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米安和喬納森站在電梯裏, 電梯在沈默中下行，帶來輕微的失重感。

喬納森望著顯示板上不停變動的數字，“我們就直接這麽下去嗎？”

他伸出手指做了一個“跑”的動作, “感覺會打草驚蛇。”

達米安摩挲著手心的小把件，他的通訊和摩根是聯通的，在聽喬納森說話的同時還要分神關照摩根那邊的情況。

他沒有帶自己慣用的武士刀, 在倒地的九頭蛇身上順走一把匕首和一把指虎，此刻指虎正卡在他的指間, 隨時準備粉碎敵人的鼻梁。

“你傻了嗎？”他鄙視的目光穿透多米諾面罩上的白膜刺痛無堅不摧的小氪星人脆弱的心靈, “上面那麽大的動靜, 底下的人要麽早就跑了, 要麽——”

喬納森楞楞地接話, “要麽？”

話音剛落，詭異的嘎吱聲從電梯頂部傳來, 電梯廂卡在梯井中劇烈搖晃。

達米安在煙塵中鎮定道, “——要麽就準備對我們動手了。”

顯示板上的數字在瘋狂變動中停在一個沒有含義的圖像上，燈光在突然間盡數熄滅。四四方方的金屬載具毫無阻攔地墜下去，沒有緊急制動裝置阻攔。

一聲轟然巨響, 地下負一層煙塵四起。電梯門在巨力中變形扭曲, 死死卡成無法打開的形狀。

持槍的人群警惕地圍上去，滾滾濃煙中沒有任何響動。

為首的九頭蛇瞇起眼睛，“死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他開啟了戰術目鏡的掃描功能, 結果顯示墜毀的電梯中沒有生命特征。

九頭蛇直覺預感到不對勁, 他說不上來這種感覺。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殺死這兩個奇怪的小孩, 而是掩護他們的研究成果撤退。

他們拖延了一分三十秒, 現在貨物已經運送上車, 再過十幾秒就能乘車離開。

極輕的響動，是稍一走神就會被忽略的聲音。

九頭蛇猛然反應過來，在他思考的這段時間裏，他沒有再聽到同伴的聲音。

充足的作戰經驗讓他沒有回頭，而是轉手去摸腰間懸掛的匕首。

他摸了一個空。

“不錯的玩具，”男孩的聲音裏帶著玩味和不易察覺的興奮，“現在是我的了。”

九頭蛇下意識回頭，尖銳的指虎迎著他的面門狠狠砸去。

在他回頭的這短短半秒，他這才發現，除他以外的所有同伴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襲擊者是一個帶著面具的男孩。

起碼貨物送出去了，他忠誠地執行了上級的命令。他腦袋裏滑過這個念頭，隨即是另一處疑點，另一個男孩呢？

沒有他思考的空間，劇痛後，九頭蛇暈厥倒地，成為地上隨意潑灑的一塊拼圖。

達米安從他身上踩過去，通訊裏是喬納森的聲音。

“我在東南的C出口攔截到他們的車了。”超級小子吸氣的聲音格外清晰，“是振金，D，他們的貨物是振金！”

“哦，謝謝，你們幫了我的大忙。”

紅藍相間的人影倚靠在貨車上，“我就是追著這批貨來的。金並走私了一批振金，我查這件案子有段時間了。”

他摸著下巴，白膜擴大縮小，生動地展示了主人的心情。

“九頭蛇摻和進這件事還是讓我很驚訝的。不不不，也沒有很驚訝。畢竟他們就像一塊磚，哪裏的壞事缺人幹，他們就會英勇地填補上去。”

達米安盤腿坐在車頂上，“我們是追著摩根來的，這就是兩件事的交匯點。”

他總結道，“這是一起交易，九頭蛇幫金並綁架摩根，金並把這批振金作為支付的酬金交給他們。”

喬納森好奇地打量傳說中硬度僅次於艾德曼合金的吸音鋼，“現在我們救回了摩根，截獲了振金，這件事算結束了？”

他快樂地伸了一個懶腰，“好耶，我們可以繼續欣賞紐約的美景了！”

“你在想什麽呢？”達米安冷冷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他們綁架摩根的目的是什麽，走私振金的目的是什麽，我們還沒查清楚。”

“你不會忘了我們是來紐約幹什麽了的吧？”喬納森瞪大眼睛，暗示性地道。

他們三個人是來紐約參加競賽加旅游的，才不是來查案的，剩下的工作應該扔給蜘蛛俠和大人們完成！

達米安雙手抱胸，“這已經是我的案子了。”

摩根輕輕向後一踮，坐在裝著振金的箱子上，“為什麽不查，我是當事人，我有權知道真相。”

艾譜莉坐在摩根旁邊，哀悼自己還沒來得及喝的荔枝味汽水，發現場上開始出現爭議，她眨眨眼睛，“我們不查案。”

她聳聳肩，道，“我們只是幫蜘蛛俠工作。”

這番言論讓被點名的無關人士立刻舉手投降，表示他絕沒有誘導的意圖。

“停！我完全可以一個人工作，我不需要幫忙！”

“你需要，”達米安冷酷地說，他無情地咧開一個惡魔的微笑，“你也不想大賽中途被發現找不到人吧，彼得·帕克。”

紅色面罩上的兩個白圈圈瞪大成兩個球，他看向摩根，摩根舉手發誓，“不是我說的！”

“我還要提示你一點，蜘蛛。”達米安撐著下巴，“家長們就要到了，你打算同時面對鋼鐵俠、超人、蝙蝠俠和夜翼嗎？”

聲音幽幽如同從地獄深處的硫磺池裏飄出來，“如果被他們發現你在查這個案子，事關振金，這樁案子大概就不是你來查了吧。”

蜘蛛俠屏住呼吸，瞪圓眼睛盯著坐在車頂上的男孩。

半晌，他扭頭看向滿臉苦澀的喬納森，“你的朋友是用什麽方法把他的角和尾巴藏起來的？”

喬納森擡頭望天，“我想知道這個答案很久了。”

艾譜莉的定位在路程一半時恢覆，同步出現在顯示屏上的還有摩根的定位。

兩方家長不知道那是在同一個位置。當他們在同一處天臺停下時，氪星人、緊身衣愛好者與鐵皮罐頭懸停在空中大眼瞪小眼。

“哦，嘿，你們好！”把他們的目光齊齊吸引過去的聲音來自彼得，“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點宵夜？”

這位間於男孩和男人之間的年輕人正把自己的頭罩卷起一半，露出一張嘴，大口大口地往裏面塞披薩，“我們點了芝士卷邊，味道真的很不錯。”

真正出錢點這頓宵夜的人是摩根，她和艾譜莉吃了不止兩頓，此時多長了一個胃容納美味可口的小蛋糕。

“爸爸，我給你點了你的最愛。”她從快遞箱中拎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你吃吧，我不會告訴媽媽的。”

艾譜莉坐在喬納森和摩根中間，抱著膝蓋打哈欠。她的肚子很飽，打算把摩根給她點的小蛋糕當成明天的早餐。

看到布魯斯和迪克，她語氣軟綿綿地打了聲招呼，“晚上好，爸爸，爺爺。”

達米安保持著所有人中最沈穩的態度，他從容不迫地向布魯斯昂昂下巴，“晚上好。”

四位家長中，克拉克就像一瓣擠進橘子瓣裏的檸檬，格格不入。他看著另外三個大人緊繃的下巴，又看看小孩們輕松的表情，又一次升起了迷茫的情緒。

他們是過來幹嘛的？

啊，孩子們的定位失蹤了。

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就在他們面前吃宵夜。

而且其中最狼吞虎咽的那個就是他的兒子喬納森。後者在撕扯香腸的時候註意到了他的目光，訕笑著縮頭，“爸爸，你怎麽也來了？”

克拉克不太明白兩邊的氛圍為什麽能做到凝固中帶有一絲僵硬的尷尬，就好像往快要凝固的水泥裏倒瀝青，攪著攪著，它們就成了阿爾卑斯糖塊般的存在。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迪克，他快步朝自己的女兒走去，單手把艾譜莉從人堆裏拎出來上下檢查。

艾譜莉藍藍的眼睛裏滿是無辜，“我很好，爸爸。沒有受傷，沒有餓肚子，交到了新朋友。一切非常完美。”

“順便把我嚇到需要用心臟起搏器來做心臟覆蘇。”迪克把她提到自己的手臂上來坐著，“發生了什麽？”

幾個小孩對視一眼，知道這是他們的好機會，便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鋼鐵俠托尼正在檢查摩根的身體狀態，摩根在他來之前已經進行過好幾次自檢，確保不會有什麽讓她爸爸血壓升高的項目。

她配合地舉起手，“我沒事，我很好，唯一的問題是盔甲需要拿回去修檢。”

托尼根本聽不進女兒說的話，摩根都快被他撥成一個小陀螺，“你嚇到我了，甜心，我都沒敢告訴你媽媽。”

他的小甜心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他們及時救了我，我身上沒發生任何事情。”

與此處的溫情不同，布魯斯大步邁向達米安，“羅賓，匯報。”

達米安優雅地拍掉手上的碎屑，用紙巾擦擦手和嘴，“我們在下午六點五十三分於亞瑟大道……”

大家各自有各自關註的事情，克拉克無措地站在場中央。他好似一位勤懇的出租車司機，把乘客送到目的地後就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喬納森同情地給自己的爸爸一個臺階下，他舉起披薩，身上散發出救世主的光芒，“你要不要嘗嘗，我們買了很多。”

與各種家庭碎碎念完全處於兩個世界的超人父子和蜘蛛俠默默地坐在地上吃宵夜。一種同病相憐的微妙感受籠罩了他們，讓他們產生了可以蘸同一盒番茄醬的友誼。

外賣箱裏的東西即將被他們一掃而空，一聲低喝讓三人齊齊一震。

是鋼鐵俠。

“不可以，甜心，”他的面色是超乎尋常的嚴肅，“我不同意這件事。”

“你可以參加明年的競賽，不參加也可以，斯塔克家的人不需要那種東西證明。”

他把摩根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摟在懷裏，“我很抱歉，寶貝，你在這裏我們沒辦法保障你的安全。你得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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