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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鄂倫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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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倫岱舅舅?”

在外漂泊數月,乍然見到故人,胤禛當真是又驚又喜,邁開小短腿,噠噠噠地朝鄂倫岱飛奔而去。

鄂倫岱一把將頂戴花鈴扔給隨從,彎著腰張著手臂等著,待胤禛沖了過來,他猛然將小人兒抱了起來,順勢往上一拋,胤禛就脫離了地心引力,興奮得吱哇亂叫。

“哈哈哈哈哈……”鄂倫岱大笑著將他拋了五六個來回,這才一把抱住,拿胡茬子去紮他白嫩的臉頰。

胤禛一邊躲,一邊咯咯直笑,嘴裏還威脅他,“鄂倫岱舅舅欺負人,小四回去要告訴額娘。”

“那也得等你回去再說了。”

“啊,舅舅,我錯了,我錯了!”

“…………”

兩人笑鬧了許久,才消停了下來。

鄂倫岱吩咐張起麟,“帶路,我到阿哥那裏去坐坐。”

張起麟下意識地看了胤禛一眼,見他點頭,才應了一聲,低頭走在前面帶路。

“你這臭小子,花花腸子還挺多!”鄂倫岱笑罵著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心裏卻十分驕傲。

——不愧是皇貴妃教養出來的阿哥,不愧是我鄂倫岱的外甥,小小年紀就禦下有方,不同凡響!

鄂倫岱抱著他,一邊走一邊詢問:“阿哥這兩個月過得可好?有沒有哪不長眼的沖撞你?”

看他那架勢,只要胤禛趕說一個“有”字,他就要擼袖子去找人算賬了。

被人這般維護,胤禛心裏自然感動,但也不想鄂倫岱惹禍,急忙道:“有汗阿瑪和太子哥哥在,誰敢沖撞我?”

他與太子關系極好的事,鄂倫岱也是知道的。聞言便點了點頭,囑咐道:“若是有那不長眼的,阿哥不用和他客氣,直接叫格魯收拾他。”

“舅舅放心,我記住了。對了,額娘還好嗎?”

出來這麽久,皇貴妃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還沒有南巡的時候,那佟貴人就已經有了身孕。康熙在的時候自然不用怕,如今康熙不在宮中,那佟貴人若是趁機作妖,只怕皇貴妃也要焦頭爛額。

鄂倫岱不知道他小小一個人,心裏有那麽多彎彎繞繞,聞言便隨意笑道:“娘娘一切都好,阿哥只要照顧好自己即可,不必憂心娘娘。”

這個答案,胤禛自然不滿意,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索性問得更明白一些,“佟貴人還好嗎?”

聽見這一句,鄂倫岱不禁一怔,頭一次發自內心地覺得:這皇家的孩子,果然不一般。

他左右看了看,示意伺候的人都遠一點,這才低頭在胤禛耳邊低語,“佟貴人早產了,生下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嬰。”

見胤禛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鄂倫岱忙道:“不過阿哥放心,此事臣已經向萬歲爺稟報過了,萬歲爺並沒有怪罪娘娘的意思。”

胤禛這才松了口氣,臉上重新掛上了甜美的笑容,問道:“郭羅瑪法和郭洛瑪麼好嘛?大郭羅瑪法和大郭洛瑪麼呢,他們也都好嗎?”

看見他的笑顏,鄂倫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阿哥放心,四位老人家都好。近日叔父多讀了幾本佛經,也學著修身養性起來了。”

在見識到了胤禛的聰慧之後,有些事情,鄂倫岱也就不在他面前遮掩了,順嘴就把佟國維的情況告訴了他。

可以說整個佟佳氏,看似文雅有分寸的佟國維才是最大的刺頭。如今佟國維被康熙打擊了兩回,知道修身養性了,對整個佟佳氏來說,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胤禛笑道:“多讀佛經,的確是於身心有益。想來汗阿瑪若是知曉了,也一定會十分欣慰的。”

鄂倫岱心中一動,笑容裏就多了幾分不懷好意,“阿哥說的是。”

——他怎麽就沒想到呢?真該把此時稟報給皇上,回去的時候再把皇上的嘉獎給佟國維帶回去。

到那個時候,不管佟國維是真修身養性了,還是假修身養性了,都不得不是真的了。

胤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麽壞主意,又問起了其他人。

“五弟、六弟和八弟好嗎?”

“這個……內宮之事,臣也不清楚。不過臣來之前,是沒有聽到幾位小阿哥有什麽不好的傳言。”

“那就好。”

最後,胤禛又問起了誇岱、隆科多、慶元、慶覆等人。

至於庶出的法海,葉克書等,胤禛知道鄂倫岱對庶出的弟弟們深惡痛絕,自然不會去觸他的眉頭。

果然,見胤禛一句都沒問自己的庶弟法海,鄂倫岱的興致更加高漲了,一路上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京城最近發生的事。

待聽到“白蓮教”三個字的時候,胤禛心中一動,“就是上次大郭羅瑪法過壽的時候,抓住的那對父子嗎?”

“沒錯。”鄂倫岱道,“那對父子因被強灌了黑狗血,一切邪術都不靈了。費揚古大人順藤摸瓜,直接搗毀了京城和天津的兩個白蓮教的分舵。只可惜,直隸總督雖然把人給抓住了,卻沒能押到京城,讓人在半道上就跑了。”

“哦,怎麽個跑法?”

對於這些事,胤禛最近十分敏感,頗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覺。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胤禛的住所,索性就進去再說。

留守的張保見胤禛帶了人回來,急忙去沏茶奉客,又吩咐小宮女們搬椅子取點心,給香爐裏添香餅。

鄂倫岱冷眼看著,只見這群奴才雖然忙忙碌碌的,但行動間一絲不亂,可見主人禦下有方。

更奇特的是,這些奴才見了自己這個混人,也沒有半點懼怕之色,但該有的恭敬卻又一絲不少。鄂倫岱嘖嘖稱奇之餘,心裏對四阿哥更加高看一眼。

待茶上來了之後,胤禛才問:“鄂倫岱舅舅,我能把太子哥哥請過來,一起聽您講白蓮教的故事嗎?”

鄂倫岱無可無不可,“阿哥隨意。”

雖然太子的地位十分穩固,朝中也有許多人想要依附太子,但這其中,絕對不包括康熙的母族佟佳氏。

因而,鄂倫岱對太子的態度就十分平常,既不敬而遠之,也不往前湊。

此時的太子在他眼中,就是一個和四阿哥交好的皇子而已。最多見了太子,自己要恭敬幾分,全當是給四阿哥面子了。

胤禛就招手叫來了張保,吩咐道:“你去二哥那裏,請他務必來一趟。”

他總有種莫名其妙的直覺,南京城將要發生的事,和白蓮教脫不了幹系。

張保點了點頭,“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將太子爺請來。”

果然,沒多久太子就來了。鄂倫岱起身打千行禮,“臣鄂倫岱,參加太子爺。”

“鄂倫岱大人免禮。”太子虛扶了一把,笑道,“前兩天四弟還念叨皇貴妃娘娘和鄂倫岱大人呢,不想今天你就來了,正可一解四弟的相思之苦。否則,四弟準要哭鼻子了。”

“二哥!”胤禛有些羞惱,“我哪有哭鼻子?”

“好,好,沒有,沒有。”太子說得毫無誠意,把胤禛氣得跳腳。

“二哥,你再這樣,我就不讓鄂倫岱舅舅給你講故事了。”

例行逗過了弟弟,太子一秒恢覆正經,一邊拉著胤禛坐下,一邊對鄂倫岱道:“鄂倫岱大人也坐吧,都是自家親戚,很是不必多禮。”

鄂倫岱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就坐了。

“舅舅,快說白蓮教的事吧。”胤禛催促道。

聽見“白蓮教”,太子的神色徹底正經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鄂倫岱,等他仔細說。

在這樣的氛圍下,鄂倫岱也不禁正經了起來,“說來,這也真是一件奇事。在直隸總督派人押解天津分舵的白蓮教孽徒們入京的時候,走到一片梅子林裏,突然躥出來一個三丈高的怪物。那怪物生得青面獠牙,甫一出現,就一口吞了一個押送的衙役。”

出了這樣堪稱驚悚的變故,其餘官兵噤若寒蟬,雖然都抽出了腰刀與那怪物對峙,卻沒有一個敢沖上去的。

畢竟,他們可是親眼看到,那怪物只是張嘴一吸,就把一個大活人給吞入腹中了。

他們這些人做吏只是為了養家糊口,能活著,誰願意送死?

就在這個時候,那白蓮教的舵主大笑道:“這孽畜又有何本事,值得諸位差爺如此忌憚?”

諸位官差本就心中懼怕,被他如此譏諷,登時一腔懼意就都化作了憤怒。

領頭的呵斥道:“住口!小心爺剁了你!”

那舵主急忙賠笑,“差爺勿惱,我家婆娘也會幾分法術,差爺可以讓她去捉了這孽畜。”

見他遲疑,那舵主又道:“此處乃是入京的必經之路,若不捉了他,只怕大家都要淪為他的腹中餐,死無葬身之地了!”

誰不怕死?

或許有,但絕對不包括這些混飯的衙役們。

其中一人低聲道:“頭,要不就讓那婆娘試試?咱們只需看好了她男人和兒子,諒她也不敢如何。”

那捕頭猶豫了片刻,終究是求生欲占了上風,咬牙道:“好,就讓她試試!”

兩個女差役得了令,便將那舵主的老婆從囚車裏放了出來,同時呵斥道:“想想你男人和你兒子,老實點!”

那女子唯唯諾諾地應了,走到那怪物身前施法。

但那怪物卻頗為厲害,張嘴一吸,就像吞先前那衙役一樣,把那女人也給吞了。

“啊!”那舵主悲痛地大喊了一聲,憤怒地對捕頭說,“請讓我兒子去,我兒子的法力更加高強,肯定能殺死這怪物。”

連續看著兩人被吞噬,那捕頭已經嚇得渾身直哆嗦了,聞言急忙催促道:“快,讓他兒子去。”

但那舵主兒子的法力也不夠高強,同樣成了怪物的腹中餐。

一日之內接連喪妻喪子,那舵主頓覺天塌地陷一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喊一聲兒,喊一聲妻。饒是衙役們見慣了生死,也由覺得鼻酸。

捕頭建議道:“不然咱們先退幾裏,等明日再走。往日也沒有聽說過這裏有怪物,想來是路過的,說不定明日就走了。”

“不!”那舵主強忍悲痛,懇求道,“還請諸位差爺成全小人,讓小人替妻兒報仇!”

“這怪物如此厲害……”

“有死而已!”那舵主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捕頭的話,而後又哭道,“我已人到中年,卻接連遭遇喪妻喪子之痛,若不能親手為妻兒報仇,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他說的太過誠懇了,那些衙役被他感動,也都為他求情。捕頭嘆息了一聲,道:“也罷了,看你也是條好漢子,我就成全了你吧。”

鄂倫岱說到這裏,胤禛的眉頭已經忍不住跳動了起來,問道:“那舵主一定也被那怪物吃了吧?”

“不錯。”鄂倫岱心有戚戚地說,“他們一家三口雖然接連遇難,但能共赴黃泉,也算是一家團聚了。”

胤禛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說:“只怕赴黃泉的,就只有最開始被吞掉的那個衙役吧?”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件事和自己曾經看過的一個故事重合度高達百分之百。

不過,那個故事不是《聊齋志異》裏的,而是清代文人紀昀仿聊齋寫的《閱微草堂筆記》。

而那篇故事的名字,就叫《白蓮教》。

當初他之所以會買這本書,就是為了看這個故事;之所以會想要看這個故事,則是因為在B站看視頻時,看見了一個由這個故事改編的動畫的推送。

在他看來,無論是故事的趣味性還是思想格局,閱微草堂都比聊齋差遠了。聊齋裏還有對封建制度的反抗思想,閱微草堂就純粹是為封建禮教背書的。

不過這也不難理解,執政黨和在野黨寫出來的東西,能一樣嗎?畢竟執政黨可是既得利益者,自然要維護自己的利益團體了。

鄂倫岱雖然沒有看過那篇故事,但從胤禛的話語裏,已經能夠聽出許多東西了。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吃驚地說:“四爺的意思是說,那個怪物其實是那賊人使的邪術?”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了不得了。

太子冷笑了一聲,問道:“那直隸總督抓到人之後,沒有灌下黑狗血嗎?”

按理說,五城兵馬司既然已經找到了破解邪術的方法,肯定會上報順天府,由順天府制成榜文派發下去的。

直隸離京城最近,不可能沒有收到。

鄂倫岱訕訕一笑,道:“直隸總督平日裏最愛的就是西門豹和曹操,對鬼神之說自來嗤之以鼻。”

太子蹙眉,“愚蠢,自負!”

他把朝廷當什麽了?

如果真是無稽之談,朝廷又豈會大張旗鼓地宣傳者等怪力亂神之事?

這會兒鄂倫岱也覺得他挺蠢的。

但他和那直隸總督又沒什麽交情,幫他說一句話已經夠意思了,怎麽可能一直替他分辨?

“好了,二哥,咱們先別管直隸總督了,還是先說明天城東李家的事吧。”

直隸總督會不會受處分還要等些日子,他可是明天就要面對未知的命運了。

提起這件事,不管是太子還是鄂倫岱,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鄂倫岱甚至忍不住嘀咕,“隨行的大臣侍衛有那麽些呢,皇上怎麽就把這麽大的事交給四爺您了?”

從前也不是沒有做天子的把重大事件交給自己兒子處理的,但那都是確定了沒有危險,派兒子過去就是為了鍍金的。當然了,這個兒子十有八-九都是儲君或者是準備立為儲君的那一個。

可是這件事卻是怎麽看都是妥妥的危險,而且還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危險。

就算四阿哥再怎麽聰慧,也不過是個三四歲的孩子,怎麽能放心讓他去做這件事呢?

“四爺,這事怎麽就攬道你身上了?”鄂倫岱只是聽了一耳朵侍衛的議論,不知道具體的過程,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胤禛只好把自己那個夢境再次轉述給了鄂倫岱,鄂倫岱聽完,目瞪口口呆,發出了和太子一樣的疑問:“有這種夢境,為什麽不是托給皇上?”

“大概是汗阿瑪的龍氣太盛了?”胤禛只能把這個猜測又拿來堵鄂倫岱。

“好了。”太子把話題帶了回來,“不管是什麽原因,什麽過程,如今汗阿瑪的口諭已下,小四不去就是抗旨。”

鄂倫岱也洩了氣。

抗旨什麽的,計算是他們佟佳氏,也不敢隨便挑戰。

“好吧,好吧。”鄂倫岱只能問一點實際的了,“明天跟著四爺一起去的都有誰?”

太子道:“我叔公法保,還有納蘭成德。如今再加上鄂倫岱大人你。其餘隨行侍衛,帶你們的親隨就可以了。”

“法保?”鄂倫岱的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忍直視地問,“太子爺,您不會真信法保這兩年練出什麽名堂來了吧?”

很顯然,對於法保變了一回牛就對封建迷信十分熱衷的事,鄂倫岱也知道。

太子突然就覺得有點丟人。

赫舍裏氏畢竟是他的外家,他外家出了一個以這種方式聞名京城的人物,怎麽說也不能是臉上有光。

見太子面露尷尬,鄂倫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急忙轉移了話題,“不過,納蘭成德倒是挺靠譜的。”

“不錯。”胤禛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容若大人和太子哥哥也一樣厲害!”

被弟弟誇了,太子卻不大高興。

——就不能是太子哥哥最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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