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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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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絕路 ◇

◎查一個,死一個,這怎麽查?◎

寒期起不忍平伯這般掛心, 輕聲道:“公子與殿下是個心中有謀算的人,這事,是誰套誰, 還不一定。許多事情我沒想明白,不能輕易說出口, 讓您心裏有了無端的念想。平伯您只需記得, 這事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 到底是誰進了誰的局。只要我們盡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多思無疑。月姑娘照顧好平伯,我去去就回。”

寒期起說完,便從密道直接去了藏息閣的中樞。

方平站在四樓高的巖壁回廊上,俯瞰著整個藏息閣下方消息收納區域有條不紊的進行。

寒期起爬上樓梯,找到方平問道:“怎麽樣了?那些人找到了嗎?”

方平低頭看著手上的冊子:“你早上才同我說, 那些人早就跑了, 藏息閣沒那麽大的本事只花幾個時辰就找到人。但是你跟我說的劉鐵一家三口, 屍首我已經找到了。就在許都外不遠的林子裏面,驗過屍, 一刀斃命,是行家做的,殺人之後還把人給埋了。其他的花匠還在追查中,但是我勸你不要報太大希望。”

寒期起氣得一拳砸在鐵圍欄上, 砸得圍欄一聲悶響, 樓下的人紛紛擡頭看樓上出了什麽事。

方平一個淩厲的眼神遞過去,樓下的人便又低著頭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他媽的!”寒期起實在是忍不住, 直接爆了粗口, “老子找一個證據, 他們抹一個!老子查一個線索,他們消一個!這他媽還查個屁?!老子越查,他媽的因為查案死的人不是越多?!這他媽還查個鬼?!”

寒期起是個性情中人,平日裏跟藏息閣與季涼在一起的手盡量收斂著自己的市井氣息,現在他是真的怒了。

自從他接到這兩個案子開始,就沒休息過。在他腦子裏有根筋,一直繃著,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根筋越繃越緊,他眼看著自己追查的線索一條一條被斬斷,那根繃著的弦也臨近於崩潰。

方平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這麽快就束手無策了?”

寒期起嘖了一聲:“怎麽查?你告訴我怎麽查?我查一個人死一個人,很可能本來沒事的人,會因為我查案,觸動了那些人的神經,也會因為我查了他們而橫死街頭。我這不是在當閻王,去催別人命嗎?”

方平難得合上了手中的冊子,看向寒期起:“你也太高估你的殺傷力了。劉鐵死在這件事事發之前,他們被滅口不以你查不查案為標準。你就算不查這案子,他們也早就死了。”

寒期起雙手架在圍欄上,弓著背,沈默不語。

方平道:“根據我現在手上的消息,我讓人查了下寧遠商號下面的錢莊的出納情況,還有各大貨車行的租車情況。你想不想聽?”

寒期起側目看向方平,瞪大了眼睛。

方平見他不說話,轉身要走:“哦,看樣子是我多事了。”

“哎!”寒期起當即一把拉住他,“方掌事!方大哥!方大爺!別走別走啊!”

方平嫌棄地趔開了幾步:“好好說話。”

寒期起立即變了一張笑臉:“方掌事,好本事啊,居然能想到從這些地方入手!”

“是啊,我都能想到,你為什麽想不到?”方平睨了他一眼。

寒期起不好意思地用手抓了抓頭發,道:“我以前是一個人查案,沒有這麽大的信息網在背後支持,查錢莊出納以及各大車行租車這種事情,是想都不敢想啊!”

方平想想覺得情有可原,從自己冊子下面又抽出一個小冊子遞給他:“我幫你整理好了。我想過了,那麽大數額的銀子,一塊一塊地運進臨太傅的府中不現實,應該是有拉貨的車給送進去的。那些花匠被滅口,多半也是因為參與了這件事。銀子應該摻和在與花草有關的東西中運到王府裏的。再者,有些銀子是現銀,很有可能是現兌出去的。我就讓寧遠錢莊查了一下最近幾個月有沒有哪一戶有大額取現的情況。經過藏息閣內的分析,我們鎖定了這些人。其實,我有一點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一部分銀子是現銀,用銀票不是更方便嗎?”

寒期起低頭翻著冊子回道:“必須有一部分銀子折成難以搬動的現銀,才能放在臨太傅府中被查到,若是全是銀票,豈不是可以拿上就走?”

方平覺得寒期起說得有道理,他道:“我們從錢莊查出來的人,多半都是從外地來,帶著銀票取現的舉子。有舉子行賄是真的,這些舉子最開始的行賄對象應該是張翰林才對。畢竟他才是最初的主考官。那些放在臨府的銀子,多半都是張翰林收的。”

“所以你認為,這案子的關鍵是翰林院的張翰林?”寒期起擡眸問道。

方平道:“最少他知道,到底是誰策劃了這個局。一百八十萬兩銀子,絕對不僅僅是他這一屆收受的銀子。能讓他把銀子都吐出來的人,絕不是等閑之輩。”

“藏息閣有辦法查到這些時日到底有誰去過張翰林的府上嗎?”寒期起問道。

方平蹙眉反問:“宮裏的賬本上沒有記錄那些行賄舉子的名字嗎?”

寒期起搖頭:“做賬本的人怎麽會那麽傻,都是用的編號。”

“那就太難查了。”方平道,“行賄的地方不一定只是張翰林的府上,還有可能是外面的酒館、妓院、茶樓、琴館。”

寒期起看了一眼方平整理的冊子:“我覺得那人運銀子未必就會用車行的車,或許那人自己就有很多拉貨的車呢?”

方平道:“你想讓我去幫你查許都所有貨車的門戶?”

寒期起負手,低著頭來回踱步:“或許,我們可以縮小一下查看的範圍。這種事情,人命關天,必須交給親信去做。可什麽樣的人才算是親信呢?”

方平沈思片刻回道:“身契或者是家裏所有的人都捏在他們手上,絕不敢背叛他們的人,才算是親信。你……是說,我們可以從許都的富貴人家入手?!”

寒期起回身,看向方平:“範圍可以再小一點!安王殿下失勢,誰得勢,誰就值得我們去查一查!順藤摸瓜,總能找到一點線索!”

方平瞬間便領悟了寒期起說這話的意思,他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許景摯與眾人分道揚鑣之後,回了寧王府,方平與寒期起想到的事情,他早就想到了

他進了王府,邊走便道:“江湖,你去黑市,找些可靠的人,讓他們做好準備,來找我。”

江湖得令,立即去找人。

江海跟在許景摯的身邊低聲問道:“主子找人是要暗殺誰?”

許景摯道:“我有話想問張翰林,用正常手段是問不出來的,這事與他脫不了幹系。可,能讓他把這些年收受的銀兩都吐出來的人,也不容小覷。安王府遇上的對手,前所未有的難纏。對方藏得很深,這次是把那個人揪出來的最好時機。”

江海甚少看見許景摯這般認真的對待一件事,他知道許景摯這般是因為季公子,可他這般鋒芒畢露對他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江海沈聲道:“主子,您不覺得您這次回來,行事太過於魯莽了嗎?陛下本來就忌憚您,您還自己跳出來要管事……”

許景摯側目,望著江海:“你以為我不跳出來管事,我那個哥哥就不會忌憚我了嗎?只要我的腿好了,這個消息一傳出去,皇兄一定會對我多加防備。反正都是要被他猜忌的,還不如做事都在他的眼皮子地下,讓他看得清楚,他也就沒什麽好想的。”

“主子是這麽想的,陛下可未必這麽想。”江海低聲道,“說不定陛下心裏覺得安王府出事,就是殿下您設計的呢。”

“皇兄怎麽想是他的事情,他坐在那個位置上,從來就沒有安穩過,還在乎多我這麽一個覬覦者?”許景摯漫不經心道,“那個位置,從來都是有能力者勝任。沒有能力的人,即便是殫精竭力也受不住,他若是連我這點事都沈不住氣,這些年的皇帝算是白當了。”

許安桐與許景摯分道揚鑣之後,帶著秋薄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湯邢與大理寺少卿翟淳已經提審過季涼,季涼拒不承認是自己的下毒堵死的郭若雪。

案子就這麽陷入了膠著的狀態,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季涼。可是拿不到季涼的口供,這案子就無法結案。

大理寺官署內,翟淳看著手上的卷宗,道:“湯大人,這安王妃殺害太子妃,確實缺少作案動機。當事人也拒不承認自己殺了人,這案子,審不下去了。”

湯邢嘆了一口氣道:“以往遇見這種證據確鑿的情況,都是可以上刑逼供的。現在……”

大理寺的守衛進來通報,說清王殿下來了。

湯邢與翟淳立即起身相迎:“微臣拜見清王殿下。”

“免禮罷。”許安桐道,“陛下讓我與寧王殿下一起查這案子,想必宮裏已經來人傳過旨了。卷宗來的路上我已經看過了,安王妃拒不承認這事與她有關是嗎?”

湯邢點頭:“是,證據是有了,但口供與動機一概不知,這也沒法定案。”

“能否帶我去見一見安王妃?”許安桐問道。

湯邢看了翟淳一眼,兩人交換了眼神,湯邢欠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殿下請。”

許安桐跟著湯邢與翟淳來到了大理寺的後院,關押季涼的值房。值房外面有兩個衙役在看守。

衙役看見湯邢來了,立即打開值房的門鎖,退到了一邊。

值房的門被打開,許安桐帶著秋薄進屋子,秋薄看見季涼坐在值房床炕上,雙手放在炕上矮桌上,回頭看著來的人。

秋薄見季涼臉色蒼白,嘴唇因為幹涸而起了皮,就知道她在大理寺被圈禁的日子不好過。

季涼看見許安桐與秋薄沒有動,倒是秋薄先向季涼行了禮:“臣拜見安王妃。”

“我罪人之身,秋侍衛大可不必多禮。”季涼看向許安桐,“清王殿下回來就來大理寺,日理萬機啊。”

許安桐道:“陛下命我與皇叔一起查這件事,我只是先來看看你。一會我還要進宮去見見許安歸。”

季涼望著許安桐,眼眸黑亮,忽然她問道:“清王殿下回來,還沒有去見過惠妃娘娘吧?”

許安桐微微一楞,不知道季涼為什麽會忽然說出這句話,回答道:“還沒有來得及……”

“那想必,你也沒聽說宮裏最近的傳言了?”季涼斂了眸光,似笑非笑地望著許安桐。

許安桐若有所思,回道:“即使傳言,又何必去聽?”

季涼道:“是啊,即是傳言,惠妃與皇後娘娘又何必如此大動幹戈地把整個東宮的內官與宮女都罰了?”

話到這裏,湯邢與翟淳好像聽出什麽不對,他們相視一眼,屏氣凝神聽著。

許安桐不明白季涼說這件事的用意,不敢輕易接話。

季涼見許安桐不接話,也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其實也不是傳言,這話是皇後娘娘親口在我與姐姐面前說的,只是被東宮的下人們翻了嘴而已。”

許安桐好像已經知道季涼想說什麽了,他扣在身前的手,微微鎖緊。

“我姐姐與太子發生了口角,太子殿下打了我姐姐,把姐姐肚子裏的孩子給打掉了。姐姐悲痛欲絕,可皇後娘娘卻說我姐姐隱瞞懷孕的事實,是因為那孩子不是太子,而是清王殿下的。”季涼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子,起身走到許安桐面前,“不知道清王殿下對此,有何解釋?”

許安桐難得臉上出現了慍怒:“無稽之談。”

“這麽說,大年三十,皇宮夜宴,殿下在長嬉殿門口遇見我姐姐,是偶然了?”季涼盯著許安桐的眼睛。

許安桐與許安歸有幾分相似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嗜殺的血性。

還不等許安桐說話,湯邢卻發話問季涼:“安王妃這話,為何不在之前我們審問中說?”

季涼看向湯邢,淡淡道:“沒想起來。”

然後她把目光轉向許安桐:“今日看見了清王殿下,忽然想起來了。若說殺人動機,我覺得惠妃娘娘比我更充分……”

“郭若水!”許安桐一聲厲喝,“你休要胡言亂語,我母妃絕不會做此等事情!”

“會不會做的,”季涼露出一抹詭異地笑,“你怎麽會知道呢?畢竟清王殿下才剛回來啊……”

許安桐氣得手微微發抖,他知道今日這話是問不下去了,當即轉身甩袖離去。

季涼一臉玩味地看著許安桐,眉宇居然上揚了幾分。

湯邢似乎聽到了一個天大的事情,也顧不得季涼,連忙轉身去追許安桐。翟淳也跟著出去。

秋薄這次來,就是想看看季涼現在的處境,門外有衙役,他不能說太多,只是做了個口型告訴她:照顧好自己。

季涼看著秋薄說完這句話,忽然轉身背對著他,不再在看他。

秋薄不敢多待,只能最後看了一眼季涼,跟著出了值房。

“清王殿下!殿下!”湯邢好不容易才叫住許安桐。

許安桐深吸了一口氣,負手回身,看向湯邢。

湯邢說話頗有顧及:“殿下這就走了?”

許安桐穩了穩氣息,道:“我不在的這些時日發生了許多事,我需要進宮一趟……了解情況。”

湯邢聽安王妃方才那話,好像東宮發生了什麽事,被太子強行按下了。而且這事,好像與惠妃有關系。安王妃說的事情有鼻子有眼,許安桐聽了那話之後,立即變了臉,恐怕多半都是真的。

這麽看來,這件事,確實值得深究。

可,為什麽,之前他與翟淳提審的時候,安王妃卻什麽都不說?

許安桐看湯邢正在楞神,不知道想什麽,緩聲道:“湯大人若是沒事,我就先走了。”

“哦!好好!”湯邢欠身,“恭送清王殿下。”

送走許安桐,湯邢望著漫天雨幕負手道:“我們還要再去問問安王妃。”

翟淳站在一邊頷首回道:“是。看樣子安王妃並沒有對我們把所有的話說完。”

這次是湯邢與翟淳提審季涼是在專門的提審室。

這裏四面都是墻,漆黑一片,密不透風,只有頭頂開了一個天窗,有一束光漏下。湯邢與翟淳坐在黑暗裏,看不清臉。這是大理寺審問室常見的布置,意在給審問的人施壓。

季涼有王妃身份加持,大理寺一直沒有給季涼上鎖,只是限制她的自由。

梟雨立於季涼身側。

湯邢清了清喉嚨,問道:“安王妃一直不肯認罪,難道真的是與宮裏有關系?”

季涼擡眸:“我不認罪,只是因為人不是我殺的。至於與宮裏有沒有關系,不應該是大理寺去查清楚的嗎?”

湯邢不滿季涼的態度,全身周圍都布滿著低壓。

翟淳輕咳了一聲,道:“方才安王妃說道太子妃滑胎的事情……可否與我們詳說?”

季涼道:“具體到底為什麽太子與我姐姐起了爭執,我也不清楚。我當時隨著安王一起進了宮,去東宮探望姐姐的時候才得知姐姐因為太子落了胎。我去找太子理論,皇後護短,這才說我姐姐隱瞞懷孕是因為孩子不是太子,而是清王殿下的。”

“依據是大年夜宴的時候,他們在長嬉殿外見了一面嗎?”翟淳又問。

季涼回道:“他們見了幾次我不知道,見面的時候被誰看見了,我也不知道,只是皇後一人說得篤定罷了。再後來姐姐懷的不是太子的孩子,這件事就在宮裏悄然傳開,傳到了惠妃的耳朵裏。惠妃是清王殿下母妃,這事,惠妃自然不可能任由發展。畢竟禮部尚書李涵家的女兒陛下已經定了給清王殿下續弦,有損清王殿下清譽的事情,惠妃一定是不允許的……”

季涼說著,翟淳坐在湯邢邊上飛速記錄季涼說的話。

季涼說完,他便把記錄遞給湯邢看。

湯邢聽明白了季涼的意思。

這事,東宮、趙皇後、惠妃都有想讓郭若雪死的動機。反而是她這個親妹,下手殺姐姐這件事,才是最不可能的。

翟淳問道:“王妃,卑職實在不懂。之前為什麽我們問王妃,王妃不說,偏偏要等到清王殿下來才說?卑職不信王妃是看見清王殿下之後才想起來這件事的。”

季涼垂眸,似有什麽觸動一般,道:“我不說,是覺得這本身就是家醜沒必要外傳。人本來就不是我殺的。我若是刻意說這件事,反倒像是我急於開脫罪名。但是今日看見清王殿下,就想起我姐姐在東宮受受的苦楚,一時間沒忍住,就說了……”

季涼沒了聲,低著頭,任誰看,都覺得她是在為了姐姐的死而難過。

翟淳看了一眼湯邢,意思是問他還需要再問下去嗎?

湯邢輕輕地搖搖頭,翟淳道:“今日就問到這裏,若是安王妃還想到什麽事情與案子有關,可以隨時讓衙役來告訴我。”

季涼由大理寺官員帶著出了審問室,大理寺卿湯邢盯著手中的記錄問翟淳:“這事,你怎麽看?”

翟淳若有所思回道:“確有蹊蹺。只是我們到現在都還沒明白下毒的手法,若是說這毒是安王妃下的……可我們在安王妃身上並沒有找到□□的地方。現場也已經看過了,沒有任何地方藏了毒。”

“你覺得這事不是安王妃做的?”湯邢問道。

翟淳沒有正面回答湯邢,只是道:“有一件事,下官一直想不明白。安王殿下與太子水火不容,眾人皆知。安王妃在那麽多人面前毒殺太子妃,確實不是聰明之舉。像安王妃那種身份的人,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這麽明顯嗎?太子妃是她的親姐姐,相見太子妃易如反掌,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在東宮完成這件事,為何非要在英國公府的宴席上殺人讓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湯邢聽翟淳這話,確實有道理,這的確讓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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