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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再次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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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太子和八阿哥在京城,是如何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只說胤禛出京之後,整個人就像脫了韁的野馬,盡情撒歡。

少年意氣,身量初成,早不是當年頭一次出京的那個小豆丁了。

這幾年他雖然不大進無逸齋,但教他的揆敘本身文采騎射都不錯。他跟這揆敘雖然學不成個大儒,也做不了大將軍,可騎馬射箭也都拿得出手,看文言文也能當日常文字了。

“四爺,您慢點!當心前路。”

出了城外十裏亭,他便一揮馬鞭,駿馬長嘶一聲飛躥而出,嚇了揆敘一跳。

同行的隆科多哈哈大笑,對著揆敘喊了一聲,“揆二爺別慌,待我追上四爺,一定保證四爺的安全。”

話音未落,他已經連人帶馬飛弛而出。

這位也是少年心性,俗稱不靠譜。

回去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頭間臉上便掛滿了謙和的笑容,對身側那騎著毛驢,身著道袍,頭戴逍遙巾,臂挽拂塵的老道說:“四爺也是在京城憋得久了,猛一出來,難免興奮。”

這個老道道號玄真,是皇甫老先生舉薦給胤禛的。

能被皇甫老先生專門舉薦過來的,道行肯定不低。一手禦劍術出神入化,據說是能在千裏之外取人首級。

至於是真是假,胤禛不知道,也沒試過。他總不能為了印證這個的真假,專門讓玄真道人去殺個人吧?

不過,自從他來了之後,這幾年胤禛不方便出京,哪處官員上折子,說自己治下有了靈異事件,都是玄真道人去處理的。

他處事還算公正,又懂得避嫌,並不插手當地的政務,在康熙面前也掛了號,還曾專門召見過他。

不過,玄真道人並不喜歡沾染俗世,也不願意太過遵守俗世的禮節。康熙見了他一回,就不大樂意見他了。

對此,這老道士也樂得自在。沒有妖邪需要他除的時候,他便窩在隨顧園裏,或找芍藥仙子品茶,或和別的同僚切磋道法,日子過得很是悠閑。

前些日子,他去雲南鏟除一個吸食人精氣的花妖時,被那花妖的毒粉傷了元氣。

這次神仙島之行,胤禛本來是不準備帶他,讓他安心在隨顧園裏養傷的。

可是,玄真道人卻堅決要求隨行,無論誰勸都不管用。

他來了也有三四年了,還是第一次對一件事這樣執著,明眼人都知道必有緣故。胤禛感念他這幾年的襄助之德,不忍心讓他失望,便答應帶著他一起去。

至於他一定要去的原因是什麽,既然他不願意說,胤禛也就沒有追問。

此時,面對揆敘替胤禛挽尊,玄真道人捋著胡須爽朗一笑,“四爺這樣就很好。少年人嘛,總還是得有些朝氣。像納蘭公子這樣的,就太過老成了。”

揆敘沒想到,他替胤禛圓場,倒把自己給圓進去了,登時哭笑不得道:“道長就別笑話我了,我孩子都快出生了,哪裏還算什麽少年人?”

是的,當年從盛京回來不久,明珠就進宮請了旨,讓揆敘和耿格格完婚。

揆敘繼承了他阿瑪明珠的優良傳統,不是那種愛拈花惹草的人。耿格格也賢淑文雅,夫妻二人都屬於文學愛好者,很有共同話題,因此感情極好。

只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們夫妻固然恩愛,卻也有一樣煩惱。

那就是成婚已有三載,耿格格的肚子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本來揆敘是不著急的,至於明珠夫婦,容若膝下已有兩子,他們不缺孫子抱,也沒有催促的意思。

但他們不著急,耿格格自己著急。

特別是前年,容若右遷入禮部做侍郎,帶著妻妾兒女回京之後,她每每看著侄子侄女在大嫂膝下承歡,眼裏的渴慕都要溢出來了。

見妻子思子成魔,揆敘便領著她一起去拜訪了皇甫老先生。

皇甫老先生研究醫術已經有幾百年了,什麽樣的疑難雜癥沒見過?

他仔細診治過後,給夫妻兩人都開了方子,一直喝了半年苦藥,才遵照老先生的醫囑停了藥。

直到去年中秋,耿格格在太後娘娘的壽康宮裏,被太醫整出了喜脈,到如今也有七個多月了。

如果不出意外,等他孩子出生的時候,他肯定是不在京城的。

對於不能陪伴妻子生產,揆敘心裏十分歉疚,臨行之前特意花心思準備了重禮,分別拜托了母親覺羅氏和大嫂管氏,請求她們照顧自己的妻子。

他們三兄弟本是一母同胞,自幼感情就好。揆敘對管氏這個大嫂又自來敬重。對於他的囑托,管氏欣然應允。

雖則如此,揆敘心裏猶放不下。此時提起即將出生的孩子,就不免想到挺著大肚子的妻子,臉上現出一抹悵然。

玄真道人人老成精,轉瞬間便明白他為何如此,樂呵呵地說:“納蘭公子放心,尊夫人這一胎,必然母子均安。”

“當真如此,便借大師吉言了。”

想到玄真道人的本事,對於他說的,話揆敘還是相信的,臉上的神情登時便放松了。

玄真道人笑著提醒道:“四爺已經走遠了,咱們也快追上去吧。”

揆敘直起身子,手搭涼棚往遠處招了招,只見胤禛和隆科多的身影已經變成了兩個小黑點,急忙道:“小生先行一步,道長隨後即可。”

“駕!”揆敘也策馬而去。

被甩在後面的玄真道人不慌不忙,將浮塵甩進左手裏,右手食指中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攆動,口中念念有詞。

片刻之後他猛然睜開眼,清喝一聲:“疾!”

指尖的一團青光,被他拍進了毛驢的脖頸裏。

那毛驢仰著脖子嘶鳴一聲,四蹄撒開,如踏雲端一般飛奔起來。

片刻之後,騎著毛驢的玄真道人已經追上了揆敘。

“納蘭公子,貧道先行一步,公子隨後即可。”他促狹地把揆敘的話還了回去,分明是騎在風馳電掣的毛驢上,他的姿態卻悠閑得好似乘雲踏青一般。

“這老道士,真是半點虧都不吃!”揆敘好笑不已,玄真道人在他眼裏那仙風道骨的濾鏡,登時就多了幾道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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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痛快!”

縱馬奔馳了有小半個時辰,胤禛出了一身的熱汗,只覺得酣暢淋漓。

他這邊才停住,隆科多便也拽住了馬韁,幾乎與他前後腳,卻又始終錯他半個馬身。

胤禛笑道:“舅舅的騎術真是越發精湛了。”

隆科多也不謙虛,只是道:“奴才整日無事,天天練這個。若是連這點水平都沒有,以後也不用在阿哥面前當差了。”

如今他們佟佳氏,皇上面前有鄂倫岱這個內大臣,並不需要再送一個嫡支子弟湊過去。佟國綱讓隆科多自己選,隆科多直接就說想跟著胤禛。

佟國綱蹙眉看了他許久,“咱們佟佳氏一族所有的榮耀都來自皇上,能忠心的也只有皇上,你可別錯了主意。”

他雖然喜歡四阿哥,在某些事情上也願意傾向四阿哥,卻不代表他樂意把整個佟佳氏的未來,都壓在四阿哥身上。

在這一點上,佟國維和他有著明顯的區別。

佟國維就喜歡四處下註,自從隆科多跟著胤禛辦了一回差,他就私底下暗示,讓隆科多日後好好跟著四哥。

轉過頭,他就吩咐自己的其他幾個兒子,讓葉克書和德克新分別倒向大阿哥和太子。

別說是佟國綱了,連隆科多都被他阿瑪這騷操作給震驚了。

當然了,隆科多不是覺得分頭下註不好。只是如今皇上春秋鼎盛,底下的小阿哥還有待長成,現在就想著下註,未免太過心急了。

按照隆科多的想法,就是先沈寂下來,再多觀察觀察。如果太子的地位一直穩固,那他們佟佳氏就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只忠於皇上即可。

一旦皇上有了厭棄太子的苗頭,他們再考慮分頭下住的事也不遲。

在沒有具體的動向之前,他跟著皇貴妃的養子四阿哥混,也不過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替姐姐照顧孩子而已。

等日後慶覆和誇岱長大了,也可以分一個到八阿哥那裏。都是姐姐的養子,他們佟佳氏總不好厚此薄彼。

因著心裏主意早定,面對佟國剛的敲打,隆科多特別坦蕩堅定:“伯父放心,侄兒只是怕姐姐擔心阿哥們,想替姐姐分憂而已。”

佟國綱盯著他看了片刻,見他不是說謊,這才道:“你心裏有數就好。”

他這個侄子,打小就聰明,學文習武也都比常人要快。

可也正因為太聰明了,心思難免過於活絡。

此時的佟國剛非常慶幸,因為早就看出了佟國維的不著調,把他的三個嫡子都抱到了自己府中教養。

若不然,本就心思活絡的隆科多,若是讓佟國維那個主義過大的多養上幾年,將來怕是要把他們佟佳氏全族都賠進去。

胤禛勒住馬頭往回看了看,見揆敘和玄真道人都還沒有追上來,便道:“咱們歇一會兒吧,也等等揆敘和道長。”

說完,他拿起水囊喝了口水,發出一聲舒爽的喟嘆。

隆科多點頭稱是,操控著馬兒在遠處寺下溜達了一圈兒。放眼望去,但見天高雲淡,燕雀高飛,令人胸中開闊,豪氣頓生。

這京城之外的天空,果然比那四九城要藍;京城之外的空氣,也比那皇城裏要清新得多。

只可惜,像他這種權貴,若非外放,輕易是不能離京的。

他之所以要跟著四阿哥而非八阿哥,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四阿哥可以經常出京辦差,他也能跟著出來多見識見識。

說見識,他還真的立馬就長了大見識。

等揆敘和玄貞道人帶著二十幾個護衛追上來,一行人會合之後,便曉行夜宿,一路往東而去。

離京城越遠,百姓的生活便越是貧苦,衣服上的補丁就越多,房頂上的瓦片也就越少。

以往的隆科多是不在乎這些的,但胤禛在乎,揆敘和玄真道人也都有悲天憫人之心。為了合群,他也就不得不跟著在乎。

有些人有些事,不在乎的時候自然可以風過無痕。可一旦沈下心來投入精力,以往下意識過濾的種種,就會爭先恐後地鉆進眼裏,印進心裏。

漢人百姓的日子不好過,隆科多是知道的。但作為一個標準的滿族權貴,哪裏會管漢人的死活?

和大多數八旗權貴的想法一樣,漢人就是牛,就是馬,就是那拉磨的驢,死了這一批,自然還有下一批。

深入了解之後,隆科多不免震驚。

——原來,一個“苦”字,竟然包含了這麽多的辛酸。

如今是太平年月,他們走過的這些地方,已經近兩年沒有經歷過天災了。按理說,他們的日子雖然不會太好,也不至於太差。

可是看著那些每頓只能吃半飽,農閑時只能喝稀粥,卻依然覺得滿足的人,那一張張膚色黝黑溝壑縱橫的臉,上面掛著的笑容就像是最為犀利的言辭,無聲地諷刺者權貴的無知。

竹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

漢人的詩書,隆科多也被佟國綱壓著讀過。

但這類的文字到了他眼裏,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沒有什麽真實感。

等再往東走,到了平民百姓連一天兩頓稀粥都喝不上的地界,隆科多的臉上再沒有半絲笑容。

如今的他,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心底還是存著幾分赤子之心的。

是再過十年,他看見這樣的場景或許會無動於衷,但是現在不行。

“幾年前咱們去盛京,那裏的百姓不也還好嗎?”隆科多的聲音有些幹澀。

揆敘溫和地解釋道:“盛京乃是我大清龍興之地,住在那裏的就算是平民百姓,也多是滿族旗丁。他們每月都有餉銀可領,日子自然好過。”

誰會給漢人百姓發餉銀呢?

隆科多默然半晌,才有些艱難地問:“四爺在幹什麽呢?”

“在屋裏畫圖紙呢。”

“圖紙?什麽圖紙?”

“說是水渠。”

這個地方只有一條比較大的河流,能覆蓋的耕地面積極少。

這個時代沒有大型機械設備,灌溉土地除了依靠河流,就只能看天吃飯。

胤禛帶著玄真道人在外面轉了三天,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裏,說是要在此地修個水渠,灌溉更多的田地。

“說是?”隆科多挑了挑眉,敏銳地察覺到了揆敘話中的異色。

“嗯。”揆敘點了點頭,露出了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隆科多回想著他們這一路上遇到的各種奇人異事,再想想自從進入這個地界,胤禛就讓她們好生在這客棧裏待著,每天只帶著玄真道人一個出門,就猜出來這回是遇到硬茬子了。

看來畫水區圖紙是假,研究怎麽解決鬼怪是真。

“揆二爺,咱們倆真就要這麽幹等著?”

揆敘調侃道:“怎麽,三爺還想與女妖春風一度?”

要說隆科多這桃花運也真是絕了,這一路上但凡是個稍有姿色的女妖,不管原形是什麽的,都愛往他身上貼。

這小子也是葷素不忌,更難得的是,私生活這麽混亂,竟然對他的身體沒有半點影響。

對此,揆敘私下裏找玄真道人打聽過。據玄真道人所說,隆科多就是傳說中的純陽之體,天生就吸引妖邪有克制妖邪的特質。

見揆敘一點無語,玄真道人瞥了他一眼,提點道:“這還不好嗎?只要有他在,那些東西就不會打四爺的主意。”

龍氣與純陽之體,吸引力對妖物來說不相上下。

只是,胤禛身上有寶物遮掩,不是親密接觸,尋常妖邪根本就察覺不到他身上的龍氣。

如今有隆科多這個明晃晃的靶子豎在一旁,已經足夠讓妖物垂涎三尺,自然就更不會費心觀察胤禛這個身量未成的少年了。

“也是。”揆敘瞬間釋然,“那我就不提醒他了,想來隆三爺也是樂在其中。”

揆敘賣隆科多賣得毫無壓力。

玄真道人捋著胡須,意味深長地說:“多些桃花運也好,總比積攢到一塊兒,遇上個桃花煞強得多。”

頭一次和隆科多見面的時候,他就下意識地掐算了一把。這隆科多命裏夫妻緣薄,將來卻會遇到命中註定的桃花煞,並為那孽債寵妾滅妻,幹盡荒唐事。

但凡人命數,並不是一成不變不可更改的。

隆科多的命數就在逐漸發生偏移,那桃花煞逐漸化成了桃花運,只是太多了一些。

不過對他的妻子來說,這總歸是一件好事。

反正他遇上的都是些非人的妖物,春風一度之後就拋諸腦後,並不會領回家去。

如果說一開始,被人拿此事調侃,隆科多還會臉紅一下,如今卻是半點不好意思都沒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隨著他遭遇的女妖越來越多,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越來越清明了。

年前他陪著妻子褐色理事回門的時候,他岳父的一個小妾站在門口打簾子,暗中搔首弄姿地勾引他。

如果是從前的隆科多,肯定看不出這小妾耍的手段,只會覺得此女天生的風情萬種,讓他一見心裏癢癢。

但是現在嘛,隆科多在這方面可謂是見多識廣,各種白蓮綠茶作精……凡所應有,無所不有。

這樣一對比,那小妾的手段可真夠簡單粗暴的,完全不夠看。

所以,他轉頭就在妻子面前把那小妾給賣了。至於那小妾會被他岳母怎麽收拾,那就不關他的事兒了。

畢竟,哪有女婿管到老丈人房裏的?

作者有話要說:歷史上的揆敘是沒有親兒子的,他的兩個兒子都是過繼他弟弟的,這裏就蝴蝶一下,把過繼的兒子弄成他親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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