。他不需要閃躲，武士刀精準地劈開每一片螺旋飛轉的利刃。

有幾枚羅賓鏢沖著威廉回轉而去，後者腳步一停，羅賓鏢堪堪釘在他身前，有一把切過艾譜莉的口袋，把女孩的衣服割出一個破口。

大蓬的煙霧在喪鐘的刀上撞開，煙霧中躍動著電流。這是達米安的詭計，幾枚其他功能的飛鏢混在諸多羅賓鏢中，等待喪鐘自己引爆。

喬納森再度向前，煙霧繚繞中，某樣東西被單手捏爆。層層灰煙中染上不詳的綠色。

喬納森的速度突兀地慢下來。只有少量的氪石粉末覆在他身上，還不到能夠阻止他行動的地步，但喪鐘抓住了這個破綻。

對方有備而來，氪石長刀以驚人的速度刺破煙霧捅出來，第一刀捅穿了躲閃不及的喬納森的肩膀，把身形單薄的男孩釘在地面上。

“我不想要你的性命，男孩。”雇傭兵冷冷道，“到此為止吧。”

斜刺裏閃過的刀光映在黃黑兩色的面具上，喪鐘用結實的臂甲以一個巧妙的角度架住這把刀刃。

他掌心一抹，閃著寒光的匕首沿武士刀下方的空隙刺向達米安。金屬與金屬碰撞發出清脆的鏘鏘怒吼。

喬納森悶哼著想把自己撐起來，他太虛弱了，無力感沿著被氪石長刀紮穿的傷口擴散。

氪星人無堅不摧，同時也擁有異常明顯的弱點。盧瑟曾讓氪石粉末籠罩大氣層，試圖將他們驅逐出大氣層。

打敗神明，僅僅只需要一塊石頭。

達米安的雙手發麻，恐怕再與喪鐘交戰幾次，他的虎口就會崩裂滲出血來。

這無傷大雅，他更關心的是威廉抱著艾譜莉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他故意賣了一個破綻，讓武士刀被喪鐘擊飛出去，在地上哐當一聲滑出去很遠。

達米安矮身，掌心攥著一把羅賓鏢，刺向喪鐘的腰腹部，這一下他躲無可躲。

喪鐘也沒有躲避，他揮刀的那只手還高高揚起，持槍的那只手變了一個方向，槍.口朝向喬納森。

他不需要用語言和達米安交流，截至目前為止，這把槍裏射出的都是氪石子彈。

下一發子彈也許是麻醉彈藥，也許是金屬彈頭，也許火.藥裏混著氪石粉末。被氪石長刀釘在地板上的喬納森躲無可躲。

這是一場賭.博，兩個人都在賭對面的選擇。

達米安手中的羅賓鏢轉變方向，刺向了喪鐘的槍口。瑩綠的氪石子彈擊中喬納森耳側的水泥地。

達米安的胸口遭到了喪鐘的擡腳猛踹，他直直地飛出去。

喬納森在這一刻忘了真名保密原則，“達米安！”

最原始的力量拼搏來自於重量，達米安的體重在經驗豐富的戰鬥老手們面前無異於一只螞蚱。在其他對手面前，他可以用精湛的技巧彌補取勝，這點在面對喪鐘時行不通。

一刀穿透達米安的手臂，將他釘在天臺邊緣。氪石子彈擊中喬納森的兩條小腿。

喪鐘站在勝利的戰場上，“你們的路途就此停止。”

他打暈他們，把兩個傷痕累累的男孩留在天臺上。

細細密密的低語喚醒了她。

艾譜莉睜開眼睛，眼皮開合的縫隙裏透不進一絲光。

她反覆掙紮幾次，才徹底看清眼前的場景。

她正躺在一張石制長桌上，長桌位於凹陷的展臺中。威廉站在她旁邊，除此之外，她身邊沒有人。

所有看客都在距離她遙遠的看臺上。精致的欄桿後面站著一群衣著華麗的男女，他們藏在空洞的白色面具後，打量著艾譜莉竊竊私語。

艾譜莉在此時不再是一個女孩，不再是一個人類。她是動物園裏放出展覽的一只奇珍異獸，被關在安全森嚴的展區裏，由看客評估她的價值。

她原本應該感到憤怒，還有恐懼，但此刻不斷在腦後擴大的疼痛占據了上風。

漆黑的洞穴和白色的面具都化作小點，在她眼前盤旋，腦後困著一只窮兇極惡的猛獸，隨時都要掙脫出來。

站在看臺最前端的一個男人吩咐威廉，“開始吧，迎接我們歸來的部下。”

威廉上前一步，抓住艾譜莉的肩膀。

一雙藍色的眼睛對上他。

沒有光亮，沒有思想，沒有紋路，沒有瞳孔。

只有一片純凈的藍色，那片藍色隨著女孩歪頭的動作擴大，盈滿了眼眶。

藍色在瞬間擊中了他，他所有的動作全部停住。

看臺上的交談停頓一瞬。

隱藏在面具後的華服男女們低語。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讓利爪去吧。”

“這裏安全嗎，我們要不要先離開。”

這些細碎的文字與聲音像一柄湯勺在艾譜莉的頭腦裏攪動。

停下，停下，停下！

沒有人聽她的，沒有人註意到她在說話。

媽媽是怎麽做的？

她一直把精神力比作一只看不見摸不著的手，現在一只更大的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她終於喊出來了。

“閉嘴——！”

緘默占領了此處，節奏一致的喘息聲從艾譜莉嘴裏、威廉嘴裏、湧現的每一個利爪嘴裏、看臺上的所有看客嘴裏發出，如同巨大的風箱在轟轟運作。

不同的嗓音在不同的方向不同的位置發出同一個聲音。

“全都給我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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