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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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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貴妃溫柔的拍撫下,胤禛的眼皮越來越沈,上下眼皮終於粘在了一起,難舍難分。

看著在自己懷中酣然沈睡的兒子,皇貴妃目光柔軟,心頭既驕傲又酸澀。

康熙是一個很聰明也很驕傲的人,雖然皇貴妃已經盡量註意自己的言行和態度了,但以康熙的敏銳和聰慧又豈會察覺不出她的變化?

出於自信,也是不想傷了和表妹之間的情誼,一開始,康熙只是旁敲側擊地試探,並沒有直通通的問出來。

皇貴妃已然盡力鎮定,可終究是心有所慮,不慎露出了破綻,又被康熙敏銳地抓住了。

“是誰?”康熙又驚又怒,卻深知此事不可張揚,努力遏制住了沒有爆發出來。

“皇上……”

康熙突然打斷了她,“表妹,你有多久沒有喊我表哥了?”

或許是皇貴妃移情別戀的事實,終於戳破了他長久以來的自負。康熙這才猛然驚覺,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站在原地一直等他。

與此同時,以往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也一一浮現在腦海。

比如不知從什麽時候,表妹就再也不會喊他表哥了,也再也不會因他寵愛某個嬪妃,而說些酸言酸語。

從前他以為表妹是長大了,成長為了一個合格的後宮之主,寬容大度,有母儀之風。

可如今他才明白,或許只是因為表妹放下了而已。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當愛消失了,那些因愛而生的妒忌,自然也就煙消雲散。

皇貴妃張了張,嘴卻是無言以對,雙腿僵直的跪在了地上。

——她可以說出一千一萬萬個對康熙失望的理由,卻終究不能掩蓋她身為一個嬪妃,卻對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君主不忠的事實。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還請皇上降罰。是此事皆臣妾一人之過,求皇上開恩,不要牽連旁人。”

康熙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告訴朕,那個人到底是誰?”

問的同時,他也在心裏迅速排查可能的人選。

首先禦醫不可能,且不說禦醫診脈之時,有層層床帳遮掩,雙方輕易見不到面。

只說能為皇貴妃診脈的禦醫,哪一個不是醫術高深?

而醫術這種東西,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高深的醫術,必然得經過多年的實踐和認真鉆研。

所以,能走到承乾宮為皇貴妃診脈的禦醫,年紀最輕的也得有五十歲了。

康熙相信自家表妹的品位,必然不會對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子動心思。

其次排除侍衛。

大內侍衛雖然拱衛內宮,各個宮殿都有侍衛巡邏。但侍衛的巡邏路線都是有規劃的,和平日裏嬪妃出行的路線絕對交際不到一起。

難不成是太監?

想到這種可能,康熙就忍不住皺了皺,眉臉上露出嫌惡之色。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理由同禦醫那個一樣,他相信自家表妹的品味兒,絕對不會看上不男不女的閹人。

所有的男人都被排除,就只剩下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迷惑表妹的那個狐貍精,是個女人!

康熙瞇了瞇眼,目光銳利地盯著皇貴妃,篤定地說:“是王氏那個賤人!”

皇貴妃嬌軀微顫,閉上眼睛,深深地低下了頭去,“這是臣妾自己起的心思,王庶妃並不知情,還請皇上莫要牽連於她。”

“你以為朕會相信?”康熙氣得雙眼通紅,猛然畢竟皇貴妃,一把將他拽了起來,“你以為朕會相信?王氏那個賤人,天生一副狐媚相,真不會放過她的!”

皇貴妃駭然失色,“皇上……”

偶然對上康熙又驚又痛的眼睛,一時語塞,求情的話就被卡在了嗓子裏。

“表妹是要為她求情嗎?”

“皇上……都是臣妾縱情引禍,王庶妃是無辜的。求您不要遷怒她,臣妾願以死謝罪。”

康熙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松開了她,一步一步的退開,轉身之後,淡漠的聲音才飄忽地響起,“朕會讓人送來鴆酒與白綾,只要王氏死了,一切安然如初。還是朕的表妹,還是朕的皇貴妃,還是咱們兒子的母親。”

這是妥協,也是威脅。

皇貴妃默然半晌,深深叩拜,“多謝皇上成全。”

這一刻,她已然報了必死之志。

到底相伴多年,康熙可太了解她了。

他豁然轉身,目光覆雜地看了他許久,拂袖而去。

鴆酒與白綾最終也沒有送過來,除了康熙在不踏足承乾宮,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皇貴妃提心吊膽兩個月,生怕康熙遷怒胤禛和佟佳氏。

知道胤禛平安歸來,康熙若無其事卻並沒有提上次的事,她才終於確定,這一劫度過去了。

皇貴妃溫柔地撫摸長兒子紅撲撲的臉頰,眼中露出愧疚之色。

她從來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池中之物,聰慧異常。

恐怕正是康熙的態度太過正常,卻理所當然地不提賞賜之事,讓他察覺到了異樣。

但他卻只擔憂母親的安危,半點不覺得自己委屈。

她的兒子呀,已經能為額娘提供庇護了。

皇貴妃輕輕摟住了他,閉目的瞬間,欣慰的淚水滑進了枕頭裏。

=====

第二天下朝之後,在承乾宮消失兩個月的康熙,便帶著一群宮女太監來了。

當著胤禛的面,康熙表現的非常正常,就好像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封三娘也識趣地窩在偏殿,不去礙他的眼。

等胤真陪著父母用完早膳,要了令牌出宮之後,康熙的態度才陡然冷淡了起來。

“小四年紀還小,有些事情,就別讓他知道了。”

“是。”皇貴妃低眉順眼地應了。

康熙沒有再看她一眼,立刻起身道:“朕還有折子要批就先回乾清宮了。”

“臣妾恭送皇上。”

見他半點挽留之意都沒有,康熙羞惱至極,再拉不下臉去說軟話,當即拂袖而去。

“娘娘!”紅楓和翠柳急忙上前把皇貴妃扶了起來,紅楓心疼地說,“娘娘又何必和皇上置氣呢?皇上心裏還是有娘娘的,只要您服個軟兒,讓皇上有了臺階,不就萬事大吉了?”

皇貴妃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示意她們都出去。

紅楓還要勸說,卻被翠柳一把抓住。翠柳沖她搖了搖頭,拉著她出去了。

殿內只剩她一人的時候,皇貴妃才苦笑一聲。

——服軟?怎麽服軟?拿三娘的性命去服軟嗎?

她這個表哥呀,從來都不是好打發的。

這一次他之所以能順利過關,一半是因為康熙顧念往日的情分,另一半則是因為康熙顧及著胤禛,不想與這個能幹的兒子離心。

雖然康熙只在承乾宮呆了一頓飯的功夫,且當天晚上也並沒有翻皇貴妃的牌子,但也沒有召幸的嬪妃。

這在後宮無疑是一個信號,那就是皇貴妃要覆寵了。

不少人心裏暗暗撚酸:德妃能生算什麽本事?皇貴妃能養才是福氣呢。養了一個好兒子,頂她們耍多少手段?

原本皇上已經久不踏足承乾宮了,可四阿哥一回來,只是在承乾宮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皇上便去了。

而康熙也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前段時日對皇貴妃的冷落十分不妥,已經影響到了後宮的平衡。

所以接下來一連好幾天,他都在承乾宮用午膳。雖然一直都未曾留宿,但畢竟進去了不是?

仔細想想,皇貴妃如今年紀也不小了,皇上不愛臨幸他也是情理之中。

至於住在承乾宮的王庶妃,則被後宮眾人有志一同的忽略了。

誰讓這位自進宮之後,便一次都沒有得到皇上的寵幸呢?

後宮是沒有秘密的,這些酸言酸語很快就傳進了永和宮,一同傳進去的,少不了挑撥離間的言辭。

“娘娘可千萬別信這起子小人的挑撥,他們這是妒忌咱們小主子呢。”墨香小心翼翼地勸和。

雲秀也跟著勸道:“說到底娘娘才是小主子的親額娘,小主子有本事了,皇上也忘不了娘娘的好。別的不說,只說最近幾個月,皇上可沒少賞好東西給娘娘。”

德妃若有所思,口中笑道:“你們兩個小丫頭都明白的道理,本宮又豈會不明白?”

現如今她只好奇一件事,那就是皇貴妃究竟犯了什麽樣的錯誤,就讓皇上冷落她那麽久。

你要知道,自從兩位皇後仙逝之後,皇上就把皇貴妃當做真愛的。哪怕不召皇貴妃侍寢,也會隔三差五地到承乾宮去坐坐。

還有他兒子出生入死的為皇上辦差,差事辦好了,皇上卻絕口不提賞賜的事,不用說就是被皇貴妃給牽連了。

皇貴妃連累自己的兒子,德妃心裏當然不高興,但她也不希望皇貴妃倒臺。

因為她很清楚,只要皇貴妃還在一日,佟佳氏就會站在自己兒子身後,是自己兒子的助力。

打擊競爭對手,和保存有生力量,孰輕孰重,德妃還是分得清的。

“你們兩個約束永和宮的人,不要議論皇貴妃的事。如果有不聽話的,直接退回慎刑司,本宮用不起心大的奴才。”

“是。”見主子沒有被挑撥,兩個宮女歡天喜地的應了。

=====

再說胤禛出宮之後,就先去國公扶了佟國綱。從盛京帶回來的皮毛和特產,正好作為禮物送了出去。

有沒有禮物,佟國綱倒是不在乎。但四阿哥出門一趟還惦記著他,他心裏很高興,覺得這些年的付出沒有白費。

兩人寒暄了一陣,胤禛就示意佟國綱,自己有要事要和他密談。

因這胤禛從小就表現出超乎尋常的沈穩,又幫佟佳氏解決了討債鬼的事,佟國綱對他有著非一般的信任。

收到他的暗示,佟國綱直接就把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書房裏除了他們倆,就只剩下了鄂倫岱和隆科多。

“四爺有話直說吧,沒奴才的吩咐,沒人敢擅闖書房。”

其實按照胤禛的意思,是想把隆科多也敢出去的。但佟國綱明顯對隆科多很是信任,特意把他留了下來。胤禛不想隆科多對他心生隔閡,也只能默認了。

不過,隆科多在這裏,有些話他就不能說的太直白了。

胤禛蹙著眉,凝神盯著佟國剛的臉看了許久,直把佟國剛看得心頭忐忑,這才問道:“外祖父最近可是得罪了什麽人?”

只一句話,就把佟國綱給噎住了,吭哧吭哧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歪在椅子上轉煙袋的鄂倫岱嗤笑了一聲,毫不客氣的嘲諷道:“四爺問他這話,不是在為難他嗎?就他這臭脾氣,得罪的人還能少了?”

佟國綱立刻惱羞成怒,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鄂倫岱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孽障,怎麽跟你老子說話呢?”

雖然他脾氣沖是事實,愛得罪人也是事實。但他不是揣摩著皇上的心思,不敢跟其他大臣交往過密嘛。

因著出了一位聖母皇太後的緣故,佟佳氏崛起的太快,已經夠招人眼了,皇上絕不希望佟佳氏再與別的大家族關系太好。

就像佟國維,雖然娶了赫舍裏氏的女兒,卻是旁支。且赫舍裏氏嫁入佟佳氏之後,與娘家的來往便不多了。

這個道理,鄂倫岱未嘗不明白。

但明白歸明白,卻一點兒都不妨礙他找機會懟自己老爹。

“我怎麽說話的,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朝中三品以上的公卿,都快被你得罪完了吧?”

鄂倫岱一邊斜眼嘲諷佟國綱,一邊往煙鍋子裏裝滿了煙葉,“哢嚓”一聲火石相撞,迸出的火花將煙葉點燃。

他順手將火石塞進腰帶裏,“吧嗒吧嗒”猛抽了幾口,悠閑的吐了個煙圈,滿臉享受之色。

佟國綱被他氣得臉色鐵青,跳起來就要揍他,“你這個孽障,老子打死你!四爺,你別攔我,讓我先打死這個孽障。”

“誒,誒,外公息怒,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開玩笑,他來國公府是忽悠佟國綱的,不是看他們父子大戰的。

佟國剛到底還是顧及胤禛這個皇子的,沒敢太過掙紮。胤禛的力氣又大,直接把他摁回了椅子上。

接到胤禛警告的眼神,鄂倫岱也沒再刺激佟國綱,翻了個白眼表示服軟了,“是呀阿瑪,先說正事吧。”

自從佟國綱動怒,就縮著脖子打隆科多也急忙跟著打圓場,這件事才算過去了。

胤禛神色嚴肅地說:“外祖父頭頂血光滿臉死氣,顯然是死結將至。”

“什麽?”鄂倫岱大驚失色,錯愕地看著佟國綱,眼中劃過一抹懊惱和後悔。

——早知道,他就不氣老頭子了。

隆科多緊張地問:“四爺,這不是真的吧?”

頂著三人緊迫的目光,胤禛蹙眉哀嘆:“我也希望這是假的,但從今天一進門,看見外祖父的那一刻起,他衰弱的面相讓我想忽略都不行。”

“這……這可怎麽是好?”

經過佟國剛多年調-教,隆科多早就不是吳下阿蒙了。

他可太清楚了,佟佳氏能有如今的盛況,離不開看似粗豪暴躁,實則心中有數的佟國綱的領導。

至於他親阿瑪佟國維,從前的隆科多,或許不覺得自己阿媽有什麽問題,甚至還會把佟國維當做榜樣。但如今麽……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阿瑪,實在是佟國維格局上就不開闊,只一心想著靠裙帶關系維持佟佳氏的榮光。先送進宮一個皇貴妃還不知足,見皇貴妃多年沒有生育,轉頭就把二女兒也往宮裏送。

家族的榮光,就應該靠男兒在戰場上、在朝堂上打拼出來,哪裏能靠家中女兒在後宮苦苦支撐?

也就是佟國維是他親阿瑪,他沒有鄂倫岱的膽子,不敢說什麽。

但不讚同就是不讚同。

他知道,整個佟佳氏唯一能壓制佟國維的,就是伯父佟國綱。如果佟國剛有個三長兩短,佟佳氏必然對佟國維馬首是瞻。

到那個時候,佟佳氏會往哪個方向走,已經可以預見了。

佟國維野心勃勃又長袖善舞,必然會到處結交人脈,到處安插門生故吏,讓佟佳氏的實力在朝堂上迅速膨脹。

盛極必衰的道理,佟國維不是不懂,他只是始終心懷僥幸而已。

“四爺,您可一定要救救伯父!”隆科多滿臉懇求,如果不是知道胤禛不喜歡別人下跪,他已經跪下了。

“這……”胤禛故作為難,“逆天改命的事,豈是那麽好做的?”

鄂倫岱嘴快,“上一次那討債鬼……”

對上小外甥澄澈的杏眸,後面的話,鄂倫岱到底沒好意思說出來。

胤禛解釋道:“上一次頂多算是規避風險,是在規則允許之內的,算不得是逆天改命。”

“真就沒辦法了?”鄂倫岱有些頹然,隆科多也眼巴巴地看著他。

反倒是佟國綱不以為意,擡手兩大巴掌,分別拍在兒子和侄子的後腦勺上,“行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佟國剛這一輩子,打過仗,立過功,也享盡了常人不能享的榮華富貴。死則死矣,有什麽好傷心的?”

如此豁達,令人心生敬服。

胤禛心中暗讚,臉上糾結了許久,咬牙道:“罷了,待我推演一番,看看此事有沒有辦法規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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