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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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顯陳舊的紅磚大樓內，偵探社的眾人進行著各自的工作。
今日雲疏晴朗，即使無風，體感也很涼爽。我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待客室傳來十六夜和明汐的聲音。
“阿汐——阿汐——來接我嘛！你今天沒有委托吧？”
“好好好……小點聲，大家在辦公呢，小祖宗。”
解決了一場大案，正在休假的明汐換回休閑裝，她舉著手機，與另一端的十六夜視頻通話。
“十六夜小姐和明汐小姐關系真好啊……不過既然有轉生前的記憶，也是正常吧。”
搬著箱子路過的谷崎發出感慨，少年擡起左腳，用膝蓋抵著裝滿文件夾的紙箱，調整手部的姿勢。
“不哦，谷崎。記憶不是一開始就蘇醒的。”十六夜略微失真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我和阿汐對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好相處的那款。”
“誒，完全看不出來。”谷崎有些意外。
“這是當然的。現在的我們關系可好了！”十六夜先是得意地笑了幾聲，然後神神秘秘地透露，“亂步和社長也是這樣。我們原本世界的發展，某種程度上和主世界是相契合的。”
“十六，你今天下午沒課吧，要出去玩嗎？”
“我早就盯上幾家店了，阿汐陪我去逛嘛！”
“好。再順道去給亂步買點粗點心什麽的？”
明汐拎起茶幾上的包，往門口走去。右手放在門把手上，她回身把屏幕對準正坐著辦公椅轉圈圈的亂步。
“軟糖和薯片沒有了。”亂步甩著腳，揚聲提出要求，“記得帶波子汽水，拜托啦。”
“知道了——”十六夜拖著長音。
“那麽，打擾各位工作了。失陪。”明汐微微點頭，開門離開。
··
“呼……”
敦君伸了個懶腰，揉捏放松酸痛的手臂、再錘了錘僵硬的背部。
“工作告一段落……可以休息了。”
“敦，你的茶。”
“謝謝，小鏡花。”
鏡花與直美一起將茶水分發給大家。敦君捧著陶杯，爛泥似的癱在座椅上，長呼一口氣，閉眼休憩。
“春野小姐，別擔心啦。”直美從茶水間出來，安慰最近兩天精神不太好的春野綺羅子，“小咪會回來的。”
“我明白的，小咪很聰明。”春野小姐不安地說，“但是每次發生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前，他都會失蹤。我擔心這是某種預兆。”
“但每次都在發展成無可挽回的慘案前被阻止了，不是嗎？”直美露出絢麗的笑容，其中潛藏著智慧與理性的光芒，“所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直美……”春野小姐放松地笑了，“你說得對。”
“你還要去給社長送重要文件吧？”直美指著春野小姐懷裏的文件夾，提醒她，“必須由社長簽名不可。”
“啊！”春野小姐懊惱地捂住嘴，“我真是的……謝謝你啦，直美！”
“不用謝。”直美目送春野小姐離開，轉身撲向朝她的方向張望的谷崎，“哥哥大人——直美在這裏哦——”
“說起來，最近沒有需要出外勤的委托呢。”賢治好奇地詢問，“發生了什麽嗎？”
“是最近的幾起不可能犯罪吧。”谷崎一邊輕柔地拍著撲進他懷裏的妹妹的脊背，一邊嚴肅地回答，“所有死者一擊斃命。現場沒有任何痕跡，也找不到兇器，仿佛虛空中探出的手奪走了他們的性命一樣。”
“說來難為情，橫濱的確算不上和平的都市。”國木田推了推眼鏡，“這明顯是連環的異能犯罪，然而異能力對普通人而言終究是怪談傳說一樣的東西，不了解的人想不到這個層面。目前特務科和軍警都在查。”
“有手段的犯罪者們聽到了風聲，停止一切活動，一般市民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也因為頻繁的命案人心惶惶。”太宰懶洋洋地接話，“夜色是孕育犯罪的溫床，沒人敢在晚上出門，覆雜的委托自然減少了。”
“發生在夜晚的異能者遇襲事件……潛藏在橫濱的異能者原來有這麽多啊。”織田作翻看軍警送來的事件報告，端著茶感慨，“Port Mafia要有大動作了。”
“誒，為什麽？”敦君聽到關鍵詞，立刻從椅背上彈起來，他看著幾名原·Mafia成員，謹慎求教，“「異能者殺手」在城市裏四處活動，最頭疼的不是官方嗎？”
“因為要在內部出現犧牲者前動手才行。”鏡花用落雪般安靜的聲音為敦君科普，“否則Mafia將顏面掃地。橫濱的夜晚是屬於Mafia的，現在卻有未知的異能者在異能集團的Port Mafia面前班門弄斧。”
“即使官方封鎖對外的大路、Mafia封鎖小巷暗道和港口，也完全找不到人。”與謝野撐著下巴，嗤笑，“已經認真起來，對方卻還在兩方的管轄範圍內活蹦亂跳地鬧事，如同嘲笑他們無能一樣。這對官方和Mafia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屈辱。”
“「一般來說，先下手為強」。”秋時的註意力似乎不在此處，話語猶如飄在雲端之上，“……這是森先生的口頭禪。Port Mafia的管轄範圍很廣，包括暗殺者可能作為據點的地方……黑蜥蜴，已經出動了吧。”
··
“首領，據點是個空殼。”
廣津柳浪按住耳麥，沈聲向通訊另一側的鷗外匯報。
“呵……他們很擅長玩捉鬼游戲嗎？算了。跑得再快也無法永遠從「夜晚」中逃脫。”
中心區的商店街，以自身為誘餌、穿上私服和白大褂出門逛街的鷗外舉著智能機，冷聲與廣津交談，紫紅色的雙眼無情如染血的刃物，右手臂彎和左手或掛或拎著幾家洋服店的紙袋。
“餵！林太郎！我們什麽時候才去蛋糕店？”
愛麗絲就像即將引爆的氣球一樣不滿地跺了跺腳，忍無可忍地大聲抱怨，雙手螺旋槳般敲打著自家異能所有者的側腰，在與鷗外時刻保持聯機的情況下，實際也沒有用多大力，聲勢大雨點小的玩鬧而已。
“就快了喲，愛麗絲寶貝。”鷗外立刻無縫切換成掐媚的表情，“但在那之前，我們再去一家店吧？”
“又是時裝店？已經是第十五家了誒！”
“開車很快就到。如果你願意穿上，要我死都可以！”
“是嗎，那你死吧。”愛麗絲叉著腰，面無表情道。
“愛麗絲寶貝～拜托你啦～”
“就算我能夠忍受林太郎的惡俗愛好，你也考慮一下華歌的感受呀，真是糟糕的上司！”
愛麗絲用看待腐爛食物上生出的蛆蟲一樣嫌惡的眼神瞪著鷗外，唰地伸手指向一直安靜如雞地跟在他們身後護衛的華歌。
“啊，誒？”警戒著四周的華歌如夢初醒，“不、那個，感謝愛麗絲小姐的好意……”
在愛麗絲的死亡凝視下，華歌逐漸消聲。背在身後的手指抽動了一下，她頗為無語地想到，明明還有一個月才18歲，就已經提前體會社畜的心酸了嗎……
到底是聽首領本人的話、還是遵從身為首領異能生命體的愛麗絲的暗示？你倆異體同心，可不可以別這麽折騰下屬，也別把她卷進這場演給敵人看的鬧劇？
“……呃，總之，愛麗絲小姐，請相信首領說的最後一家吧。我今天特地換了平底鞋，還能再逛一會兒。”
不過，這個對話何其耳熟啊，看來襲擊馬上就要出現了。華歌用最快的速度思考，幾秒後選擇站在鷗外那一邊，但也沒得罪愛麗絲。
“您看，既然您已經等了這麽久、不妨再等一會兒，到時候可以向首領提要求，點更多的蛋糕嘛……”
“愛麗絲寶貝，華歌君都同意了……”
“知道啦！我去就是了！”
得到華歌的應答，鷗外和愛麗絲又鬧了兩句，最終，愛麗絲氣沖沖地上了轎車。
“那副表情……不管什麽時候都是最棒的。”
鷗外陶醉又滿足地喟嘆。華歌垂下眼，「那副表情」和「不管什麽時候」……果然，愛麗絲被設定成這個性格和年齡階段，是因為……
Mafia守則其一，不需要深究首領的想法，只需要聽從命令。華歌在心中念了一遍，沒有再想下去。
“首領……”手機中傳出廣津的聲音。
“嗯？什麽事？”
“那個「陷阱」已經安排好了。”
“那家夥很快會再次作案，盯緊那個地方。”
華歌默不作聲地跟著上車，同時發動重力操控。特地逛了這麽多店，又把車停在路邊這麽久，費奧多爾他們應該對轎車底盤動手腳了。
驟然發生的爆炸驚動行人，橫濱市民反應迅速地報了警。華歌如紅色的彗星般帶著司機一同脫出，又順手控制轎車殘骸，以免它們順著爆風飛濺到步行道。
降落前，華歌註意到被爆炸聲吸引、聚集的路人。
——正中敵方下懷。
“真是的，糟透了！”
愛麗絲扯著鷗外的衣領，飛在空中，渾身亮起冷銳的紫光，有著人類女孩面貌的異能生命體面露不虞。
藍色的雙眼透著無機質的非人感，又在主人的控制下迅速恢覆了人類的光彩，愛麗絲像丟垃圾似的一把將鷗外扔到地上，自己則輕盈地從半空落回地面。
沒有關註愛麗絲按設定對鷗外花樣百出的怒罵，華歌吩咐驚魂未定的司機趕快離開、呼叫支援。回想起幾分鐘前瞥到的白色身影，華歌暗暗進入備戰狀態。
那道影子，的確是果戈裏……上半部分的身體。
由於「外套」沒有滯空能力、所以果戈裏才會把傳送門開在半空、只探出半個身體。知道歸知道，但果然還是有點獵奇……這個魔術可一點也不令人快樂啊。
··
與此同時，商業街的另一側。
“好像有爆炸的聲音。”十六夜看向一時騷亂、又迅速冷靜下來的人群，“已經開始了嗎？”
“所以要警戒起來。”明汐牽著十六夜，往停車的地方走去，“因為是公共場合，我把太刀放在車裏了……非異能者的我們很容易得手，起碼要拿武器防身。”
正巧遇到綠燈，明汐與十六夜不禁加快腳步。
突然，柏油路面向上隆起、石料組成一只巨手，抓住十六夜的腳踝。
——伊萬·岡察洛夫，異能力「懸崖」。
“什麽……啊啊啊啊啊！”
“十六——！！”
伴隨慘叫聲，十六夜被沖出地面的巖手帶上半空，明汐的反應已經足夠快，卻還是沒能阻止。
巖手將十六夜甩到十字路口中央，動作極快、力道極狠，幾道清脆的骨裂聲響起，十六夜的面色瞬時煞白如紙，雙腿動彈不得。
被選中的倒黴轎車的車主，還沒來得及對正前方行駛路線中出現一個女孩感到驚恐，就聽到車後方傳來一聲巨響，車主一頭撞到方向盤上，昏死過去。
被另一只巨大的巖手拍飛的轎車，以驚人的速度砸向了十六夜——
··
與鷗外通訊後，得到抓捕命令的龍之介順著屬下檢測到的、引爆了轎車的遠程信號來到一處小巷。
他警戒地緩緩走進昏暗的巷道，搜索片刻，卻什麽人也沒有看到、也沒有敵人出現。發現不遠處的地面上斜.插.著什麽，龍之介謹慎地發動「羅生門」。
“……撲克？”
黑獸咬著它湊到主人面前。龍之介擰著眉低喃，雖然不是市面上販售的任何一種，但那的確是一張撲克。
——畫著大笑小醜的鬼牌。
··
“看熱鬧的人也太多了吧。我們是不是太搶眼了？”
鷗外毫無Mafia首領儀態，扶著斜睨他的愛麗絲細弱的肩膀，縮著脖子左右環顧，呆毛隨著動作彈跳。
“這是什麽事件？有人報警說轎車爆炸了……”
年輕而洪亮的聲音從鷗外身後響起。
鷗外和愛麗絲看向撥開人群慌忙跑來的青年巡警，華歌面部肌肉緊繃，因為「共鳴」的影響變化為鈷藍色的眼睛，從未如此刻這般與中也相像。
“哎呀，巡警先生，不用擔心。”鷗外如所有普通父親那般賠著笑，張口胡扯，“只是我家孩子把橙汁倒進了油箱裏而已。”
“……什麽？”巡警先生被掐住脖子似的頓了好一會兒，才從胸腔深處發出一聲疑問。
“她說想讓轎車先生也喝一口，所以就……對吧，愛麗絲寶貝？”
與鷗外愚蠢的笑容相反，愛麗絲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
“亂步先生，是十六夜小姐的電話。”
直美註意到亂步桌上震動的手機，提醒道。亂步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他快速地掃視還在神游的秋時和愈發焦慮的太宰，抄起手機，打開免提。
“……餵，是我。”
“——敵襲！”
剛一接通，十六夜變了調的聲音立刻傳出來。
“什麽？！”國木田拍案而起，又強行按耐，“你現在怎麽樣？在哪裏？不要慌，我們立刻過去救援！”
在即將被砸到的最後關頭，明汐沖到十六夜身邊，盡可能把她推離了攻擊範圍。
目前，兩人已被好心人從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轉移到路邊，行動力格外強大的橫濱市民正試圖把卡在駕駛座的車主從轎車裏救出來。
十六夜靠在墻邊，左手側躺著明汐，血液遮蓋下，有什麽蜿蜒如蛇的東西刺青般釘在兩人身上。少女盡可能保持清醒，身體因疼痛不斷抽搐，看著浮在自己和明汐胸前的法陣，她艱難地呼吸。
“我的腿骨斷了、刺破了皮膚。還有腦震蕩……阿汐的頭在流血，肋骨也斷了幾根……內臟大出血……與、與謝野醫生，阿汐快要……快要休克了！”
舉著手機的右手發著抖、幾乎要握不住，在嘈雜的環境音裏，十六夜斷斷續續地說道。
“有人幫我們撥打了急救電話……可是沒有用的……阿汐和我中了敵人的異能力……傷很重，但暫時死不了……我的手機裏裝了定位器，在我昏迷前，快來……”
“——亂步先生！與謝野醫生！國木田先生！社長中槍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位於調查員辦公區的室內走廊深處的社長室，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春野小姐的尖叫穿過隔開走廊和辦公區的側門，眾人臉色大變。
“該死……賢治、谷崎，去接十六夜和明汐！”
亂步白著臉，下達指令後跳下桌面，甩開側門。
“我去看社長的情況！稍後趕上你們！”
與謝野的臉色比宿醉一個月還難看，無比珍視偵探社的女醫氣到渾身發抖，與亂步一同跑向社長室。
··
望著鬼牌，蹙眉思索片刻，龍之介呼吸一滯，黑獸順應主人起伏不定的情緒，將撲克吞入異空間。青年面色鐵青，用最快的速度趕向鷗外所在的商業街。
“首領和華歌小姐有危險！動起來、樋口！”
龍之介在奔襲過程中掏出手機，接通的一剎那，沒等對方開口，也不顧劇烈運動導致的咳嗽，急促地朝另一端的樋口高聲呼喊。
“咳！咳咳咳……中計了——是調虎離山！！”
··
“……原來是意外啊。”巡警先生出乎預料地接受了鷗外的瞎說八道，按底帽檐，“那三位沒有受傷吧？”
“是的，如您所見，我們好得很。”鷗外攤手展示。
“那我可就……頭痛了啊。”
偽裝的高昂聲線消失，“巡警”先生過分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病態的冷光。
優雅如大提琴的清潤嗓音，煙霧般侵蝕空氣、使視線扭曲……不，不是聲音的緣故。
——霍桑和米歇爾成為秋時的線人，費奧多爾失了一個好用的傀儡。
——即便如此，這部分的發展依然和原本的世界線相似。他需要引走暗處戒備的龍之介和樋口，才能……
華歌後知後覺地低頭。刀鋒刺穿腹部，遲來的劇痛影響了她的行動，血液幾息間浸透布料。
少女顫抖著向後看去，突兀地出現在半空、佩戴白色手套的男性右手毫不留情地拔.出短刀，迅速消失。
華歌嘔出一大口血，踉蹌著跪下。除了異能病毒，敵人還針對「中原中也」抗毒較低的弱點，在短刀上塗抹了毒素，它們順著血液循環傳遍全身。
中毒與高燒同時進行。因暈眩而歪曲的視野中，華歌最後看到的景象，是被正面刺中腹部、跌坐在地的鷗外胸前紅光乍起的法陣，以及朝費奧多爾撤退的方向追擊的愛麗絲。
——果然……小醜的魔術……一點也不……令人快樂……
血色的紋樣爬上皮膚，華歌的意識落入黑暗。
··
“……方才接到市警的報告。”直美放下話筒，凝重地看向大家，“Port Mafia的首領和華歌小姐遇襲。”
“針對偵探社和Port Mafia的襲擊嗎！”國木田憤怒地攥緊拳頭，“織田，以防萬一，告知一般社員們準備避難。”
“我知道了。”
織田作沈穩地應答，註意力分散的那個瞬間，異能突然發動，他立刻蹲了下來，躲開子彈的同時大喊。
“趴下！擊傷社長的狙擊手還沒離開！”
敦君拉著鏡花一起伏低身子，國木田護著直美……調查員們訓練有素地以辦公桌為掩體藏了起來。
——然而，狙擊只是一個幌子。
一把刀的刀尖從秋時的胸前刺了出來。於虛空中伸出的那只手，將刀往前送了一些，再順時針一擰。
所有人都聽到了仿佛骨頭被撬開的嘎吱聲。
秋時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幾步，喉腔不受控制地發出嗬嗬聲，而本想抓住那只手、發動「人間失格」的太宰，亦沒能如願。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兩人慘白著臉，鮮血從太宰和秋時的口中噴出。那個人將匕首從秋時身上抽了出來，血液濺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太宰先生……秋時、小姐……？”
敦君目睹了全過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虎」的視力讓他可以清晰的捕捉所有細節。可他的大腦卻冰凍了，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
秋時和太宰不約而同地倒下。那只手轉了個刀花，縮回傳送門裏消失了。不自覺發動異能的敦君死死盯著秋時的傷口，連鏡花的呼喚都沒聽見。
越來越多的血從秋時體內流走，任誰都能看出來，她受了致命傷，盡管秋時預感到危機、下意識偏移了身體，匕首依然割斷了好幾根重要的血管。
陷入失血性休克的前一秒，血紅色的軌道狀紋路順著秋時的皮膚向上攀爬，竟是維持了她的呼吸，然而，不正常的高熱還是席卷了她，中央刻有五芒星的異能法陣投影般出現在秋時胸口的正上方。
“國、國木田君……”太宰細如蚊吶的聲音響起，“她……暫時還不會死……最要緊的是……趕緊將十六夜小姐和明汐小姐接回來……”
聽到搭檔呼喚他的聲音，國木田停止運轉的大腦這才覆活，他趕忙跑去聯系已經出門的谷崎和賢治，叫他們盡可能加快腳步。
“這就是、「死」的感覺啊……”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太宰便虛弱到沒了發出聲音的力氣，他動著嘴巴，大家看懂了太宰的唇語。敦君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好像沸騰的燒水壺一樣“嗚”地炸開。
“也沒有……想象的那麽、了不起嘛。”
織田作面無表情地將指尖按在秋時流出的血泊上，氣勢層層拔高到極為可怕的程度，把一旁的直美嚇得不禁瑟瑟發抖。
聽到聲響、從社長室趕來的與謝野渾身汗毛倒立，鏡花應激地握住袖袋裏的短刀、敦君也弓起了背，警覺地看著散發出仿佛能焚盡一切的殺意的織田作。
“……抱歉、啦。沒有事先，和你、商量。”
織田作抱起太宰。感覺到友人身體在顫抖，太宰緩緩眨眼，有些抱歉地扯動嘴角。
多年友誼培養的默契，讓織田作迅速理解了太宰的意思。他咬緊牙關，口中甚至泛出鐵銹味。
當然生氣，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懊惱，以及對敵人的憤怒。織田作深呼吸幾下，既然一切都在計劃中，那就等事情全部結束後再找太宰和秋時算賬。
“…………”
秋時被抖著手的敦君抱起來，雙唇翕動，卻什麽也說不出來。看了眼太宰和織田作的方向，這個動作耗盡她最後的力氣，秋時疲憊地合上眼。
織田作對敦君點點頭，率先沖進醫務室。敦君小心翼翼地讓秋時靠在自己肩上，移動間不敢有任何顛簸，生怕對她造成二次傷害。與謝野緊隨兩人之後。
··
“中也、有指名送給你的……中也！？”
公關官與紅葉交談著工作事宜，信天翁推開中也辦公室的門，舉起手裏的資料袋，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倒在地毯上、捂著腹部蜷縮成團的中也嚇了一跳。
“外、外科醫生……！不好了！”
“我聽得見。小點聲，別讓外面的構成員們聽到！”
外科醫生陰沈著臉呵斥了信天翁，隨即捏著常年掛著藥水袋的支架，也不怕滑針，大踏步到中也身邊，單膝跪下為他看診。
然而，沒有找到任何傷口。將中也視作親生弟弟般關愛的紅葉不顧儀態、毫不猶豫地跪下來，焦急地捧起中也的頭部、讓他枕在自己腿上。
赭色的鮮艷卷發被冷汗浸濕，無比寶貝的禮帽滾落一旁，身為體術大師、就算骨折了也能夠以一敵千的中也慘白著臉，他急促地呼吸著、瞳孔渙散。
“這到底怎麽回事？”鋼琴師神情肅穆。
“看癥狀，初步推測為中毒。”外科醫生看向冷血。
“沒有感覺……不是異能力。”冷血搖頭。
“公關官，你那邊出消息沒？”信天翁壓抑著怒氣。
“首領和小華歌遇刺！”公關官看著下屬傳來的報告，聲音緊繃，“中也的反應和小華歌的傷勢完全一致。”
“中也和華歌共鳴，他們分享了異能力，華歌因此成為新的「鎖」，但同時也形成了共生關系。”紅葉面色很不好看，“與秋時說的一樣。”
“紅葉姐！巫女小姐說了什麽？”信天翁焦急地追問，“是哪個混賬襲擊首領和華歌、害中也變成這樣！？”
“魔人費奧多爾。武裝偵探社那邊恐怕也遭殃了。”
紅葉憐愛地蜷起手指，指骨撫過中也的面頰，再擡頭時，梅紅色的雙眼附上冰霜和怒火。
“鷗外殿下昏迷，中也和華歌失去行動能力，現存的幹部裏奴家資歷最高，暫且掌管指揮權。鋼琴師，去請魏爾倫上來坐鎮總部——就說新的「風暴」來了。”
··
“太宰君和中原君的情況，算是意外之喜。”
光線昏暗的廂房中，費奧多爾將雙手疊成塔狀。
“時限為48小時……秋時君和白沢君，結月君和五十嵐小姐，森閣下和福澤閣下。每組只有一個人能存活，這是不可更改的規則……來，做出選擇吧。”
——「共噬」開始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
秋時受傷、太宰倒下的場景參考了《55 minutes》裏太宰失血性休克的瀕死段落。
本章出事的日期是10月30日，號稱最容易出事的萬聖節的前夜。本次夏目老師提前行動是為了將花袋帶走保護起來，不用擔心。
費佳還是不夠了解日本民俗文化，竟然主動讓濡鴉巫女的生存狀態保持在生與死的交界。相當於給秋時上了最高等級的增益buff。
想不出來什麽高大上的計謀，只能盡量讓劇情往合理的方向發展。是我拉低了反派的逼格，雖然一口氣放倒了八個人，但沒能放倒亂步、國木田和織田作。
費佳和果戈裏下一章進監獄，各位歡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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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雲疏晴朗，即使無風，體感也很涼爽。我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待客室傳來十六夜和明汐的聲音。
“阿汐——阿汐——來接我嘛！你今天沒有委托吧？”
“好好好……小點聲，大家在辦公呢，小祖宗。”
解決了一場大案，正在休假的明汐換回休閑裝，她舉著手機，與另一端的十六夜視頻通話。
“十六夜小姐和明汐小姐關系真好啊……不過既然有轉生前的記憶，也是正常吧。”
搬著箱子路過的谷崎發出感慨，少年擡起左腳，用膝蓋抵著裝滿文件夾的紙箱，調整手部的姿勢。
“不哦，谷崎。記憶不是一開始就蘇醒的。”十六夜略微失真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我和阿汐對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好相處的那款。”
“誒，完全看不出來。”谷崎有些意外。
“這是當然的。現在的我們關系可好了！”十六夜先是得意地笑了幾聲，然後神神秘秘地透露，“亂步和社長也是這樣。我們原本世界的發展，某種程度上和主世界是相契合的。”
“十六，你今天下午沒課吧，要出去玩嗎？”
“我早就盯上幾家店了，阿汐陪我去逛嘛！”
“好。再順道去給亂步買點粗點心什麽的？”
明汐拎起茶幾上的包，往門口走去。右手放在門把手上，她回身把屏幕對準正坐著辦公椅轉圈圈的亂步。
“軟糖和薯片沒有了。”亂步甩著腳，揚聲提出要求，“記得帶波子汽水，拜托啦。”
“知道了——”十六夜拖著長音。
“那麽，打擾各位工作了。失陪。”明汐微微點頭，開門離開。
··
“呼……”
敦君伸了個懶腰，揉捏放松酸痛的手臂、再錘了錘僵硬的背部。
“工作告一段落……可以休息了。”
“敦，你的茶。”
“謝謝，小鏡花。”
鏡花與直美一起將茶水分發給大家。敦君捧著陶杯，爛泥似的癱在座椅上，長呼一口氣，閉眼休憩。
“春野小姐，別擔心啦。”直美從茶水間出來，安慰最近兩天精神不太好的春野綺羅子，“小咪會回來的。”
“我明白的，小咪很聰明。”春野小姐不安地說，“但是每次發生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前，他都會失蹤。我擔心這是某種預兆。”
“但每次都在發展成無可挽回的慘案前被阻止了，不是嗎？”直美露出絢麗的笑容，其中潛藏著智慧與理性的光芒，“所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直美……”春野小姐放松地笑了，“你說得對。”
“你還要去給社長送重要文件吧？”直美指著春野小姐懷裏的文件夾，提醒她，“必須由社長簽名不可。”
“啊！”春野小姐懊惱地捂住嘴，“我真是的……謝謝你啦，直美！”
“不用謝。”直美目送春野小姐離開，轉身撲向朝她的方向張望的谷崎，“哥哥大人——直美在這裏哦——”
“說起來，最近沒有需要出外勤的委托呢。”賢治好奇地詢問，“發生了什麽嗎？”
“是最近的幾起不可能犯罪吧。”谷崎一邊輕柔地拍著撲進他懷裏的妹妹的脊背，一邊嚴肅地回答，“所有死者一擊斃命。現場沒有任何痕跡，也找不到兇器，仿佛虛空中探出的手奪走了他們的性命一樣。”
“說來難為情，橫濱的確算不上和平的都市。”國木田推了推眼鏡，“這明顯是連環的異能犯罪，然而異能力對普通人而言終究是怪談傳說一樣的東西，不了解的人想不到這個層面。目前特務科和軍警都在查。”
“有手段的犯罪者們聽到了風聲，停止一切活動，一般市民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也因為頻繁的命案人心惶惶。”太宰懶洋洋地接話，“夜色是孕育犯罪的溫床，沒人敢在晚上出門，覆雜的委托自然減少了。”
“發生在夜晚的異能者遇襲事件……潛藏在橫濱的異能者原來有這麽多啊。”織田作翻看軍警送來的事件報告，端著茶感慨，“Port Mafia要有大動作了。”
“誒，為什麽？”敦君聽到關鍵詞，立刻從椅背上彈起來，他看著幾名原·Mafia成員，謹慎求教，“「異能者殺手」在城市裏四處活動，最頭疼的不是官方嗎？”
“因為要在內部出現犧牲者前動手才行。”鏡花用落雪般安靜的聲音為敦君科普，“否則Mafia將顏面掃地。橫濱的夜晚是屬於Mafia的，現在卻有未知的異能者在異能集團的Port Mafia面前班門弄斧。”
“即使官方封鎖對外的大路、Mafia封鎖小巷暗道和港口，也完全找不到人。”與謝野撐著下巴，嗤笑，“已經認真起來，對方卻還在兩方的管轄範圍內活蹦亂跳地鬧事，如同嘲笑他們無能一樣。這對官方和Mafia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屈辱。”
“「一般來說，先下手為強」。”秋時的註意力似乎不在此處，話語猶如飄在雲端之上，“……這是森先生的口頭禪。Port Mafia的管轄範圍很廣，包括暗殺者可能作為據點的地方……黑蜥蜴，已經出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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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據點是個空殼。”
廣津柳浪按住耳麥，沈聲向通訊另一側的鷗外匯報。
“呵……他們很擅長玩捉鬼游戲嗎？算了。跑得再快也無法永遠從「夜晚」中逃脫。”
中心區的商店街，以自身為誘餌、穿上私服和白大褂出門逛街的鷗外舉著智能機，冷聲與廣津交談，紫紅色的雙眼無情如染血的刃物，右手臂彎和左手或掛或拎著幾家洋服店的紙袋。
“餵！林太郎！我們什麽時候才去蛋糕店？”
愛麗絲就像即將引爆的氣球一樣不滿地跺了跺腳，忍無可忍地大聲抱怨，雙手螺旋槳般敲打著自家異能所有者的側腰，在與鷗外時刻保持聯機的情況下，實際也沒有用多大力，聲勢大雨點小的玩鬧而已。
“就快了喲，愛麗絲寶貝。”鷗外立刻無縫切換成掐媚的表情，“但在那之前，我們再去一家店吧？”
“又是時裝店？已經是第十五家了誒！”
“開車很快就到。如果你願意穿上，要我死都可以！”
“是嗎，那你死吧。”愛麗絲叉著腰，面無表情道。
“愛麗絲寶貝～拜托你啦～”
“就算我能夠忍受林太郎的惡俗愛好，你也考慮一下華歌的感受呀，真是糟糕的上司！”
愛麗絲用看待腐爛食物上生出的蛆蟲一樣嫌惡的眼神瞪著鷗外，唰地伸手指向一直安靜如雞地跟在他們身後護衛的華歌。
“啊，誒？”警戒著四周的華歌如夢初醒，“不、那個，感謝愛麗絲小姐的好意……”
在愛麗絲的死亡凝視下，華歌逐漸消聲。背在身後的手指抽動了一下，她頗為無語地想到，明明還有一個月才18歲，就已經提前體會社畜的心酸了嗎……
到底是聽首領本人的話、還是遵從身為首領異能生命體的愛麗絲的暗示？你倆異體同心，可不可以別這麽折騰下屬，也別把她卷進這場演給敵人看的鬧劇？
“……呃，總之，愛麗絲小姐，請相信首領說的最後一家吧。我今天特地換了平底鞋，還能再逛一會兒。”
不過，這個對話何其耳熟啊，看來襲擊馬上就要出現了。華歌用最快的速度思考，幾秒後選擇站在鷗外那一邊，但也沒得罪愛麗絲。
“您看，既然您已經等了這麽久、不妨再等一會兒，到時候可以向首領提要求，點更多的蛋糕嘛……”
“愛麗絲寶貝，華歌君都同意了……”
“知道啦！我去就是了！”
得到華歌的應答，鷗外和愛麗絲又鬧了兩句，最終，愛麗絲氣沖沖地上了轎車。
“那副表情……不管什麽時候都是最棒的。”
鷗外陶醉又滿足地喟嘆。華歌垂下眼，「那副表情」和「不管什麽時候」……果然，愛麗絲被設定成這個性格和年齡階段，是因為……
Mafia守則其一，不需要深究首領的想法，只需要聽從命令。華歌在心中念了一遍，沒有再想下去。
“首領……”手機中傳出廣津的聲音。
“嗯？什麽事？”
“那個「陷阱」已經安排好了。”
“那家夥很快會再次作案，盯緊那個地方。”
華歌默不作聲地跟著上車，同時發動重力操控。特地逛了這麽多店，又把車停在路邊這麽久，費奧多爾他們應該對轎車底盤動手腳了。
驟然發生的爆炸驚動行人，橫濱市民反應迅速地報了警。華歌如紅色的彗星般帶著司機一同脫出，又順手控制轎車殘骸，以免它們順著爆風飛濺到步行道。
降落前，華歌註意到被爆炸聲吸引、聚集的路人。
——正中敵方下懷。
“真是的，糟透了！”
愛麗絲扯著鷗外的衣領，飛在空中，渾身亮起冷銳的紫光，有著人類女孩面貌的異能生命體面露不虞。
藍色的雙眼透著無機質的非人感，又在主人的控制下迅速恢覆了人類的光彩，愛麗絲像丟垃圾似的一把將鷗外扔到地上，自己則輕盈地從半空落回地面。
沒有關註愛麗絲按設定對鷗外花樣百出的怒罵，華歌吩咐驚魂未定的司機趕快離開、呼叫支援。回想起幾分鐘前瞥到的白色身影，華歌暗暗進入備戰狀態。
那道影子，的確是果戈裏……上半部分的身體。
由於「外套」沒有滯空能力、所以果戈裏才會把傳送門開在半空、只探出半個身體。知道歸知道，但果然還是有點獵奇……這個魔術可一點也不令人快樂啊。
··
與此同時，商業街的另一側。
“好像有爆炸的聲音。”十六夜看向一時騷亂、又迅速冷靜下來的人群，“已經開始了嗎？”
“所以要警戒起來。”明汐牽著十六夜，往停車的地方走去，“因為是公共場合，我把太刀放在車裏了……非異能者的我們很容易得手，起碼要拿武器防身。”
正巧遇到綠燈，明汐與十六夜不禁加快腳步。
突然，柏油路面向上隆起、石料組成一只巨手，抓住十六夜的腳踝。
——伊萬·岡察洛夫，異能力「懸崖」。
“什麽……啊啊啊啊啊！”
“十六——！！”
伴隨慘叫聲，十六夜被沖出地面的巖手帶上半空，明汐的反應已經足夠快，卻還是沒能阻止。
巖手將十六夜甩到十字路口中央，動作極快、力道極狠，幾道清脆的骨裂聲響起，十六夜的面色瞬時煞白如紙，雙腿動彈不得。
被選中的倒黴轎車的車主，還沒來得及對正前方行駛路線中出現一個女孩感到驚恐，就聽到車後方傳來一聲巨響，車主一頭撞到方向盤上，昏死過去。
被另一只巨大的巖手拍飛的轎車，以驚人的速度砸向了十六夜——
··
與鷗外通訊後，得到抓捕命令的龍之介順著屬下檢測到的、引爆了轎車的遠程信號來到一處小巷。
他警戒地緩緩走進昏暗的巷道，搜索片刻，卻什麽人也沒有看到、也沒有敵人出現。發現不遠處的地面上斜.插.著什麽，龍之介謹慎地發動「羅生門」。
“……撲克？”
黑獸咬著它湊到主人面前。龍之介擰著眉低喃，雖然不是市面上販售的任何一種，但那的確是一張撲克。
——畫著大笑小醜的鬼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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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熱鬧的人也太多了吧。我們是不是太搶眼了？”
鷗外毫無Mafia首領儀態，扶著斜睨他的愛麗絲細弱的肩膀，縮著脖子左右環顧，呆毛隨著動作彈跳。
“這是什麽事件？有人報警說轎車爆炸了……”
年輕而洪亮的聲音從鷗外身後響起。
鷗外和愛麗絲看向撥開人群慌忙跑來的青年巡警，華歌面部肌肉緊繃，因為「共鳴」的影響變化為鈷藍色的眼睛，從未如此刻這般與中也相像。
“哎呀，巡警先生，不用擔心。”鷗外如所有普通父親那般賠著笑，張口胡扯，“只是我家孩子把橙汁倒進了油箱裏而已。”
“……什麽？”巡警先生被掐住脖子似的頓了好一會兒，才從胸腔深處發出一聲疑問。
“她說想讓轎車先生也喝一口，所以就……對吧，愛麗絲寶貝？”
與鷗外愚蠢的笑容相反，愛麗絲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
“亂步先生，是十六夜小姐的電話。”
直美註意到亂步桌上震動的手機，提醒道。亂步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他快速地掃視還在神游的秋時和愈發焦慮的太宰，抄起手機，打開免提。
“……餵，是我。”
“——敵襲！”
剛一接通，十六夜變了調的聲音立刻傳出來。
“什麽？！”國木田拍案而起，又強行按耐，“你現在怎麽樣？在哪裏？不要慌，我們立刻過去救援！”
在即將被砸到的最後關頭，明汐沖到十六夜身邊，盡可能把她推離了攻擊範圍。
目前，兩人已被好心人從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轉移到路邊，行動力格外強大的橫濱市民正試圖把卡在駕駛座的車主從轎車裏救出來。
十六夜靠在墻邊，左手側躺著明汐，血液遮蓋下，有什麽蜿蜒如蛇的東西刺青般釘在兩人身上。少女盡可能保持清醒，身體因疼痛不斷抽搐，看著浮在自己和明汐胸前的法陣，她艱難地呼吸。
“我的腿骨斷了、刺破了皮膚。還有腦震蕩……阿汐的頭在流血，肋骨也斷了幾根……內臟大出血……與、與謝野醫生，阿汐快要……快要休克了！”
舉著手機的右手發著抖、幾乎要握不住，在嘈雜的環境音裏，十六夜斷斷續續地說道。
“有人幫我們撥打了急救電話……可是沒有用的……阿汐和我中了敵人的異能力……傷很重，但暫時死不了……我的手機裏裝了定位器，在我昏迷前，快來……”
“——亂步先生！與謝野醫生！國木田先生！社長中槍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位於調查員辦公區的室內走廊深處的社長室，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春野小姐的尖叫穿過隔開走廊和辦公區的側門，眾人臉色大變。
“該死……賢治、谷崎，去接十六夜和明汐！”
亂步白著臉，下達指令後跳下桌面，甩開側門。
“我去看社長的情況！稍後趕上你們！”
與謝野的臉色比宿醉一個月還難看，無比珍視偵探社的女醫氣到渾身發抖，與亂步一同跑向社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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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鬼牌，蹙眉思索片刻，龍之介呼吸一滯，黑獸順應主人起伏不定的情緒，將撲克吞入異空間。青年面色鐵青，用最快的速度趕向鷗外所在的商業街。
“首領和華歌小姐有危險！動起來、樋口！”
龍之介在奔襲過程中掏出手機，接通的一剎那，沒等對方開口，也不顧劇烈運動導致的咳嗽，急促地朝另一端的樋口高聲呼喊。
“咳！咳咳咳……中計了——是調虎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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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意外啊。”巡警先生出乎預料地接受了鷗外的瞎說八道，按底帽檐，“那三位沒有受傷吧？”
“是的，如您所見，我們好得很。”鷗外攤手展示。
“那我可就……頭痛了啊。”
偽裝的高昂聲線消失，“巡警”先生過分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病態的冷光。
優雅如大提琴的清潤嗓音，煙霧般侵蝕空氣、使視線扭曲……不，不是聲音的緣故。
——霍桑和米歇爾成為秋時的線人，費奧多爾失了一個好用的傀儡。
——即便如此，這部分的發展依然和原本的世界線相似。他需要引走暗處戒備的龍之介和樋口，才能……
華歌後知後覺地低頭。刀鋒刺穿腹部，遲來的劇痛影響了她的行動，血液幾息間浸透布料。
少女顫抖著向後看去，突兀地出現在半空、佩戴白色手套的男性右手毫不留情地拔.出短刀，迅速消失。
華歌嘔出一大口血，踉蹌著跪下。除了異能病毒，敵人還針對「中原中也」抗毒較低的弱點，在短刀上塗抹了毒素，它們順著血液循環傳遍全身。
中毒與高燒同時進行。因暈眩而歪曲的視野中，華歌最後看到的景象，是被正面刺中腹部、跌坐在地的鷗外胸前紅光乍起的法陣，以及朝費奧多爾撤退的方向追擊的愛麗絲。
——果然……小醜的魔術……一點也不……令人快樂……
血色的紋樣爬上皮膚，華歌的意識落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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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接到市警的報告。”直美放下話筒，凝重地看向大家，“Port Mafia的首領和華歌小姐遇襲。”
“針對偵探社和Port Mafia的襲擊嗎！”國木田憤怒地攥緊拳頭，“織田，以防萬一，告知一般社員們準備避難。”
“我知道了。”
織田作沈穩地應答，註意力分散的那個瞬間，異能突然發動，他立刻蹲了下來，躲開子彈的同時大喊。
“趴下！擊傷社長的狙擊手還沒離開！”
敦君拉著鏡花一起伏低身子，國木田護著直美……調查員們訓練有素地以辦公桌為掩體藏了起來。
——然而，狙擊只是一個幌子。
一把刀的刀尖從秋時的胸前刺了出來。於虛空中伸出的那只手，將刀往前送了一些，再順時針一擰。
所有人都聽到了仿佛骨頭被撬開的嘎吱聲。
秋時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幾步，喉腔不受控制地發出嗬嗬聲，而本想抓住那只手、發動「人間失格」的太宰，亦沒能如願。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兩人慘白著臉，鮮血從太宰和秋時的口中噴出。那個人將匕首從秋時身上抽了出來，血液濺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太宰先生……秋時、小姐……？”
敦君目睹了全過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虎」的視力讓他可以清晰的捕捉所有細節。可他的大腦卻冰凍了，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
秋時和太宰不約而同地倒下。那只手轉了個刀花，縮回傳送門裏消失了。不自覺發動異能的敦君死死盯著秋時的傷口，連鏡花的呼喚都沒聽見。
越來越多的血從秋時體內流走，任誰都能看出來，她受了致命傷，盡管秋時預感到危機、下意識偏移了身體，匕首依然割斷了好幾根重要的血管。
陷入失血性休克的前一秒，血紅色的軌道狀紋路順著秋時的皮膚向上攀爬，竟是維持了她的呼吸，然而，不正常的高熱還是席卷了她，中央刻有五芒星的異能法陣投影般出現在秋時胸口的正上方。
“國、國木田君……”太宰細如蚊吶的聲音響起，“她……暫時還不會死……最要緊的是……趕緊將十六夜小姐和明汐小姐接回來……”
聽到搭檔呼喚他的聲音，國木田停止運轉的大腦這才覆活，他趕忙跑去聯系已經出門的谷崎和賢治，叫他們盡可能加快腳步。
“這就是、「死」的感覺啊……”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太宰便虛弱到沒了發出聲音的力氣，他動著嘴巴，大家看懂了太宰的唇語。敦君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好像沸騰的燒水壺一樣“嗚”地炸開。
“也沒有……想象的那麽、了不起嘛。”
織田作面無表情地將指尖按在秋時流出的血泊上，氣勢層層拔高到極為可怕的程度，把一旁的直美嚇得不禁瑟瑟發抖。
聽到聲響、從社長室趕來的與謝野渾身汗毛倒立，鏡花應激地握住袖袋裏的短刀、敦君也弓起了背，警覺地看著散發出仿佛能焚盡一切的殺意的織田作。
“……抱歉、啦。沒有事先，和你、商量。”
織田作抱起太宰。感覺到友人身體在顫抖，太宰緩緩眨眼，有些抱歉地扯動嘴角。
多年友誼培養的默契，讓織田作迅速理解了太宰的意思。他咬緊牙關，口中甚至泛出鐵銹味。
當然生氣，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懊惱，以及對敵人的憤怒。織田作深呼吸幾下，既然一切都在計劃中，那就等事情全部結束後再找太宰和秋時算賬。
“…………”
秋時被抖著手的敦君抱起來，雙唇翕動，卻什麽也說不出來。看了眼太宰和織田作的方向，這個動作耗盡她最後的力氣，秋時疲憊地合上眼。
織田作對敦君點點頭，率先沖進醫務室。敦君小心翼翼地讓秋時靠在自己肩上，移動間不敢有任何顛簸，生怕對她造成二次傷害。與謝野緊隨兩人之後。
··
“中也、有指名送給你的……中也！？”
公關官與紅葉交談著工作事宜，信天翁推開中也辦公室的門，舉起手裏的資料袋，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倒在地毯上、捂著腹部蜷縮成團的中也嚇了一跳。
“外、外科醫生……！不好了！”
“我聽得見。小點聲，別讓外面的構成員們聽到！”
外科醫生陰沈著臉呵斥了信天翁，隨即捏著常年掛著藥水袋的支架，也不怕滑針，大踏步到中也身邊，單膝跪下為他看診。
然而，沒有找到任何傷口。將中也視作親生弟弟般關愛的紅葉不顧儀態、毫不猶豫地跪下來，焦急地捧起中也的頭部、讓他枕在自己腿上。
赭色的鮮艷卷發被冷汗浸濕，無比寶貝的禮帽滾落一旁，身為體術大師、就算骨折了也能夠以一敵千的中也慘白著臉，他急促地呼吸著、瞳孔渙散。
“這到底怎麽回事？”鋼琴師神情肅穆。
“看癥狀，初步推測為中毒。”外科醫生看向冷血。
“沒有感覺……不是異能力。”冷血搖頭。
“公關官，你那邊出消息沒？”信天翁壓抑著怒氣。
“首領和小華歌遇刺！”公關官看著下屬傳來的報告，聲音緊繃，“中也的反應和小華歌的傷勢完全一致。”
“中也和華歌共鳴，他們分享了異能力，華歌因此成為新的「鎖」，但同時也形成了共生關系。”紅葉面色很不好看，“與秋時說的一樣。”
“紅葉姐！巫女小姐說了什麽？”信天翁焦急地追問，“是哪個混賬襲擊首領和華歌、害中也變成這樣！？”
“魔人費奧多爾。武裝偵探社那邊恐怕也遭殃了。”
紅葉憐愛地蜷起手指，指骨撫過中也的面頰，再擡頭時，梅紅色的雙眼附上冰霜和怒火。
“鷗外殿下昏迷，中也和華歌失去行動能力，現存的幹部裏奴家資歷最高，暫且掌管指揮權。鋼琴師，去請魏爾倫上來坐鎮總部——就說新的「風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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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君和中原君的情況，算是意外之喜。”
光線昏暗的廂房中，費奧多爾將雙手疊成塔狀。
“時限為48小時……秋時君和白沢君，結月君和五十嵐小姐，森閣下和福澤閣下。每組只有一個人能存活，這是不可更改的規則……來，做出選擇吧。”
——「共噬」開始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
秋時受傷、太宰倒下的場景參考了《55 minutes》裏太宰失血性休克的瀕死段落。
本章出事的日期是10月30日，號稱最容易出事的萬聖節的前夜。本次夏目老師提前行動是為了將花袋帶走保護起來，不用擔心。
費佳還是不夠了解日本民俗文化，竟然主動讓濡鴉巫女的生存狀態保持在生與死的交界。相當於給秋時上了最高等級的增益buff。
想不出來什麽高大上的計謀，只能盡量讓劇情往合理的方向發展。是我拉低了反派的逼格，雖然一口氣放倒了八個人，但沒能放倒亂步、國木田和織田作。
費佳和果戈裏下一章進監獄，各位歡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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