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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六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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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島秋時坐在書房中寫著什麽。

父母疑似殉職,盡管年幼,唯一的嫡女仍被推上了家主之位。貴族在這種方面就是有夠麻煩。

前不久,世界大戰被冠以「七名背叛者」之名的超越者們強行叫停……詳細信息普通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近代才出現的異能力,是各國盡全力向民眾隱瞞的都市傳說。津島家與上面有點關系,所以才得到這份消息。然而成也此、敗也此,即便津島家擁有龐大的家業和穩固的地位,某些人想針對,還是輕而易舉。

上至國家下至貧民窟,無論哪裏都有那樣一群人,權勢就是這麽不講道理,再加上更不講理的異能者,有心人這麽一搞,普通人和弱勢群體是別想活了。

從父母的死中嗅到端倪的津島秋時早已做好打算。近來她斷斷續續辭退了家裏的傭人,再給足錢財堵住他們的嘴,省得這群一無所知的倒黴蛋為津島家殉葬。

倒不是因為她有多大善心。現在津島秋時掛著津島家主的名頭,又是這片區域、準確來說是整個東北地方裏唯一和「黃泉之門」掛鉤的巫女血脈,這群傭人要是死了,她必定會被纏上。太可怕了,她才不要。〗

“秋時君和太宰君,果然小時候很像啊。”雙手疊在腹前,鷗外懷念地說,“還有同樣的聰慧和敏銳。”

“森先生?可以別那樣看著她嗎。”太宰面上虛浮著笑意,或許是光太暗,那眼神陰鷙到好像要將人攪碎。

“好吧,好吧。”仿佛一名委屈的老父親,鷗外塌下肩膀,可憐兮兮道,“唉……太宰君長大了,會護食了。可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哦。”

“噫。”太宰皺起鼻子,擺出看到好幾只狗對他搖尾巴般的嫌棄表情,“不要用那種養育者的語氣,森先生只是硬給我灌輸教誨又逼我讀晦澀書本罷了。”

與謝野讚同地嗤笑。趴在福澤沙發扶手上的三花貓揣著手打呵欠,正直的社長努力沒朝自己一言難盡的師弟露出嫌棄的表情,他垂下眼、掩蓋抽搐的眼角。

敦君木著臉接受現實,國木田的表情卻險些裂開,原來他搭檔的沒臉沒皮、渾水摸魚、顛三倒四、胡說八道、陰陽雙面都是從Mafia首領身上學來的嗎!?

對曾經首領的濾鏡早就在四年前碎光的織田作鎮定地圍觀鷗外吃癟。連中也都掩耳盜鈴般低咳一聲,沒法昧著良心說混蛋太宰和自家首領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鷗外殿下。”紅葉掩著下半張臉,咬字略重地警示。

雖然在休戰期,但怎麽說都是曾經的敵對組織,您就別在養成成功案例和養成者(指明汐)面前丟臉了。

鷗外表面唉聲嘆氣,泛著紅的紫瞳不含任何感情地觀察、剖析著「津島秋時」的言語和行為。鷗外若有所思地和連假笑都懶得做的太宰對上視線,頓時想明白什麽,他欣賞地望向秋時,又自覺把註意放回影像。

〖終於寫完要寫的東西,津島秋時將它裝進信封,按上火漆,同時喊道:“佐和。進來。”

小小的女孩把黑色的信件放在手邊,有條不紊地整理好必要的手續文件,隨後將文件袋與裝著薪資與賠償金的不記名卡,一並推給書桌前垂首待命的女人。

“……小姐?”齋藤一時無法發聲,她艱難地找回語言能力,雙眼輕微地震顫著,“您這是在做什麽?”

“如你所見。你被解雇了。”津島秋時撐著下巴,她輕盈地、仿佛在開玩笑般說,“津島完了。快跑吧。”〗

“秋時果然是好孩子。”織田作肯定道。

剛想說什麽的國木田迅速閉麥。安吾在辻村的視線下尷尬地推了推眼鏡。

“他……濾鏡這麽厚的嗎?”大概能猜到「津島秋時」想做什麽的中也訝異又無語地挑眉。

“一直都這麽厚。”還沒到飲酒年齡的華歌捧著可爾必思,“大概是思考角度不一樣吧。”

〖“小姐您怎麽辦呢?我昨天瞧見宮前管家……這下整個津島家就只剩您一個人面對危險了不是嗎!?”

這段話越過了主仆關系,齋藤是真心在焦急。津島秋時做事、說話並非都有目的性,她也會心血來潮、也會不受控制做出沖動傻事,她也是尋常的人類。

但就算沒有目的、就算沒有利益,小姐的行為都是事出有因的。齋藤可以肯定,小姐最近的奇異決策必定是因為她洞察、推斷出了什麽。然而,對齋藤懇切的話語,津島秋時冷下臉,笑意不再。

“夠了,佐和。”她揮手驅趕,目光閑散地放在黑色的信件上,“去收拾行李吧,別再回青森了。”

“小姐——”齋藤急得向前一步,“起碼讓我再為您做點什麽吧!”

“齋藤佐和。”津島秋時壓著嗓子,清亮透明的童聲帶上了冰碴,“別傲慢到連自己都騙。你不像你表現出的那樣能為我赴湯蹈火……既然沒有相配的能力和覺悟就不要隨便泛濫同情心,你承受不起。”

“還有。”津島秋時恢覆面無表情,她望著好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般惶然、暈眩的女人,嘲諷道,“——我不是你夭折的孩子。這裏沒有你要找的幻影,佐和。”

“…………”齋藤渾身震顫,有什麽東西被擊碎了。

她沈默著,好像紮根在那兒的植物。就在津島秋時的表情愈發沈郁的時候,女人幹澀地開口了。

“是……沒錯。就像小姐說的那樣。可即便如此……”

“我無法替代你的孩子吧。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

“小姐不是誰的替代品。”面對津島秋時不加掩飾的惡意,齋藤深呼吸後擡眼凝視她,“我想要幫你……只因為小姐是小姐。”

“……哈。”這次沈默的換成津島秋時,她短促地笑了,捂住臉搖頭,撚起黑色信件扔到齋藤面前,“喏,佐和,拿著這封信。”

“放心吧,我沒想陪津島家一起去死。”看樣子,之前的對話都是試探,或許帶著一點真意,誰知道呢。

津島秋時靠在椅背上,神情愉悅明朗,懸空的雙腳甩來甩去,是符合年齡的孩子氣,“我也會離開青森。”

“您要去哪裏?”

“橫濱。”

“難不成、您……”

“——佐和。”

主仆二人靜靜地對視。齋藤垂下眼。最終,她還是沒有跨過那道線。說不上失望,津島秋時情緒安穩,至少看起來真的沒有明顯變化。

“我會在您之前,去往橫濱的……這封信,您想讓我交給誰?”

“佐和果然很機靈。”就像剛剛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女孩訓狗般驚喜地讚揚,“我每個星期會和你通訊,如果我失聯,你就把信交給你覺得該收到它的人吧。”

“……是。我明白了。”齋藤深深地彎下腰。

——這便是一名傭人能為主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就這樣停在了小姐和女仆啊……”忽視掉旁白中的問題用詞,直美悵然若失地看著影像中的畫面。

年幼的「津島秋時」坐在書桌後,方才的笑容如流沙般退去,她垂眸看著書桌前向她鞠躬的齋藤佐和。兩人再沒有交流,盡管只相隔一張書桌,卻咫尺天涯。

“……「踏入他人的孤獨需要覺悟」。”出乎意料的,龍之介念著安吾先前說過的話,他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像是從這個場景中悟出了什麽,不吠的狂犬前所未有的寧靜,太宰與他目光相接,這對師徒隔空註視,就像看到即將墜落之人意識到僅有蛛絲是不夠的、於是開始自己編織繩索的場景,太宰緩緩地展露笑容。

··

〖那天,津島宅燃起了和燒死津島夫婦的那場“事故”如出一轍的大火。

人們都覺得末代家主津島秋時和宅邸一起消亡了,放火的人和下令放火的人也這麽認為。

沒人知道那位年幼的女童是如何在戰後正待重建秩序的日本避開危險,抵達更為混亂無序的橫濱的。

總之,津島家覆滅的三個月後。形成一年有餘、直徑兩千米的大坑內部,已有貧民窟雛形的鐳缽街——

換上普通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踏著小皮鞋,偽裝成男孩、化名「太宰治」的津島秋時,是與鐳缽街格格不入的幹凈清爽,微卷的及肩長發用黑色緞帶束成低馬尾垂在背後,精致可愛的孩童坐在由廢棄電器組成的垃圾山“山腰”處的老舊電視上,捧著一本書翻閱。

四周是低矮的鋁制房屋,不遠處還有淒慘到只能拿紙箱搭起來的、勉強稱得上庇護所的所謂住房,陰影處有老鼠跑過,道路凹凸不平,還有顏色奇怪的液體順著地面的紋路緩慢流淌,空中縈繞著微妙的氣味,隱約還有毆打聲和女人的慘叫,但這些都打擾不了津島秋時,她所處的地方就像與世隔絕的異空間。〗

“秋時在鐳缽街生活過!?”中也唰地坐直,問的是秋時,實際卻看向太宰,芥川兄妹同樣有些在意。

“臨時住所罷了,沒多久就……而且森先生的診所也離的不遠。”秋時配合地回答,戳了下不情願的太宰。

“嗯……差不多吧?”太宰模棱兩可道,“「那個時候」我不是告訴過中也嗎。我曾拒絕過「羊」的邀請。”

“鐳缽街太危險了……就算偽裝成男孩也不該去那裏。”

“我也在那生活過。”鏡花平靜地看向國木田,“直到喉嚨被撕碎為止都要像野狗般掙紮……總能活下去的。”

敦君張了張嘴,連最疼愛鏡花的紅葉都沒有特別的反應,再看到龍之介和小銀的眼神,少年沈默了。

讓女兒受苦當然不是泉夫婦的本意,但鐳缽街是讓鏡花逃過仇家追蹤的最好落腳點,所以他們只能……

種田長官用扇子輕輕敲擊掌心。安吾低聲與略顯不適的辻村說著什麽。官方不僅對鐳缽街無能為力,他們反而還需要它的存在,以保證市區的安全與和平。

〖皮相白嫩姣好,可以看到未來的風采,舉手投足都是上等人的優雅,胳膊和雙腿纖細地似乎一折就斷。

不是沒人挑釁過、也有人想要綁走津島秋時賣錢,但之後那些人要麽離奇失蹤,要麽精神失常,要麽火速搬離津島秋時活動的區域,幸存者統一對自己遭遇過什麽絕口不談,一聽到「太宰治」三字便臉色慘白。

於是,在鐳缽街的住民眼裏,始終不染纖塵的「太宰治」如洪水猛獸、又或化身人型的怪物一樣可怕,新來的會從前輩口中聽到傳聞、得到警告,就算沒見識過那個黑發鳶眼的孩子的手段,也沒人敢接近她了。

不過,最近她遇到了點不怕死的小麻煩。

——連日的小麻煩。

“現在是冬天,你一個人會被凍死的,來「羊」吧。”

手腕戴著青色的手環,粉發的女孩關切地擡頭仰望津島秋時……看眼神就知道,又是迷上她的臉的家夥。

“「羊」可以保護你,我們有不得了的王牌。外面可是有Port Mafia的瘋狗!……白瀨,你也說點什麽。”

在喜愛美麗之物這方面,無論男女老少都差不多。男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差爬上去把人拽下來了。

“謝謝,但是不用了。我自己沒問題的。”

遺憾,從小成長在青森的津島秋時並不怕冷。橫濱於她而言氣候算得上溫暖。這座罪惡的都市,在她的眼裏真是“活力四射”又“蕭條頹敗”。

她邊走神,邊勾起看著溫柔實則疏離的敷衍微笑,五官仿佛古畫中走出的人般典雅端莊,粉發女孩抓著唯一保持冷靜的白瀨撫一郎的衣角,喃喃「太宰君和中也一樣好漂亮」,津島秋時心下一動,面上卻不顯。

“……算了,柚杏、省吾。既然太宰不願意,我們不能逼他。「羊」是自願加入的組織。”白瀨先是皺眉看了津島秋時一眼,隨後神色如常地勸同伴離開。

“太宰君要是遇到困難,一定要來找我們啊!”柚杏和省吾在離開前還不死心地向津島秋時揮手,“「羊」不會對任何需要幫助的孩子見死不救!不用怕哦!”

“謝謝。”她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目送他們離開。

直到徹底看不見三人,津島秋時才長嘆一聲,嘩啦嘩啦翻書:“接下來是什麽,要和我玩英雄救美嗎。”

“我都被白瀨君的智商感動到了,他不會真心覺得只要有中也在身邊就可以算計比他們更強的存在吧?”

“攀附唯一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的真正的羊生存……扭曲成吸血蟲的舊日的羊羔們。真是一眼就能看到結局的無聊組織,讓單純的蛞蝓在裏面吃點教訓吧。護家犬不需要你們出借,我有空自然會去認領。”〗

大家早就知道「津島秋時」持有「書」,如今不過是稍微驚訝於她這麽早就拿到了,眾人小心翼翼地瞄向當事人——曾經的「羊之王」中原中也和白沢華歌。

昏暗的光線下,中也神色明滅不定,甚至沒有對「津島秋時」的話生氣,“……沒事的,不用這麽小心地看我,我早就不在意了。”

“秋時小姐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呀?白瀨先生到底想要幹什麽呢?”賢治輕快的聲音打破凝滯的氛圍。

“不是好事。”華歌憂愁地咬著草莓大福,“那個時候的「我」完全不知道他們竟然做了那種事……”

〖自言自語地翻了會兒書,津島秋時面不改色地將它對準胸口,白光閃爍著,書被收進她的身體。

那是無數人渴求的都市傳說中的都市傳說,號稱能實現一切願望的空白文學書——的可能性世界近緣體。

其他人找到瘋魔的東西,對津島秋時而言只是莫名其妙倒貼過來劇透她一臉的該死的破紙。被寄宿的那一瞬,與根源相連的那一瞬,世界的真相向她展露。

活著沒興趣、死也死不掉的濡鴉巫女知道了這個世界不過是肥皂泡般易碎的巨大謊言,所有可能性世界都是短篇同人故事集中,正在自我演繹的活著的故事。

而「書」外的存在如果對主線故事(主世界)感到不滿意,隨時可能從故事集裏挑一篇稱心如意的同人撕下來,再把想要的段落剪貼到主線故事上,代替原本的發展——說到底他們不過就是無線套娃的書中人。

但津島秋時所在的可能性世界,唯一比其他同樣收容在「書」中的同人故事占有優勢的一點就是,這裏存在「黃泉之門」,與世界的裏側相連通,因此濡鴉巫女的津島秋時總歸是比其他「太宰治」要特別一些。

津島秋時借用了男性的「太宰治」們的言行舉止和名字,她現在在躲避某些人,以防暴露自己還活著這件事,而且年齡不夠的時候,男性的身份要更好行動。

你問她現在在幹什麽?答案是在找三花貓。津島秋時對這個目標沒有特別強烈的渴望,找到不虧,找不到無所謂。女性的她更加感性也更加冷靜,津島秋時回想「太宰治」的記憶,不知為何,決定今後只入水。

“……嘁,還想找到貓老師之後提高輩分,以後就有機會壓森先生一頭了的……”

從廢棄電視上跳下來,津島秋時嘟噥著,即使沒人看她,依然謹慎地維持其他「太宰治」的說話方式,女孩看似隨意地選了一個方向,溜達著離開。〗

“喵嗚。”三花貓無辜地揣手手。

與三花貓同座的福澤,視線極具壓迫感,原本困惑地盯著貓看的人們頓時正襟危坐,好好觀影。

除了在「共噬」期間見過其真身的田山花袋,之後私底下會面的兩個弟子,太宰、秋時還有她背後的那群轉生者以外,沒人知道偵探社散養的三花貓就是已經退休的、大名鼎鼎的夏目漱石——織田作也不知道。

〖橫濱正處於Port Mafia的老首領「夜之帝王」長達八年的暴.政期間。

此時是血之暴.政的第三年。

“……真是,失策。我單知道他蠢,卻沒料到白瀨君能蠢到這種驚為天人的地步。”

即使得到了記憶,孩童的經驗和心計還是比不上成年的「太宰治」。被武裝部隊團團圍住,津島秋時舉手投降。被劈暈的前一秒,她苦中作樂地吐槽。

津島秋時將迎來最糟糕的9歲和10歲生日。

作為濡鴉巫女,本就對將死之人有魔性的吸引力。她被Port Mafia的老首領下令抓走,軟.禁了起來。〗

伴隨異響,驟然亮起又迅速熄滅的紅光短暫地吸引了情緒劇烈波動的眾人的註意力。

“……抱歉,沒控制住。”中也面無表情地松開拳頭,沙發扶手被他硬生生捏碎了一角,正緩慢恢覆原樣。

橫濱人顯而易見地焦躁起來,太宰面色鐵青,眼神可怕到像是能吃人,秋時連忙抱住他安撫,龍之介更是差點破功,幸好小銀及時攔住「羅生門」。

外國人的露西迷茫地向不止一次來過橫濱的愛倫·坡尋求解答,坡被嚇了一跳,但還是好心地低聲解說Port Mafia的先代首領是如何殘.暴的人。另一邊,國木田也在臉色難看地為非本地人的賢治和敦君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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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無言的高傲始終違背他們的趣味;一旦你足夠謙虛而顯得淺薄,他們就幸災樂禍。」

——弗裏德裏希·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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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已經走入地獄深淵和最厚重的絕望中的眼神。

黑色長卷發、被稱為「蘭堂」的青年從地下牢離開。地下牢正上方就是刑訊部隊負責的一整個地下區域,在淡淡的、如何清洗都縈繞不散的血腥味中,他想。

這地方陰氣重,總是比其他地方的溫度更低一些。即使夏天也穿著整齊的冬衣,蘭堂將戴著絨手套的雙手揣進保暖大衣的口袋裏,蒼白的歐洲男人神經質地發抖,一邊低念好冷、好冷,一邊忍不住想,那孩子恐怕更冷——思維止住,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這麽想。

蘭堂無法克制地去回憶他看到的東西,去整合他知道的所有情報。這個總是擺著陰郁憂愁表情的青年忘卻了記憶,身體和大腦潛意識仍為他保留了某些本能。

他想到「太宰治」、準確來說是真名為津島秋時的女孩,她沒有受到任何身體上的傷害,老首領反倒讓他們務必確保女孩不會受傷。瘋癲顛的老爺子意味不明地讓她觀摩敵對組織俘虜受到的折磨和刑訊。

再讓他們看押著她,帶她去看不管是否有罪、無一例外的屠.殺現場。有時候,心情不好的老首領會讓他們把女孩從軟.禁的地下牢放到刑訊室裏鎖起來,讓津島秋時和以各種淒慘死法逝去的屍骸呆一個晚上。

半年後,發現津島秋時的無效化異能,老首領又命令手下的異能者對她使用異能力,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實驗,真是粗魯,那可是極度珍貴罕有的反異能者。蘭堂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不滿,但他一深想就頭痛、而且變得更冷了,於是不得不放棄強行追尋失去的記憶。

“……這樣的痛苦和孤獨。”蘭堂是為數不多會和津島秋時說話的異能者,那時,他聲音低沈,似乎是在詢問面前的女孩,又好像在問他自己,“這般的迷惘和空虛。不絕望嗎?”

“痛苦、孤獨、迷惘、空虛……”津島秋時用縹緲到仿佛來自遙遠異空間的語氣說,她甚至在微笑,“都不重要。我就是這樣熬過來的。我本就一無所有呀。”

那孩子雖然非常厭惡疼痛與痛苦,但看向自己身體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不屬於自己的其他什麽東西一般。

好像遭遇任何事都無動於衷的樣子,只有愈發異質的氣息表明她的確發生了某種不可逆的變化,似乎有什麽從常人看不見的世界裏側滲出,津島秋時的眼神和給人的感覺逐漸遠離塵世、宛如要與概念化為一體。

專門放置津島秋時的地下牢,位於總部最底層,是家具布置正常、甚至稱得上豪華的起居室。看上去真的像是給一個小女孩準備的房間,裏面放滿了各種各樣定期更換的毛絨玩具,還準備有方方面面的書籍。

因為是地下,就算設置了保持通風幹燥的機關,津島秋時的房間也沒有陽光的溫暖。對老首領的行為,蘭堂突兀地想到一個非常諷刺的詞,「教育」。每到開啟授課時間,津島秋時就會被轉移到專門的囚房。

除了被押出門看Mafia犯罪現場,映在津島秋時的視網膜上的只有刑訊室的紅光,還有人造燈的冷光。

津島秋時被抓來的第三個月就毫無囚人自覺地要求他們給她換上對眼睛友好一些的護眼燈,但明顯更喜歡黑暗無光的環境,那讓她有安全感。

除了讀書以外沒有其他娛樂方式,她也無法主動和他人交流,除非被搭話,但津島秋時完全不在意,她可以一整天都不說話,物欲低到極點。老首領時不時來找她聊天,津島秋時根本不回應,他竟然也不生氣。

……那應該是、聊天吧。

畢竟老首領的腦子已經不正常了。想到老首領大笑著對女孩說的「你那傲慢無禮的死人臉,如今看來真是滑稽到可愛啊,津島」,蘭堂有些遲疑。〗

“不,那根本就是羞.辱吧?”立原忍著屬於另一個身份的憤怒和正義感,壓著聲音吐槽。

影像直接采用了時間跳躍大法,畫面中閃過的場景,即使是Mafia也要皺眉頭。最清楚先代的殘.暴之處的廣津關照了一下自家的年輕人們。

福澤頭痛地按住已經在生氣的亂步,左思右想,在明汐的建議下決定把他推給十六夜,讓兩只綠眼貓貓自己去交流把瀕臨枯萎的向陽花養活的心得。

〖異能力「人間失格」。

發動條件是「接觸異能者以消除異能力」,同時「針對異能所有者本人發動的異能力全部無效」。完全被動型,究極的反異能力。

雖然其他方面非常不人道,但老首領唯獨在知識和情報方面沒有虧待過津島秋時,他想看看,接受來自黑暗的教育的她可以成長到什麽地步。

但是,他對津島秋時的興趣,會隨著健康狀況的下降以及思維能力的退化越來越稀薄,津島秋時就在等待那一刻。睚眥必報,十倍、百倍奉還,她怎麽可能放過他,又怎麽可能不做任何準備。

在地下牢被囚禁的一年多裏,她認識了失憶後化名蘭堂的、來自法國的超越者蘭波,他是唯一會偷偷關照她一些的異能者。這個人就是津島秋時的目標,會在多年後發生的事情,她要在現在就打好基礎。〗

影像的視角從蘭堂——真名「阿爾蒂爾·蘭波」的法國情報工作者換回「津島秋時」。

“〖蘭波〗是會那麽溫柔地照顧人的類型嗎?”信天翁小聲詢問華歌,“我看他不像隨便同情人的爛好人。”

“當然不是。”華歌同樣小聲回答,“〖蘭波〗當時大概是在秋時身上看到了什麽。「太宰治」就是這種很容易讓人在他們身上尋找到自身幻影的神奇生物。”

〖不懷任何欲念地凝視生命,此刻完全斷絕意念,沒有任何自私的貪求和占有——

那身軀有如槁木死灰,只剩一雙朦朧如月的明眸。

與其說被摧毀,不如說在磨難中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蛻變。使她往更完美的濡鴉巫女的方向進化了。〗

“我從這時開始不限於觸摸式看取,可以通過對視、感知到一些東西了。雖然還是沒有現在這般強。”

秋時把自己的座位和太宰的合並成雙人沙發,情緒不穩的貓貓被抱在懷裏,翻滾的混沌限定在兩人之間,沒有嚇到偵探社的同伴。

“太宰那家夥反應真大。”然而領教過黑泥的老搭檔一下子就發現了,中也歪過身子和華歌說悄悄話。

“要是換成我你反應不大嗎?”「共噬」後的那次電話讓他們的關系發生質變,華歌開始能屆得到了。

“我懂了。那的確會反應大。”面對送命題,腦回路不再歪到兄妹、終於走上正軌的中也求生欲上線。

色彩變換,「第一幕」結束,「第二幕」即將開場。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沒事,只不過是恢覆原狀罷了,我本來就是一無所有的。」

——瀨川初原《食靈零》

說著「惡心」,卻還是給了齋藤佐和、這名失去孩子的母親一個為「孩子」補償的、治愈心理創傷的機會呢。所以她才會是濡鴉巫女,安撫靈魂的巫女。

收到小可愛的評論,接下來除了出場次數最多的十六夜、明汐還有華歌,其餘轉生者的人名後面會加上標註,人數太多不好記吧,抱歉抱歉,是我疏忽了。

上一章真的太絕望了,這一章「津島秋時」的處境又變得更艱難,雖然最近的熱血少年漫非常陰間、鍛煉了大家的承受能力,但我覺得還是能控制就控制吧,所以上一章就沒有寫葬禮。

……說起來,我明明是甜文寫手啊!?(捶胸頓足)可惡,接下來我一定要把它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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