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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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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迷茫 ◇

◎她側著頭,眸光落在回廊之外的石燈的光圈裏,無比的迷茫與落寞。◎

禮部尚書霄請已經被他們收在手裏, 許安澤身邊現在能算得上數、可以隨便驅使的大將便只有刑部尚書盛明州與禦史臺大夫江元良。

江元良面上沒有什麽可以拿得住把柄,暫時動不得。

盛明州……到底還是要從他兒子身上找機會。

看來盛明州這件事,她想置身事外, 都不可能了。

季涼看向寧弘:“我方才從梨園回來。盛泉去點名叫了雀兒……雀兒不會有事吧?”

寧弘蹙眉:“盛泉去了梨園?”

他的手緩緩握緊,臉色很是難看。

季涼道:“若我說, 讓藏息閣查盛泉的罪名……”

寧弘一驚, 擡頭道:“公子是準備動刑部尚書了嗎?”這話剛出,寧弘下意識地看了看站在季涼身邊的許安歸。

許安歸見寧弘看他, 也不擺架子:“若藏息閣有什麽與盛泉有關的可用消息,可以盡數給我。”

寧弘沈默片刻,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既然這樣,公子與殿下隨我來一下書房吧。”

季涼與許安歸相互望了望,許安歸便親自推著季涼,跟著寧弘去了書房。

季府的書房從建造開始, 寧弘就把藏息閣許多重要信息以卷軸的形式存在這裏。雖然季涼沒有說過, 但是寧弘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他知道, 她終有一天會主動跟他提及盛泉的事情。

寧弘進了書房,他先是在書架上摸了摸, 不知道摸了什麽東西,“哢哢”兩聲,他們左側書架便有松動的跡象。

寧弘走過去,把書架向外拉了出來, 然後在墻壁上摸了摸, 按下去了一個機括,這面空磚墻便可以推開了。

寧弘回過身:“公子, 這裏是地下, 有樓梯。”

季涼站起身, 走過來:“無妨。”

寧弘點點頭,在前面開路。

這個地下室不深,大約下了十個階梯左右便到了地下,樓梯上一直有光。

這個地下室做的機巧,頭頂上用木架子搭了一個棚子,架子之上有藤蔓纏繞,下面一層用的是透光的水晶石,一塊一塊拼接而成。

這種水晶石裏面有許多棱面,可以把光從石頭裏的棱面折射進地下室。

所以這間地下室雖然是在地下,但是光源卻是極好。面上又因為草木茂盛,低處藤蔓纏繞,中處灌木叢生,高處樹冠遮蔽,導致這間地下室,不僅隱蔽,在裏面明亮至極。

這個地下室裏的東西,都是用防蟲蛀的樟木所做。

寧弘直接走到最深處,從一個角落裏拉出來一個箱子。箱子上有一張封條,封條上寫著“盛泉”。

寧弘把箱子打開,只見裏面全都是用線裝訂成冊的書。

他望著這裏成箱的書冊,只能發出一聲嘆息,道:“這個箱子裏面裝的是藏息閣能查到的跟盛泉有關的案子。”

“有關?”許安歸很快察覺到寧弘用詞。

寧弘點點頭道:“與他有關。但是這些事,早就已經被刑部做實了。”

季涼走上前去,從木箱裏隨便拿出一本,慢慢翻著。

許安歸也走過去拿起一本。

這些書冊裏面記載的事情有大有小。藏息閣是按照年份,事情大小與嚴重性排列的。

季涼手上拿的一本是去年盛泉犯事的大事記——

承德七年,二月十五日,盛泉在城外江域泛舟,命人下河抓魚,至兩人溺水身亡。最後結果是私了,賠償白銀五百兩。

刑部官方記錄是這樣的。

但藏息閣隨後附了死者家屬的口述。

季涼一路看下去才知道,這事原來並不是一件單純地溺水事件。而是這兩人在城裏,不小心頂撞了盛泉,盛泉一怒之下把人帶到了城外,溺死了。

死者家屬報案,京兆府出面說是這案子有異議,便最後把案子移交給刑部。

刑部審結為過失,要求當時“玩心大起”的盛家三公子賠償銀子。

就這樣盛泉賠了那些因為沖撞他而被溺死在河裏的人五百兩銀子,這事便就算了了。

季涼有些疑惑,問寧弘:“這事既然是刑部出面主持,給了銀子私了,這些死者家屬應該是封口了的。為何藏息閣會有口述?”

寧弘道:“這只是藏息閣用來了解事情經過的手段,這口供藏息閣也是給了銀錢,並承諾不會把這份口供公諸於世。這些年,藏息閣一直都很守信用,所以拿到了許多被害者家屬的口供。但,公子,這些人私下給我們的口供是做不得數的,上了公堂,他們依然會按照之前的說法翻供。”

“五百兩銀子,”季涼冷笑一聲,“對於一般平民百姓來說,這五百兩銀子已經是他們幾輩子的花銷了。用一條人命換回一筆不小的財富……在盛泉手裏,人命倒是比草芥值錢得多。”

季涼繼續看下去。

永承七年,三月十四日,盛泉強行娶了一位平民女子做了妾室。沒有兩月,那女子暴病發喪。

藏息閣安插在盛府的人傳回消息說,那女子是被虐待而死。

永承七年,五月六日,盛泉……

季涼翻著翻著,忽然直接把手中的書冊“啪”地摔在了箱子上,這一箱子都是盛泉草菅人命、強搶民女的記錄,卻沒有一件事可以拿出來重提。

因為這些案子全部都是刑部審結的。

從證據到證人,刑部都給做實了,做死了。

京兆府尹公良毅那個老狐貍,怎麽肯在這個地方自斷前程?他早早地就看明白盛泉是個什麽樣的人,但凡是與盛泉有關的,他全部都找借口/交到了刑部。

日後就算是盛泉的案子出了什麽問題,也沾不到他。

許安歸的反應跟季涼如出一轍,看著一箱子不能拿出來的證據,有些膽寒。

盛明州不過就是一個正三品的刑部尚書,居然能在這些年,幫他兒子壓下來這麽多事。這些事,許安澤是知情還是不知情?

“你找人把這箱東西搬到寢室去罷。”季涼看了一眼寧弘,便無聲地出去了。

寧弘蹙眉,望著季涼離去,他輕嘆了一聲,轉身向許安歸行了一禮:“殿下,這些時日,請您多看著點公子……”

“她不是孩子了,”許安歸回望寧弘,“不需要我看著。”

“殿下有所不知,”寧弘雖然有些猶疑,但是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便再多說一點也無妨,“公子身子弱……她現在其實是在點燈熬油……公子在殿下府上的時候沒有辦法,也不是不能走路,只是身子弱了,每走一步對她來說都是痛苦。公子讓我把這箱東西搬過去,那便是準備從這箱東西裏找到能夠治盛明州於死地的證據。我怕公子會像前些時候那樣……我是公子的人,對公子的決定不能過多的幹涉。但是,您與我們不同。”

寧弘這句“您與我們不同”觸動了許安歸的心弦。

看寧弘對季涼言聽計從,看他為了她一擲千金,看他那種隱忍卻又放不下的眼神,讓許安歸想到了秋薄。

許安歸眸底的光正在下沈,緩聲道:“知道了。”

寧弘頷首:“多謝殿下。”

許安歸望著寧弘許久,忽然問道:“你對她這麽上心,是喜歡的緣故?”

寧弘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真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確實楞了楞。

他嘴唇微張,許久之後才回道:“我……沒想過,也不敢想。公子與我們而言,是夜幕之上,九霄雲外的明月,只可遠觀不可褻瀆。”

許安歸知道寧弘說的是實話,不僅是寧弘,那個在梨園裏接客伶人,那些為藏息閣工作的人都是這麽看待季涼的。

他們是一群在黑夜中行走的人,季涼就是他們在黑夜中能夠觸摸到的唯一的光。

這樣一個宛若光之子一樣的人,對他們來說都如信仰一般,只能仰視,不能觸碰。

“我會好好對她的。”

許安歸沒有再看寧弘,跟著季涼出了地下室。

季涼坐在輪椅上,自己滾著輪子,緩緩地走在季府回廊之上。

許安歸跟上去,給了些力量。

季涼感覺到許安歸氣息,便不再動了,任由他推著。

“我就是想自己走一走。”季涼低了低頭,“這些事,讓平伯他們來做就好了。你又何必……”

“我這不是在提前適應嗎?”許安歸彎腰把掛在椅背上毯子取下來,蓋在季涼的腿上,“你坐輪椅是因為身子不好,我先適應適應,學習學習怎麽照顧你……”

季涼伸手,止住了輪椅。

許安歸低頭看著季涼。

四月,早就已經跨過千山萬水,在枝頭跳躍,蹁躚而至。

整個許都,迎來了初夏,夏花開得璨爛灼熱。

可眼前這個人無論什麽時候看過去,都清冷無比,讓人覺得淡漠。

她好像千山之上、暮雪之下被凍住的山巖,無論他怎麽捂,都捂不熱。

他記憶裏的她明明不是這樣。

記憶裏的她有著全東陵最絢爛的笑容,有著他無比向往的自由,還有著他無比神往的灑脫。

曾經那麽耀眼的她變成現在這幅病弱的模樣,他的心,止不住地疼。

季涼側著頭,眸光落在回廊之外的石燈的光圈裏,無比的迷茫與落寞。

作者有話說:

(撓頭)

那個借口交到刑部,被口口,我是沒想到的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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