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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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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

七公主之事一連調查了三日,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尋不到真兇,畢竟口說無憑,拿不出確切的證據,皇後就算貿然給誰定了罪恐也會引起不服。

最後遭殃的便只能是當時在朝華殿外的那些宮人和伺候七公主的婢女婆子們。

誰知宮裏的處罰才下來,翌日一早,承王府便出了一檔子事兒,小世子的乳母被發現溺死在了後院的深井裏。

說來也不算什麽大事,畢竟對這些高門貴族來說,也就是死了個奴婢罷了。將人撈上來,送還家去,再多給些發喪的銀兩便能打發,從頭到尾,也就承王世子嚎啕大哭了一場而已。

從銀鉤那廂聽聞此事後,碧蕪不由得晃了晃神,驀然想起旭兒差點出事後譽王陰沈的神色。

她曉得此事八九不離十應當就是譽王命人所為,是夜他來雨霖苑,碧蕪雖未問什麽,可卻比往日熱情許多。

見她主動跨坐在了自己身上,譽王蹙眉看了她半晌,旋即翻身將她壓在了底下,不知怎的,像是洩憤般動作格外得狠。

除夕宴那日,永安帝予了旭兒一個極大的恩賜,雖碧蕪不大想讓旭兒時時入宮,但到底也不能對這份賞賜視而不見。

年後在安國公府陪了蕭老夫人幾日,過了初五,碧蕪便親自陪旭兒入了宮。

她讓小漣守在旭兒身旁,眼見著旭兒入了墨幽閣,才折身離開,往太後的慈安宮去了。

小漣沒有準允,自是不能進去,便只能在門外候著,喻淮旭由一個守閣的內侍領著入內,聽那內侍殷勤地同他介紹了一番。

喻淮旭假裝聽得認真,實則比誰都熟悉這座樓閣,前世他身為太子,閑暇之餘,常是在此處翻閱書籍,一看便是好幾個時辰。

這樓裏的書一大半他都曾看過。

那內侍說罷,領著喻淮旭至一書架前,恭敬道:“殿下想看哪一本,奴才幫您拿。”

喻淮旭擡首看去,便見那架上皆是小兒的啟蒙讀物。倒也不怪這內侍,如今他只是個兩歲的幼童,能看的不也只有這些嗎。

“我不喜歡看這些。”他搖了搖頭,伸手指著前頭道,“我想去那兒瞧瞧。”

他依稀記得,那廂的書架上放的都是一些關於風水玄學的書,前世他對此類事兒不感興趣,便從未對那些書投去過一眼。

但在得知他與母親皆重生了之後,他便愈發好奇那些他憶不起的前世之事,但他無從下手,只得試圖從這些書冊中尋得蛛絲馬跡,覺得或也能窺到些許真相。

那跟隨他的內侍看了眼那方向,面露難色,顯然不大想讓他去,喻淮旭也不待他勸說,撲騰著小短腿便徑直往那廂跑。

“八皇孫,您慢點,您慢點。”

內侍跟在後頭急急地喚,旭兒也不管,兀自行至那書架前停下,退開幾步,覽了遍架上的書冊,選定了一本。這書冊在第二排,旭兒伸手去夠,但無論如何都差了一些。

正當他想轉身去喚那內侍幫忙時,就見一指節分明的大掌驀然替他將書取下來,耳畔響起低沈清潤的聲兒。

“八皇孫想要的,可是這本?”

喻淮旭擡首望去,乍一看清那人的臉,不由得怔住了。

此人著青色繡白鷴圓領官服,模樣俊朗周正,笑意溫潤,一身出塵之氣,朗月清風。

喻淮旭自然認得此人,但還是佯作不知,昂著腦袋問:“你是誰?為何會認得我?”

他話音方落,就見那內侍氣喘籲籲地過來,恭敬地沖那人拱手道:“尹大人。”

那人微微頷首,旋即低身施禮,答喻淮旭的話:“微臣乃欽天監監正尹翮,先前在宮宴上見過八皇孫,八皇孫聰明伶俐,還被陛下特許隨意進出墨幽閣,微臣又怎會不記得呢。”

喻淮旭微微瞇起眼,心下感慨這位尹監正不愧為兩代帝王重用的朝臣,連對一個兩歲的孩子說話都能做到八面玲瓏。

許是見他沒甚反應,尹翮又問:“只可惜八皇孫想看的這本書所言為蔔算卦象,實非微臣所長,不然還可為小殿下講解一二。”

喻淮旭接過書捧在懷裏,道了句:“沒事兒,我也不懂,只不過隨便看看。”

尹翮聞言笑了笑,“微臣還可在此待上半個時辰,不若陪八皇孫一同看。”

他說罷,看了那內侍一眼,內侍霎時會意,低身退下了。

兩人相對在臨窗的花梨木紅漆桌椅前坐下,喻淮旭開始時,只作懵懂地隨意翻看著書冊上的畫,直至見尹翮那廂沒有註意他,才開始全神貫註地從頭開始翻。

他雖曾讀過《易經》,但到底未曾仔細琢磨過,如今再看這本更玄妙一些的書,不免看得有些雲裏霧裏,頭暈眼花。

暖煦的日光自半掩的格扇窗照入,在案上投下窗欞精致的雲紋雕花,喻淮旭蹙眉,揉了揉腦袋,再擡首看向那位尹監正,一瞬間竟被那日光迷了眼。

眼前成排的書架變成了禦書房的隔扇門,他仿若聽見尹監正無奈的聲兒自裏頭傳來。

“陛下,這是命......”

隨之而來是一陣碎瓷聲,和他父皇帶著幾分隱忍與絕望的低吼,“朕不信命!”

喻淮旭頭疼了一瞬,本不存在於腦海的記憶也不知倏然從哪處竄了出來。

“八皇孫,八皇孫。”

聽見喚聲,喻淮旭回過神,擡眼看去,便見尹翮疑惑地看著他,笑道:“看來八皇孫似是對此書不大感興趣,依微臣看,還是換一本為好。”

喻淮旭定定看了他半晌,希望憶起更多的事兒來,然過了一會兒,仍是一無所獲,他在心下低嘆了口氣,拿著書冊,爬下那張太師椅,乖乖換書去了。

未到一個時辰,碧蕪因擔憂旭兒,便提前離開了慈安宮,往墨幽閣而來。

等了好一會兒,才見閣中內侍領著旭兒出來,乍一看見她,旭兒雙眸一亮,小跑著沖進她懷裏,“娘!”

碧蕪一把將旭兒抱起來,邊走邊問他今日都看了什麽書,旭兒說得含含糊糊,碧蕪到最後未沒明白他到底看了些什麽。只想著這麽小的孩子,能認真讀多少,左右就是隨便看看罷了。

他們正欲往宮門的方向而去,卻聽身後驀然響起銀鈴般清脆的聲兒。

“六嫂。”

碧蕪轉頭看去,便見七公主穿著木槿色的暗紋羅衫,一襲霜白長裙,身後跟著五六個宮人,蹦蹦跳跳往這廂而來。

“七公主。”碧蕪莞爾一笑,問,“公主殿下怎的在這兒?”

“在殿內待久了,母後便讓乳娘帶著我出來走走。”

碧蕪聞言垂首看向七公主的右手,她手上的傷並不算輕,先前都包裹地牢牢的,昨日才解了布條,雖用了上等的傷藥,可手背上仍留了一塊不小的痂,痂退了只怕是要留疤了。

七公主說著,擡首看向碧蕪懷中的旭兒,問:“旭兒是方從墨幽閣出來的嗎?六嫂是要同旭兒回去了嗎?”

“是呀。”碧蕪道,“既是無事,這宮裏到底不好久留,何況旭兒今日也有些累了。”

“誰說無事的。”七公主上前兩步,扯了扯碧蕪的衣袂,嬌聲道,“六嫂,往後你若是常帶旭兒進宮,能不能讓旭兒陪我一起玩?”

喻淮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位七姑姑,聽得這話,不免生出幾分疑惑。

他那位祖父膝下原有十九位皇子和八位公主,最小的十九皇子今年也有十四歲,早已不是玩鬧的年紀,而比七公主小了三歲的八公主在序齒後不久便夭折了。

因得如此,七公主如今是宮裏最小的孩子,且宮中並未有與能與她玩在一塊兒的人。

但這個緣由,不足以解釋她為何突然尋上他。

不只是喻淮旭,碧蕪同樣心存疑惑,她沈吟片刻,抿唇輕笑,索性直截了當地問道:“七公主怎的突然要和旭兒一道玩?”

尚且只有八歲的七公主未多加思考,脫口答道:“因為母後說,讓我往後多跟旭兒一同玩,旭兒聰明,討父皇喜歡,我與他玩久了,父皇自也會更喜歡我。”

聽得這話,碧蕪秀眉微蹙,不由得看向七公主身後的乳娘,便見那乳娘稍稍垂下眼眸,面上顯露出幾分不自在。

恐怕皇後的目的並非是她對七公主解釋的那般。

他們譽王府向來與皇後那邊沒有任何牽連,今日,皇後驀然讓七公主來同旭兒玩,絕不可能只是表面這麽簡單。

碧蕪前世好歹也是在宮中待了十餘年的人,雖那時宮中妃嬪寥寥無幾,且因譽王並不曾偏寵哪個,故而未發生激烈的宮鬥,但明爭暗奪仍是有的。

宮內兩位妃嬪交好,少有真正的姐妹情深,常意味著投靠或兩方勢力的連結,前世直到永安帝去世,皇後都不曾明確站在哪一邊過,即便譽王登基,封她為太後後,她也是安安分分待在慈安宮中,一心一意撫養七公主長大。

然這一世,皇後既讓七公主與旭兒一道玩,是不是意味著……

碧蕪咬了咬唇,沒繼續深思,只笑道:“七公主願意與旭兒一道,是旭兒的福氣,待下回我再帶旭兒進宮來,便讓他陪陪七公主。”

說罷,碧蕪看向懷中的旭兒,詢問道:“旭兒是不是也想和七姑姑一起玩?”

“嗯。”喻淮旭重重點了點頭,“下回,旭兒少看會兒書,多陪七姑姑玩。”

雖帶著皇後的指示,但七公主心下本也是想找個玩伴的,聽得這話,她頓時喜出望外,還高興地讓身後的宮婢將準備一會兒帶去禦花園吃的梅花香餅予了旭兒。

碧蕪本欲拒絕,可想起旭兒前世唯一喜歡的甜食便是此了,遂命小漣接過食盒,讓旭兒同七公主道了謝。

食盒裏也不過寥寥六塊梅花香餅,待回了譽王府,碧蕪分了身邊的三個丫頭、錢嬤嬤和姜乳娘,留給旭兒的便只有一塊了。

禦膳房的大廚做的梅花香餅可謂一絕,旁的地方自是不會有的,銀鉤見她自己沒吃,反都分了他們,捧著那小塊餅,一時竟有些無從下口,默了默道:“王妃,要不,您還是自己吃吧,奴婢今日午飯吃多了,吃不下。”

此話一出,銀鈴和小漣頓時也止了動作看向她,就連旭兒也舉起手中的餅,作勢要塞到她嘴裏,“娘,旭兒不吃了,你吃,你吃。”

碧蕪見狀,不由得笑起來,“我既分了,哪有再收回來的道理,何況這一小塊餅罷了,你們讓來讓去的,倒像是我常年餓著肚子,無食可吃了,這梅花香餅雖是禦膳房所出,但我來說也不算稀罕,我亦可做出一模一樣的。”

聞得此言,三人面面相覷,皆有些驚詫,碧蕪不由得掩唇笑道:“不信,今日午後,待我去采些梅花,親自給你們做梅花香餅,到時你們要吃多少便吃多少,哪需這麽讓來讓去。”

坐在一側的喻淮旭毫不懷疑她母親這話,當年在宮中他最愛吃的便是這道梅花香餅,後來那位做餅的禦廚告老還鄉,他母親還特意同那禦廚討了食譜,空閑時一人在小廚房裏琢磨著,只為做出最類似那禦廚手藝的梅花香餅。

碧蕪自不說誑語,在屋內坐了一會兒,休息好了,她便讓銀鈴尋來一個小提籃去摘梅花。

想吃梅花香餅,也只能在這個時候,要說府裏梅花開得最好的地方,當屬梅園了。

梅園是譽王為生母沈貴人所建,素來不喜人隨意入內,碧蕪便沒讓人跟著,而是自己一人往梅園的方向而去。

碧蕪對梅園此地也算是熟悉了,她穿著一件滾兔毛邊的桃紅披風,提著小竹籃,在花開爛漫的梅花樹間穿梭,青蔥玉手時不時從枝椏裏側采一兩朵梅花。

同一棵樹她至多只摘十餘朵,便轉身去另一棵樹上摘。若盯著同一棵樹摘,到時樹上光禿禿的,只怕是不大好看。

碧蕪摘了小半籃,自覺應當差不多了。這些梅花不光可以做梅花香餅,還可以釀梅花酒,做梅花粥呢。

雖在幾個丫頭面前誇下了海口,但碧蕪心下還是有些沒底,畢竟許久不做,也不知手藝有沒有生疏。

若吃著好,到時也可命人送一些去安國公府,讓她祖母嘗嘗。蕭老夫人這段日子雖面上未表現出來,可因惦記她兄長蕭鴻澤的事兒,食難下咽,愈發消瘦了。

憶及蕭鴻澤,碧蕪心口一滯,頓覺難受得緊,少頃,她長舒了一口氣,覺出幾分疲憊,提步往主屋的方向而去。

這天尚寒著,方才在外頭站上一會兒,便覺冷得厲害。碧蕪坐在主屋的小榻上,緩了一會兒,手腳才覆又暖和起來。

她坐了半炷香的工夫,正準備提著籃子回雨霖苑去,餘光卻倏然瞥見東面的墻上,掛著一副丹青。

這副丹青畫面簡單,上頭唯一藍衣女子,懷抱著一只活靈活現的白兔。

那女子低垂著頭,青絲蓋住了半邊臉,看不清楚模樣,只勉強能看見她面上欲落未落的半滴淚。

碧蕪怔怔地看著畫中人,須臾,竟鬼使神差地擡手,落在那滴眼淚上,下一瞬,手指微陷,像是按到了什麽。

伴隨著輕微的摩擦所產生的滯澀聲響,碧蕪眼看著身側的白墻移開,驀然出現了一個大半人高的入口。

碧蕪頗有些瞠目結舌,往內望了一眼,便見其內黑漆漆的,看不見任何光亮。

她萬萬沒想到,此處竟會有一個密室,也不知通往何處。且看這滿滿的塵灰,當是許久沒有人來了。

碧蕪思慮半晌,到底忍不住好奇,正欲踏進去,卻聽門扇倏然被扣響,小漣的聲兒旋即響起。

“王妃,府外來了人,說要見您。”

作者有話說:

今天大家是不是都無心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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