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出，房間裏的人就停下了動作，轉過身來。

本來他臉上的神色還有些兇悍，想看看到底是那個不長眼的敢打擾他的好事，結果他一轉頭，就看見一個面帶寒霜的年輕男子，和他身後站著的六七個護衛，頓時嚇得腿腳發軟，連話都說不清楚。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那掌櫃往後退了幾步，在他差一點碰到蘇黎的時候，被突然閃到眼前的江念玖一把推開，接著便把渾身無力的蘇黎摟到懷裏。

“阿黎！你沒事吧？”江念玖抱著蘇黎，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和慌亂。

蘇黎低垂著眸子，並沒有看他。

“阿黎？”見蘇黎沒有反應，江念玖又喚了一聲。

蘇黎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語氣中是顯而易見的冷淡：“你怎麽會在這裏。”

接著，她低了低頭，似是自嘲般地笑了一聲：“我怎麽忘了，堂堂江九爺，找個人還不容易麽？說起來花了半個月……已經夠久了吧？”

“阿黎……”江念玖抱著蘇黎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他知道蘇黎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但是現在又需要先解決的事。

“你們……”江念玖扶著蘇黎在旁邊坐下，掃視了一圈守衛，沈聲開口，“把他先給我帶下去，敢動我的人，一會兒我就會讓他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而蘇黎把這些話聽在耳裏，卻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一動不動的樣子宛如一個精致卻易碎的瓷娃娃。

“是！”護衛們一齊應聲，接著把這個掌櫃給押了下去。

江念玖這才轉頭看向蘇黎，語氣比剛剛輕柔了數倍：“阿黎，沒事了，我在這裏。”

誰知蘇黎卻是輕輕地掀了掀眼皮，輕輕地來了一句：

“今天這事……不會也是你一手謀劃的吧？”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讓江念玖的心仿佛如墜冰窖，他慘白著一張臉，顫聲道：

“原來阿黎……是這麽想我的嗎？”

“不然你還要我怎麽想你？”

“阿黎，”江念玖抱著蘇黎，把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聲音低沈，“阿黎，之前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諒，我只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次，我可以對天起誓。”

蘇黎沒有反應。

“我江念玖對天起誓，從今往後不會再做任何利用或者傷害蘇黎的事，如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蘇黎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

老實說，她作為一個現代人，其實並不相信誓言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但是不是說古人對誓言這種東西格外看中麽？那她是不是可以相信一次？

不，她在想什麽？江念玖這種把自己的生死都不放眼裏的人，怎麽相信他的誓言？

蘇黎還在心裏思量著，卻覺得一陣眩暈感慢慢席卷了上來。

看來是那個藥效徹底發作了……蘇黎這麽想著，便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江念玖許久沒有聽見聲音，便低頭看了一眼，就看見蘇黎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江念玖默默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再為她蓋好被子，這才徑直向門外走去。

蘇黎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夢裏一直有人在追她，但是她不知道是誰，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耳邊還時不時傳來隱隱約約的男人慘叫聲，似乎很是痛苦的樣子。

這樣的不安穩一直持續了半夜，慘叫才漸漸低了下去，那個一直追趕著蘇黎的人也沒有再追上來，反而是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夢裏有個人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用一種熟悉的溫柔語調輕哄著她。

第二天醒來時，蘇黎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正躺在回程的馬車上，她試著撐了撐胳膊，卻發現自己根本用不上力。

“阿黎？你醒了？感覺怎麽樣？”耳旁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果不其然，江念玖就在她的身邊，面帶關切地看著她。

蘇黎在心裏嘆了口氣，既然這次逃不掉，那就下次再找機會吧，反正也快過年了，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

除夕當夜，京城處處張燈結彩，歌舞升平，然而最熱鬧的地方，當屬皇宮。

蘇黎這回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衣裙，依舊坐在上回中秋宮宴自己的位置，一切看起來都和上次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應該就是蘇黎的心境了。

江念玖坐在她的身邊，時不時幫她夾菜，或者問她需要點什麽，態度之溫柔不知要羨煞多少在場的名門閨秀，而蘇黎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甚至連一個眼神也吝嗇給予。

自從被江念玖帶回來直到現在，蘇黎一直和他處於單方面冷戰的狀態，具體表現為對他所做的一切不理不睬，視若無睹。不過江念玖的耐心卻似乎出奇的高，總是不厭其煩地陪著蘇黎，語調溫柔地照顧著她。

如今距離宴會已經過去了一半，又到了跟往常一樣的歌舞表演，一個個婀娜多姿的美人站在中間，輕移蓮步，衣袂飄飄，引得不少官員拍手叫好。

蘇黎此時卻完全沒了看歌舞的心情，她只覺得心情煩悶——她以前怎麽沒有註意到，有這麽多人都在臺上悄悄打量自己身邊這人，甚至還有一些大膽的，特地在位置換到這邊的時候後給他拋媚眼？

雖然蘇黎已經打定主意不理他了，但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心裏一陣陣翻湧上來的酸氣，於是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著江念玖低聲道了一句：

“我出去一趟，你別跟著我。”

接著看也不看江念玖的反應，徑自走了出去。

走了沒兩步，她又轉頭忘了一眼主位邊坐著的葉堯，看見他正在專心致志地看著歌舞，便轉回身幾步走出了殿門。

蘇黎在宮中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怎的竟然來到了禦花園。由於是冬天，禦花園中大部分的花朵都已經謝了，只有一些長青的植物還保持著碧綠的狀態。

蘇黎擡頭看著天空，自從來了古代，她其實很少有機會看看頭頂的那片星空，現在難得看見，果然是比滿是霧霾的現代要幹凈很多，倒真是讓她看見了“滿天繁星”的盛景。

邊擡頭望著星空，邊往前移動著腳步，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一大段路，等蘇黎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了一個巨大而又漆黑的湖邊，甚至半只腳已經踏了出去。

蘇黎不緊不慢地收回那只腳，轉而低頭看著面前的這片湖，這片湖大到一眼望不到邊，想必也是深不見底的。如果她剛剛真的不小心掉了進去，恐怕就找不到人了。

可是……如果她在這邊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蘇黎剛起了這麽一個念頭，背後就傳來了一個聲音：“阿黎！”

蘇黎下意識地轉頭，卻因為腳底一滑，差點往湖裏栽去。

喚她的那人連忙飛身而起，一把摟過了蘇黎並把她帶離湖邊，語氣嚴厲而緊張：“你知不知道剛才這樣是很危險的！萬一你真的掉下去了我也不一定能救你上來！”

蘇黎沒有說話，她抓著自己的領口急促地呼吸了幾次，在心臟不再飛速跳動之後，這才呼出一口氣，擡頭對著眼前的人輕聲道了聲謝。

“我竟不知道，阿黎什麽時候對我這麽客氣了。”那人笑著開口，只是那笑裏多少帶了點苦澀。

聽見那人對自己的稱呼，蘇黎便覺得有哪裏不對，定睛一看，抱著自己的是一個英俊卻陌生的男人。

蘇黎心下一驚，連忙掙開男人的懷抱，向後退了兩步，接著半蹲身子行了個標準的禮：

“蘇黎見過這位……大人。”

在行禮的時候，蘇黎絞盡腦汁地想了所有可能會跟原主有那麽一點親密關系的人，但是她除了一個本該戰死沙場的蕭安，竟是一個人都想不出來，無奈之下，只好稱一句大人，想來也不會出什麽差錯。

然而這位大人卻仿佛受了什麽刺激一般，啞著嗓子開口：

“我不過是在外征戰一年，沒想到……回來阿黎竟是認也不肯認我了麽？”

“你是……蕭安？”震驚之下，蘇黎脫口而出。

“阿黎記起我了？”蕭安這才恢覆了原本的樣子，淺淺地笑著，伸手想要觸碰蘇黎。

然而蘇黎早有準備，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帶著些疑惑問道：“可你不是死了嗎？”

蕭安歪了歪頭，很是輕蔑地笑了：“誰跟你說的？”

蘇黎低下頭，大概回憶了一下時間：“半年前……那時京城所有人都在傳你已經……”

蕭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才道：“那時我確實受傷很重，連軍醫都說我可能活不了了，而那時候戰事告捷，傳話的人稟報時會有流言也很正常。”

緊接著，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只是我在兩月前就已經班師回朝，阿黎不知道麽？”

蘇黎張了張口，她確實是不知道，想來江念玖也不會把朝堂上的事告訴自己，甚至那個人可能還是他的情敵。

蕭安見蘇黎這個樣子，想來也猜到了幾分，便換了個問題：“阿黎，這些日子以來，他對你好嗎？”

然而這回，蘇黎還沒開口，就一個聲音搶先說道：

“在下的夫人在下自然會好好照顧，不牢蕭將軍費心。”

作者有話要說：

我錯了！我又咕咕了！你們不要打我！（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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