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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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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愁◎

東陵帝聽著劉新的話, 心中冷笑,這人面上話說的極其工整漂亮,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這話裏話外都是為著東陵天子打算, 並沒有半點私心,若是有私心也不會跪在這裏奏鑒皇家六子私下招兵買馬, 意圖謀反的事情。

方才那些刺史們回答有關許安歸的事情, 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幾句。

什麽六殿下在北境從未置辦過奢華的府邸,經常住在軍營, 與將士們一起吃饅頭鹹菜,一吃就是八年。

六皇子保護北境萬民,不讓烏族進犯,邊城貿易日益發達。

六皇子安/邦定國為守功之臣,受盡邊關百姓愛戴。除了邊境大部烏族之外其他小部族紛紛來歸降,一顯東陵國威。

總之一句話就是, 那些刺史並沒有說過一句許安歸不好。

刺史們覺得許安歸這個東陵六皇子當得簡直是眾皇子之中的楷模。

可獨獨這個永州刺史一副冒死覲見的樣子, 反倒凸顯了北境其他五州的刺史收了許安歸什麽好處被他拿住了什麽要害, 處處偏幫許安歸。

這話若是放了出去,恐怕禦史臺那幫人, 又是抓住了許安歸一個把柄,繼續朝堂直言。這樣一來,朝堂上那些本就有些偏私許安歸的武官們說不定就要與那些言官們再打一架。

上次東陵帝放任那些武官打言官,是為了給這些年委屈在後堂的那些武官出氣, 更重要的是為了給許安歸找個由頭回來。

這話東陵帝雖然沒有挑明, 但是站在朝堂之上的老狐貍們早就看出了端倪,所以任由那一場鬧劇演了好幾天, 也一言不發。

可這次要再打一架, 恐怕其他朝堂之上的那些大員們就不會再坐視不理了, 這畢竟是關乎皇子謀逆的大事。

那常德在是個聰明人,知道這事與他一個遞奏折的人沒有太大幹系,他也不願意讓整個省部扯上關系,所以一早就吩咐省部那些人把住嘴上的門。

這才暫且壓下了這件事,沒有讓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太子許安澤看似一副秉公處理的樣子,暫且按兵不動,其實是想看看他的父皇想要怎麽處理這件事。

許安澤自小就跟著許安歸一起長大,怎麽會不知道他這個父皇一向偏袒許安歸。這次劉刺史上奏之事,是謀逆大罪,無論是不是真的,都少不得一番折騰。

若是不查便駁斥回去,恐怕會讓太子心存妒恨。

若是查了,查出什麽東西,最後吃虧的一定是現在身在南境病重、無法回來親自辯駁的許安歸。

這一本奏折打著替帝君思量,冒死覲見,實乃大忠之為,這劉新無論如何也是殺不得的。

若是殺了,那便是寒了朝堂之上所有耿直忠臣的心。

東陵帝暗暗感嘆道,出這一招的人,實在是太狠了!就憑一本奏折,讓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太子、許安歸、朝堂言官,他稍有不註意,就會失了人心。

東陵帝長嘆一聲:“你起來吧。”

伏在地上的劉新卻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氣,看來他這局是賭對了。那人給他指點的路,真的有用。

劉新也沒有想到今日他來,居然真的可以活下來,那一番看起來巧言令色的話語,居然真的可以讓東陵帝饒過他。

東陵帝並沒有動怒,甚至有些困擾與憂慮,那不是知道自己兒子想要謀逆之後應該有的表情。

劉新不蠢,他知道,真正讓他不死的不是那一番說辭,而是他的這一本讓東陵帝進退兩難的奏本。

東陵帝扶額而坐,久久不語。

劉新生死全在東陵帝一念之間,只要東陵帝還沒有說讓他回永州繼續當他的刺史,那麽他就沒有真正的安全。

禦書房內悄然無聲,皇城東宮那邊的許安澤卻是一直看著禦書房的方向。

他眼眸低沈,眸低盡是冷光,比這寒冬臘月的風都要淩厲上幾分,好像在那個方向有什麽他很在意的東西,讓他不能放心。

“殿下。”

郭若雪聲音從身後傳來。

許安澤仰頭的一瞬間,面容就變得溫和了起來,他嘴角掛著淡淡地笑意回頭,看向郭若雪,柔聲道:“深冬時節,外面冷的緊,端茶送點心這種小事讓下人們去做罷。”

郭若雪把手上的茶盞與一盤點心放在桌案上:“這茶是臣妾烹的,點心也是臣妾閑來無事做的,想著殿下早膳用得少,這會或許會餓。”

許安澤緩步走去,端起茶茗了一口,又拿起一塊點心吃了一口便放了回去:“是了,確是你親手做的。只是做這些事很費事,你這嬌養的手,要仔細一些。”

郭若雪頷首道:“臣妾覺得殿下有心事。”

許安澤眼眸微瞇,嘴角地笑容更盛:“不足掛齒,讓你替我擔心,是我不對。”

“殿下有什麽煩心的事,可否告訴臣妾一二。臣妾或許不懂,但是說出來心裏會舒坦一些。”郭若雪努力地想要替許安澤分憂,覆又追問了一句。

許安澤眉頭有不易察覺地微皺,臉上卻還是一副柔和的笑意:“之前我聽內務府說,蜀地新貢的錦緞已經送進宮裏了,我去瞧了一眼,有一匹明紫色的錦緞煞是好看。我已經著人去讓母後替你留著了,等下就讓人給你送過去。你去裁幾身冬衣罷。這寒冬的臘月,百木雕零,你若是穿的明艷一些,我看著也歡喜。”

郭若雪的心漸漸地冷了下去。

又是這樣。

每次她來關心他,他總是有話搪塞她。

不是拿宮裏新進的錦緞岔開話題,就是說皇後娘娘又得了什麽稀罕玩意,想著讓她也去看看,急不可耐地想把她趕出他的領地。

他已經在書房裏站了有大半個時辰,一動未動了,若不是心裏有事,怎會如此。

看著他一直如此消耗心智,卻無人可以替他解憂,郭若雪的心比冰刺刺入心房更加疼痛與寒冷。

她仰慕他八年,他卻像防賊一樣防著她。

他對她的那些客氣與體貼,都是裝出來的。他居然是這樣一個心思深沈而且不表露與面的人。

而她跟這樣一個人,同床異夢了這麽些年。

郭若雪暗暗一哂,看來父親說的是對的,太子涼薄陰沈,這些年她的這些真心,算是錯付了。

郭若雪臉上的笑容立即就淡了下去,欠身道:“今日臣妾來,是想請殿下一件事。”

許安澤把郭若雪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他不動神色嗯了一聲。

郭若雪道:“母親派人來傳話,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臣妾想請殿下允許臣妾回郭府,去看看母親。”

許安澤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面露關切之色:“岳母病了?要不要緊?我去宣了禦醫,跟你一起去瞧瞧罷?”

郭若雪擡眸:“不必了。妾身自己回去。”

許安澤微微一楞,若是平日裏的郭若雪是萬萬不會拒絕他的好意。怎的今日她居然會如此冷淡?

方才還是一副殷勤之相,這一會怎的就變了臉?

莫不是那裏惹了她不痛快?

幾度揣摩之下,許安澤到底是琢磨明白郭若雪為何會不高興。

也罷,這件事,郭太師也知道,下午她回郭府,多半也會知道這件事,用這件事籠絡她的心,利大於弊。

於是,許安澤向前走了幾步,牽起了郭若雪的手:“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郭若雪一驚,他居然對她用“我”這個字。

許安澤順勢把郭若雪拉了過來,摟在懷裏,下巴輕輕地靠在她的額頭上,輕聲道:“抱歉,方才在想事情,對你的態度不好。我不是不想說,而是事關重大,在毫無定論之前,不能亂說。”

郭若雪抿著嘴,一言不發,任由許安澤抱著。

許安澤繼續道:“早些時候,北境刺史上奏,說六弟在北境私自招兵買馬,意圖謀反。皇子謀反,是關乎國本的大事。父皇問了我的意見,我回答說,這件事需要派人去查一查才知道。我那個六弟,我最清楚,他自小剛正不阿,若是說他會謀反,我是萬萬不信的。你也知道,八年前那件事,我不得兵部待見,總想著若是六弟回來了,或許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也說不定。”

許安澤這忽如起來的變化讓郭若雪應接不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這算是跟自己交心了?

郭若雪心下轉了無數個念頭,聽著許安澤低沈的聲音,想著許安澤方才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樣子,見他眉宇之間逐漸形成的深壑,終於還是心中一軟,輕聲問道:“那殿下愁的,是如何替六弟洗脫罪名這件事嗎?”

許安澤見郭若雪的聲音軟了下來,便知道自己這一招算是奏效了。

他低頭,湊到郭若雪的耳邊,喃喃耳語:“我都說了,這事不可以輕易下定論……你可不能隨便說出去,小心禍從口出,知道嗎?”

許安澤溫熱的氣息,似有似無的撩撥著郭若雪的心弦,仿佛是溫水慢慢浸透了她的全身,有一種炙熱正在灼燒著她。

郭若雪臉龐微熱,想要推開許安澤,許安澤卻抱得更緊了,聲音更沈了:“午睡之後,我陪你回去罷?”

郭若雪聽到這樣的暗示,臉上更紅了一圈:“殿下,不必為了臣妾特地陪臣妾……”

許安澤扶起郭若雪,看著她臉上的紅暈,輕笑:“你若執意不讓我陪你回去,那你中午陪我休息罷?嗯?”

郭若雪害羞至極,低著頭:“殿下光天白日,不要說這樣的話……唔……”

許安澤才不管郭若雪是怎麽想的,用手擡起郭若雪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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