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局，下的很吃力。

喬伊依然能聽到他的想法，也依然像第二局那樣，搶先一步堵住他想下的位置，但眼見棋盤上屬於她的顏色一點點減少，她還是明白敗局已定。

她默默地擡頭看了眼陸昭明，他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好像剛剛那一局輸的人不是他，眼下即將贏下這一局挺進決賽的也不是他。

喬伊站起來，透過窗戶看見站在外面等著的秦茉，轉身就想過去跟她匯合，卻在半路上被人攔住了。

陸昭明比她高，側身擋在她跟前，課桌間的小道被他占得嚴嚴實實，她還得微微仰著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喬伊挑著眉，語氣算不上好：“怎麽，贏了圍棋賽，還要來找我談談獲勝心得？”

陸昭明被她這話逗樂了，輕搖了下頭：“當然不是。”

喬伊於是靜靜等著他，不知道他這是又想做什麽。

陸昭明卻突然躊躇了。

經過剛剛那場比賽，他心中漸漸萌生了一個猜想，關於她為什麽會從網吧跟蹤他，還有她剛剛為什麽像是能猜到他的下一步棋走哪裏。但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她，他意識到眼下並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他最後猶豫了一下，開口時說的是無足輕重的事情：“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什麽時候有空去醫院看看潘子？他醒了以後很想當面謝謝你。”

喬伊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提到徐潘，頓了頓才開口：“我不是故意幫你們，這次只是碰巧。”

“酒吧那次，加上這次，你幫了他很多。”他用詞很巧妙，把喬伊的“你們”裏的“們”字去了，這是把自己與徐潘分開，告訴她，不要因為對他的意見而不去見徐潘。

而顯而易見的，他這麽做非常有用。

原本還在考慮是否要拒絕的喬伊沈默了片刻，沒有立刻回答他。

圍棋社的人在講臺上說後面的比賽時間會短信通知大家，於是教室裏的人很快就三三兩兩的離開了，只剩下他們倆。

喬伊越過陸昭明看到秦茉在門口探著腦袋張望的樣子，皺著眉看了眼陸昭明，見他還是絲毫沒有要讓路的打算，幹脆側了身，從兩排桌子中間的縫隙擠過去，從另一條走道來到門口，跟秦茉匯合。

陸昭明視線追著她離開的動作，沒說話，也沒阻攔。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手機震了一下，低頭看到手機上發來的微信消息，輕輕笑了。

喬伊：今天晚上我去醫院看他。

……

不過當天晚上，在去醫院之前，喬伊被另一件事絆住了腳。

最先給她發消息的人是沈曼。

沈曼：喬伊，網上的消息你看了嗎？最近微博上轉發的人很多，粉絲群裏而已有不少人在問是不是真的。是關於你的，三次元的信息洩露了。

喬伊看了消息立刻去翻微博，這才看到沈曼所說的那些掛在熱門上的微博。

轉發的微博不少，其中最火熱的有兩條。

一條是她沒有化妝的素顏照，被一個路人妹子PO到微博上，內容是：看見流光大大素顏，非常美麗。

喬伊看了眼照片上的背景，認出是上次漫展時候被拍下來的照片。說來也是她自己不小心，上次漫展的時候，她在洗手間卸妝碰到幾個粉絲，出來的時候那幾個人還等在那裏讓她給他們簽名，喬伊沒拒絕。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偷偷拍了她的照片，還傳到了網上。

另一條，是上次迷路酒吧的party上，喬伊穿女仆裝的照片。PO照片到網上的微博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生活號，叫許小鹿愛吃魚，偶爾更新一些三次元日常，大多都是轉發的其他有意思的段子和圖片。把這張照片PO出來應該也只是順手，表示參加了學校門口的酒吧party，還看到了這麽漂亮的衣服，非常滿足。

原本這樣普通的一張照片也不太會有人關註到，但偏偏那天PET工作室的官博發了新品上架的微博，碰巧看到這條微博，也就順手點了個讚。就這樣，一大堆人烏泱泱的從PET工作室官博摸到了許小鹿愛吃魚。

說來也是巧了，許小鹿愛吃魚過去發的微博裏面也有幾個朋友一起外出吃東西的照片，而裏面有個人就跟上面提到的“流光大大素顏照”非常吻合。兩條微博聯系到一起，網絡上徹底炸了鍋。向來神秘的流光大大，竟然跟許小鹿愛吃魚是三次元關系的好朋友。

這一下，許小鹿愛吃魚的微博徹底火了，簡直糊了。

再順著這個微博之前的定位，要找到流光大大的三次元信息，也就不那麽難了。

喬伊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有些無奈。

看微博名就知道，這個“許小鹿愛吃魚”就是許鹿了。在網上引起了這麽大轟動，估計她本人都還不知道吧。

許鹿這兩天都不在宿舍，喬伊也不著急著找她，先去了酒吧。

沈曼和李銳都坐在吧臺那，見她來了，李銳站起身要去給她調酒。

“銳哥，不用了。我今天不喝，等下還有事。”喬伊走過去，在兩人旁邊坐下。

“網上的消息你看了？”沈曼倚在吧臺上抽煙，歪著腦袋看向她，媚眼如絲，勾人得很。

喬伊輕輕點了下頭：“看到了。之前是我太大意，沒想到網友們這麽厲害，竟然能順著這麽多蛛絲馬跡找到我。”

沈曼神色凜了凜，看向她的時候也嚴肅了幾分：“沒那麽簡單，單純地網友不至於做到這樣，我總覺得這事背後有人盯著……你最近有得罪過什麽人？”

喬伊楞怔了一瞬，腦海中快速掠過的是陸昭明那張淺笑著的臉，但很快又否認了這想法，陸昭明還不至於做這些事。

“暫時想不到，”喬伊搖了搖頭，看著兩人擔憂的樣子，輕輕笑了一下，“謝謝你們替我擔心了，不過我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

沈曼嘆了口氣，搖頭冷笑道：“喬伊，你這幾年火的太快，網上眼紅你的人多了。流光在網絡上低調得很，不多曝光三次元的事情，也擋了不少麻煩。但這一次，有心人順藤摸瓜肯定能找到這所學校，繼而找到你。你……本來就特殊，自己要當心。”

沈曼指的是她聽力障礙的事。

喬伊非常感激她，點頭認真道：“我知道的，曼姐。”

幾個人聚在一起又聊了兩句，喬伊惦記著還要去醫院看徐潘，沒有多停留，就先告辭了。

臨走前，沈曼問她：“你跟之前漫展上那個小帥哥，怎麽樣了？”

喬伊一時沒反應過來。

沈曼笑了笑：“就是上次來party上抱著你轉圈的那個。”

喬伊這下明白了，沒多猶豫，道：“我跟他不熟。”

沈曼聽她這話笑得別有深意，拖長了音道：“哦，不熟啊。”

喬伊擡頭看沈曼。

沈曼聳了聳肩，好看的紅唇彎起：“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你們倆有時候挺像的。”

喬伊愕然。們像？哪裏像了。

沈曼抿唇笑著不說話。兩個人都一樣的堅強，習慣掩藏情緒，不張揚，不外露，是大千世界中孤獨的行者，卻享受孤獨。

見沈曼沒有要再說下去的打算，喬伊聳了聳肩也不在意。算了算時間也該去醫院了，她於是起身揮手，轉身邁入了夜色當中。

酒吧裏。

李銳坐在沈曼旁邊，抿了口酒，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曼側頭看他：“你有什麽話要說？”

李銳也大方的承認：“你跟那個陸昭明，藏了什麽秘密？”

“沒有呀。”沈曼笑著否認道。

李銳也不追問，只慢慢品著酒，偶爾拿眼睛看她，似乎篤定了她會說。

沈曼慢條斯理的又點了根煙，側頭對上他的目光，無奈的笑道：“其實也不算是秘密。”

沈曼頓了頓，才繼續道，壓低了聲音：“你記得兩年前，關山賽車場的那次事故嗎？兩個未成年小孩賽車，最後一死一傷……”

安靜了片刻後，沈曼的聲音才再次出現。

“陸昭明，是當事人之一。”

……

醫院的走廊還是那麽的安靜。

喬伊從外面走進來，帶著一股冷風。屋內暖氣十足，她把外套脫下來拿在手上，稍微調整好呼吸，這才敲門走進徐潘的病房。

房間裏只有潘子一個人，正抱著一本書看。

喬伊疑惑他竟然還有這種學習精神，住院的時候都不忘看書，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本二次元動漫刊。

“喬姐，你來了！”看見她，徐潘立刻把手裏的雜志放到一邊。

喬伊點了點頭，把衣服拿到衣架上掛好，這才坐在床邊問他：“身體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

徐潘傻呵呵的笑：“其實哪有那麽嬌氣啊，喬姐你不知道，我認識陸哥之前，曾經被人圍著揍了一整晚，也沒什麽事兒。這回這才哪到哪啊！也就是陸哥心疼我，安排我住院養著。”

徐潘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這才發現喬伊只是坐著聽他說，於是停下來，有點不好意思地問：“喬姐，我話這麽多，你不會嫌我煩吧？其實我是真的想謝謝你，我徐潘出生到現在除了陸哥，第一服的就是你了。加上上次在酒吧，這已經是你救我第二回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

喬伊搖了搖頭：“沒什麽好謝的。”

她頓了頓，眼看徐潘又要長篇大論，她提前開口問：“你說你之前不認識陸昭明的時候，就已經跟李凱他們有……恩，接觸了嗎？”

喬伊本來想問債務往來，但想了想，還是改了措辭。

徐潘聽到這裏，笑容變得苦澀起來：“喬姐，不瞞你說，我欠李凱他們的錢早該還了，但利息越來越多，到最後，我也真的是沒辦法了。要不是有陸哥幫我，我可能早跑了，在這裏遲早被他們打死……”

“陸昭明能幫你？”

徐潘點頭：“陸哥資源多，條件又好。他給我介紹了一筆生意，已經談好了，就差最後一步，馬上就能拿到錢了……”

喬伊看著徐潘眼裏的笑，想到那天在食堂後面的時候聽見陸昭明內心的想法，心裏緊了緊。

“你就不怕他騙你？”

“陸哥？騙我？怎麽會呢！”徐潘笑著搖了搖頭，像是對喬伊的擔心感到不可思議，緊接著，他面對門口，笑呵呵叫了一聲，“陸哥，你什麽時候來的啊？我正跟喬姐聊到你呢。”

陸昭明走進來，幹脆沒坐，站在床的另一邊，從高處俯視下來，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喬伊：“哦，聊我什麽？”

徐潘：“說你願意幫我牽線賺錢還債，覺得陸哥你人特別好。”

徐潘的話剛說完，房間裏就出現一聲輕笑。

笑的人是陸昭明。

他看著喬伊，嘴角勾著，目光裏別有深意：“哦，我倒不知道，原來喬伊同學對我的印象是‘特別好’？”

喬伊仰頭對上他目光：“是很‘特別’。”但好不好，就另當別論了。

她後半句沒說出口，表情卻變了變，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陸昭明。

後者輕笑地看著她，似乎大局在握，又似乎是在笑話她此刻的震驚。

喬伊震驚於耳邊剛剛出現的他的聲音。

陸昭明內心：是特別不好，對不對？我的流光大大。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節快樂~~~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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