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顏看見一身男裝的蘇黎，面露驚訝，隨後又看了看蘇黎的周圍，卻並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男人，略微思忖片刻，便揚起了一個笑容：“阿黎，真是好巧啊，竟然能在這兒碰上你。”

蘇黎也跟著勾了勾唇，卻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江念玖慣常的笑容，頓時一壓嘴角，又覺不妥，只好抿了抿唇，道了聲：“是啊，好巧。”

兩人商議之下，最終進了一家茶館，叫了些茶點上來，好方便兩人邊吃邊聊。

“阿黎，你怎麽會在這裏？九……那位呢？”柳傾顏端起茶杯低頭輕抿了一口，這才試探性地開口，她發現在說起“九爺”的時候，蘇黎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連忙換了用詞。

可蘇黎臉上的神色還是僵了僵，她伸出手，下意識地拿了一塊盤子裏的荷花糕放進最近，卻覺得味道有些不一樣。

她這才想起，自己現在已經不在京城了，面前這個，也不是江念玖特地去小雲樓給她買的荷花糕了。

“阿黎？”柳傾顏見蘇黎有些出神，便又喚了一聲。

蘇黎這才回過神，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剛剛走神了，你說什麽來著？”

柳傾顏自然看出了蘇黎的不對勁，又怎麽會再次重覆剛才的問題，於是她只是輕輕地笑了笑，說了句：“永州的風景很好啊，不是嗎？”

“是啊。”蘇黎點了點頭，“快過年了，連街上的人也多起來了呢。”

“我倒是覺得永州比京城有意思多了，也清凈多了。至少沒那麽多煩人的人或事。”柳傾顏望向窗外，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果然這句話吸引了蘇黎的註意力，她將身子微微前傾，作出傾聽的模樣：“哦？傾顏這是怎麽了？能否跟我說說？”

柳傾顏似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卻又道：“說與你聽也無妨，阿黎知道我家的情況嗎？”

蘇黎下意識點了點頭，接著又立馬搖了搖頭：“聽說過一些，不過並不是很清楚。”

她總不能把自己讀過原著，然後對女主一家的情況了如指掌給說出來吧。

柳傾顏微微一笑，思緒漸漸飄遠。

正當蘇黎以為她也像自己剛剛一般走神了的時候，卻聽柳傾顏緩緩開口：

“我確實柳家的大小姐，也是我父親的嫡女，但是如今柳家的當家主母張氏……卻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蘇黎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她本是我父親的側室，我娘在生我弟的時候難產而亡，而我爹……他並沒有對我娘的死有多少惋惜，反而很快就扶正了那個妾室。”

說到這裏，柳傾顏冷笑了一聲，端起茶杯裏的水一飲而盡。

“那她一定看你不順眼吧？平時是不是處處刁難你了？”蘇黎說著，面上不由得露出了擔心的神色。畢竟看過原著是一碼事，而親耳聽當事人和自己說起曾經的經歷，總會是有些憐惜的。

“她倒是想，曾經她還能給我和我弟減少一些吃穿用度，但是被我爹知道後，就沒在做過這些事了，至於其他……”

“我現在已經基本在府中站穩了腳跟，在一般的小事上，她還動不了我。”

說到這裏，柳傾顏的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容，隱隱帶著些自信。

果然還是這樣的笑容最適合她啊。蘇黎用一只手撐著下巴，看著眼前的美人，想道。

“那你現在又是怎麽回事？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到了我們溫柔漂亮的柳姑娘？”蘇黎看著柳傾顏，一時沒忍住開了個玩笑。

柳傾顏伸手掩了掩唇，也跟著笑了起來：“你就別打趣我了，我這次出來，主要還是因為一個人。”

“難道是……”蘇黎思索了一會兒，“沈世子？”

“是他。”柳傾顏點了點頭，“因為我年紀也不小了，張氏就說要為我許配個人家。但是她本來就跟我不對付，又能給我找什麽好人家。”

“至於那沈世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原本說好不再相見，他卻幾次三番找上門來，每次我與他最好都是不歡而散，也不知道他是哪兒來的毅力。”

“我父親倒是覺得沈世子是個不錯的夫君，但是張氏可就不這麽認為了，她巴不得讓自己的女兒嫁入寧王府，成為世子妃呢。於是就提議我出來逛逛，散散心。”

“然後你就同意了？”蘇黎有些不相信。

“我本身就打算出來透透氣，既然她這麽說了，我為何要拒絕？”柳傾顏反問。

“你就不怕沈世子被你那妹妹給拐走了？”蘇黎問。

“我倒是希望那家夥被拐走，這樣他就不會整天來糾纏我了。”柳傾顏說著，低頭喝了口茶。

“真的？”蘇黎再次湊近了身子，眼神揶揄地看著她。

“咳……”柳傾顏輕咳了一聲，眼神有些飄忽。

“好啦好啦，我懂！”蘇黎連忙遞了個臺階，同仇敵愾道，“男人都是大豬蹄子！說話不算，還不考慮你的感受！”

柳傾顏被這個比喻給逗笑了：“你這說法倒是有趣。照你這麽說，你這回出來，也是因為那……‘大豬蹄子’？”

“對啊！”蘇黎一時情緒上來，也不在乎那麽多了，隨手抓起一塊糕點狠狠地啃了一口，把江念玖利用她趕走劉思怡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末了還一臉憤懣地說道：“虧我那麽相信他，他竟然連我也利用，提前告訴我一聲我還不會配合麽？”

“反正我在他心裏也就是個沒事幫他管賬，有事就利用一下達成目的工具吧？既然這樣我還留在那裏做什麽？”

說到最後，蘇黎似乎覺得有些渴了，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了下去。

柳傾顏點了點頭，她倒是不覺得江念玖真如蘇黎說的那麽不堪，其中估計是有什麽誤會。但是這畢竟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她也不好開口多說什麽，只好道：

“那阿黎……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我嘛？還沒想好，不過應該會在這裏先待上一段時間。”蘇黎歪了歪頭，說道。

“那阿黎這幾日不如跟我一道玩兩天？難得在這裏遇上，也是一種緣分不是？”

蘇黎覺得有些道理，便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傾顏了。”

另一邊。

江念玖先是去了錢莊一趟，得知蘇黎把取出來的一千五百兩銀子又存進了錢莊，還辦了一張玉牌後，又查了一下那個錢莊連鎖的其他城鎮，大概就定下了幾個蘇黎可能會去的地方，打算一個一個慢慢排查。

等他回府後，便有下人來稟，說是沈世子來了。

“你怎麽來了？”江念玖平時就不會給沈燭什麽好臉色，更別提他此時正處於心情不佳的狀態，沒當場把他趕出去都算不錯的了。

“哎，別提了，你最近見過傾顏嗎？我都好幾日沒有見到她了。”沈燭自顧自找了個椅子坐下，動作十分熟練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

“我和柳小姐並不相熟，又怎麽會知道她的去向？”江念玖這個人有時著實討人厭得很，比如現在——因為自己找不到蘇黎，所以即使知道柳傾顏在哪兒，他也不想告訴沈燭。

“這不是蘇黎妹妹跟傾顏關系還不錯麽？我就想來看看她知不知道傾顏會去哪兒。”沈燭說著，又掏出了他那把折扇，卻沒有打開，而是放在手心敲了兩下，一副思索的模樣。

“你跟柳小姐又是怎麽回事？”江念玖沒有說蘇黎也不見了，但是他心裏已經隱隱有了計較，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沒怎麽回事，我喜歡她，想娶她為妻。”沈燭說這話的時候，收斂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正經了許多。

“那柳小姐的想法呢？”江念玖又問了一句。

沈燭臉上的神情頓時有些失落起來：“她似乎並不喜歡我，有時候見著我還會躲著我。這下好了，直接連見也不肯見我了。”

說到最後，他還自嘲似得笑了笑。

他雖然平時一直是個風流浪蕩的公子哥形象，頻頻流連花叢，看似對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可實際上他卻是對什麽事都是看得最通透的，其心思城府不亞於江念玖。不然就外人看到的這種性格，他在這種吃人般的深宅大院裏也活不到這麽大，更坐不穩這世子之位。

雖說他平時也喜歡調戲幾個美人，但都是出於一種玩鬧的心態，看她們因為自己臉紅，比如有事沒事了愛逗弄蘇黎，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一種玩笑罷了。

但是對柳傾顏，他是真心的，自從中秋宴上第一次見到她，他就知道——從今往後，自己的心臟都只為她一個人跳動了。

但是柳傾顏和別的世家小姐不一樣，她舉手投足間都自帶一種成熟優雅的氣質，一舉一動落落大方，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小家子氣。但是這種人，也是最開不得玩笑的，她不會把你的玩笑話放在心上，她會直接把你從她的交際範圍中排除。

比如現在，他就怎麽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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