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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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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破曉,山霧未散,寶元峰頭就升起了裊裊炊煙。

“阿言,你說小師叔昨個急吼吼地離開,是去幹嘛呀?”小綠揭開鍋蓋,攪了攪稀薄的米湯,又往裏加了切絲的蛋皮、木耳以及香菇等配料。

咕嘟咕嘟,米花綻開,墨線與金流在白芒中交織纏綿,鉤連出的甜香,充斥在庖屋內,又透過窗縫悄悄漏出幾縷,引得過路鳥兒駐足不前。

“不知道。”丘言邊和面邊慢吞吞回了句。他不善廚藝,面卻整得還不錯,主要是力氣大,揉起來特勻實,大團面粉在他手裏要不了幾下就變得細膩光滑,可以切了下鍋了。

如今的寶元峰有飯,有面,還有靈氣充足的蛋類可食,日子比起之前可真是好過太多了。

“小師叔也真是的,廢了老大力教會我們這些食方,也不留下吃口熱乎的,就拉著紅蕖師叔跑了。”小綠低眉嘟囔著,“就算事再急,也不能不吃飯呀,你說對吧?”

“不知道。”丘言繼續和面。

“小師叔說木耳和香菇都沒濁氣,到底是不是真的?”小綠好奇,“雖然我們吃不出來,也不怕吃那丁點濁氣,但師叔昨日前連濁氣是何物都不知曉,卻如此斷定二者無,難道她是有什麽特殊能力可以清楚辨別?”

“呵呵,不知道。”丘言憨笑一聲。

“我說你怎麽啥都不知道啊?”小綠不高興了,“你整天幫著小師叔幹這幹那的,都是白捯飭嗎?都不會多問一句了解下師叔嗎?”

丘言不解,“小師叔讓我幹啥幹完就行了,小師叔沒說的我為何要多問?”

“……”小綠無言反駁。

但是好氣哦!他捂著胸大口喘息,這榆木腦袋,主動關心下師叔會死啊!

在他們身後切菜的彭六,也就是當初為了大米怎麽吃和虞小墨起爭執的弟子,他默默垂眼,在心裏陰陽怪氣地腹誹:說什麽香菇木耳沒濁氣,一聽就是那醜娘們兒胡謅的,這群傻子也不知道腦子咋長的,居然就信了!反正他彭六是死也不吃這奇奇怪怪的香菇木耳,他要好好修煉,等築基了尋個機會離開這破山頭,再找一處富庶的門派做內門親傳!

到那時千夫所指的瓊山,在他眼裏,不過就個屁!

這時,丘言的傳訊符從兜裏飄了出來,“丘言,你們起了嗎?用飯了沒?”

是虞小墨,小姑娘聲音清清脆脆的,朝氣蓬勃。

小綠目光化刀,狠狠軋在丘言身上,更氣了,為啥師叔從來不找他呢!

“回師叔的話,還沒用飯,正在做。”丘言笑了一聲,老實答到。

“哦哦哦,不急,你吃過飯再下來接我,我要去趟兩儀峰。”虞小墨交代。

“好的師叔,我現在就來。”丘言收起傳訊符,面也不和了,就準備下山去。

小綠猛地揪住他衣擺,“等等!我也要去,我家小紅也能載師叔!”昨個要不是紅蕖截了胡,師叔沒機會體會小紅的好,這會兒差事哪還能輪到丘言?

不行,他要帶小紅再去爭取一次,一定要讓師叔明白,小紅坐起來有多舒服!

丘言撓撓額頭,為難了,“可師叔要去兩儀峰,小紅能上去麽?”

“誰說小紅不能上的!”小綠兇巴巴橫了他眼,“我家小紅昨天那是沒機會表現,區區兩儀峰,它天賦異稟,怎麽就不能上了?”

說完也不等丘言反應,率先走出庖屋。

丘言沒法子,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

虞小墨將做好的早飯一一放進食盒裏。

她昨個趁著天色還亮,拖著紅蕖逛了圈瓊山諸地,敲定了幾個適合動土的地方。其實瓊山很多地方都有空置的屋子,但是那些屋子太過陳舊,且樣式皆為民居,無法做廠子用,所以虞小墨和紅蕖商量後,決定劃一塊區域,建造新廠房,而這塊區域就是以後的牧場範圍,各種養殖業務都將在這裏開展。

而紅蕖又說要在門裏大面積動土不是小事,還得告知大長老,得他應允才行。所以回來後虞小墨挑燈夜戰,花了一晚上寫了份計劃書以及各類草圖。

這些,都是要拿給虛雲過目的。

其中也包括曬鹽場的規劃,因為虛雲此前一直念叨要煉鹽,虞小墨就想趁此一並給他說明了。

“扣扣——”

“師叔,我們來啦!”門外傳來小綠的聲音。

嗯?怎麽是他?不是讓丘言吃過飯來嗎?

虞小墨急步跑去開門,結果門一開,就瞅見兩人一鶴目光灼灼地向她看來。

“……”

她明明叫的是飛的,為什麽這輛陸地款也來了……

小紅抖抖大粗腿,死魚眼盯著虞小墨一瞬不瞬。

就是這個女人,讓它嘗到了被拒絕的滋味。

昨天以前,它還是一只非常自信的鶴,它一直認為自己是鳥中貴族,鶴中龍鳳,論姿態論毛色,在紅鱗鶴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優秀,按理說,是個人看到它都會被它迷人的氣質所吸引才對。

可偏偏這個女人不!

她的眼神裏,沒有熟悉的炙熱和迷戀,這讓小紅倍感屈辱!

不行!今日它一定要一雪前恥!讓這個女人明白,它坐起來不比鳳凰差!

小綠感受到它的情緒波動,了然一笑,上前一步道:“小師叔,丘言說您要去兩儀峰,我就帶著小紅來了,請師叔騎著小紅前去吧。”

兩儀峰是鏡湖上空的浮島,淩駕於五靈峰之上,那高度,那險峻,就算能飛的都要折騰半天才能登頂,這禿毛鶴難道要用生命跑上去嗎?

就算它有這命,我也不想陪葬好嘛!

虞小墨垂眉,若有似無一嘆,“小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不能騎它。”

“為什麽?”小綠笑容頓住,急道:“您昨兒還說紙鶴磕屁股呢,我們家小紅夠軟乎,小師叔肯定會喜歡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紅是只非常優秀、坐感非常好的鶴。”虞小墨惋惜,“但我還是不能騎它,因為我有病,我不想害了它。”

“有病?!”這下不止小綠了,丘言也一同驚疑出聲。

“嗯。”虞小墨沈痛點頭,“是我娘胎裏就帶出來的怪病,叫做光禿禿狂躁癥。”

“這毛病十分詭異,只要接觸半光半毛的獸類就會發作,病發時我會焦慮,會煩躁,會歇斯底裏,會控制不住自己,把獸長毛的地兒都薅禿了!那殘忍的手段,那冷酷的行為,至今回想起來我都有些後怕!”

“而且從小到大,我見過數只類似的妖獸,全都無一幸免,根毛不剩。”

“什、什麽!!!根毛不剩?都是薅禿的?!”“昂、昂?!”

兩人一鶴齊齊震撼!這是什麽駭人聽聞的怪病!

“小師叔,真、真的一根毛都不剩嗎?”小綠顫著聲問,綠色的瞳珠裏鋪滿了驚異。

虞小墨抹了把臉,認真道:“是的,一根都不剩,薅到毛孔都收縮為止,這病對光滑的獸皮會有膈應之感,致使產生要禿不能禿一塊的極端情緒,所以只要見到禿得不全面的獸,就會克制不住想把它的毛拔光。”

說著,她一個眼風輕輕飄向小紅,釘在它豐潤的胸毛上。

小紅被這一眼掃得肝膽俱顫,禿翅抱胸狂抖!

恐怖如斯!它本來覺得自己兩翅空空是獨一無二的象征,如今被虞小墨一說,突感自己就是個活靶子啊!這女人一旦瘋起來,它剩下的羽毛沒了無所謂,但是名節必然也會受損!它還是只童子鶴,怎能遭受這等侮辱!

“昂昂昂!(這女人我不載了,要載你自己上!)”小紅顧不得一雪前恥了,拍拍屁股飛速跑開!珍愛生命,遠離拔毛怪!

小綠連阻攔都來不及,一眨眼連它的影都瞧不見了!

無奈,他回眸,用一種歉疚夾著心疼的口吻道:“對不起師叔,小紅就是膽子小了點,並非嫌棄您這病……”

“哈哈哈,沒事沒事,它還小嘛,不怪他,我坐紙鶴也是一樣的。”虞小墨松了好大口氣,可算把危車送走了,真要騎它去兩儀峰,不死也殘。

————

兩儀峰,四象殿。

“怎麽同樣是烤魚,我烤出來的就這麽苦呢?”虛雲咬了口燒成炭塊的魚,又呸呸幾聲吐個精光。

哎,烤魚真的好難哦,今天是他一月一度的開葷日,本來想試試烤魚好不好吃的,但是他的手和小娃娃的手似乎不太一樣,同樣置於火上熏烤,步驟也沒錯,佐料也相同,可他做出來的就是怪異不明物體,根本沒法吃嘛。

“哎,好難哦,真的好難哦~”虛雲皺著肉臉苦惱。

“大長老何故唉聲嘆氣?遇到什麽難事了?”虞小墨找來時就見到他垂頭喪氣地坐在火堆邊,那原本雪白的小臉蛋被碳灰抹得跟非洲人似的,特別滑稽!

虞小墨捂嘴笑開,鶯聲燕語回蕩在偌大的殿堂裏,久久不散。

虛雲一聽她的聲音,瞬間來勁了!胖乎乎的小身體一骨碌爬起來沖過去抱大腿,“小娃娃你可算來看老道了!正好!老道想吃烤魚!你給我整幾條好不好呀!”

軟軟的小團子求助於她,虞小墨怎會拒絕呢?就算是個幾千歲的小團子,她也甘願被他可愛的外表俘虜!

虞·團子控·小墨,笑瞇瞇接過虛雲手裏的蒲扇,熄滅煙氣沖天的柴火堆,又取出一座小巧的陶爐,開始手把手教烤魚。

銀波河裏的魚雜質不多,肉也鮮嫩,幾天來只靠蛋度日的虞小墨也饞了,跟著一起用了些。

等兩人都吃飽喝足了,懶洋洋地坐在花園裏曬太陽。

“嗝~”虛雲撫著圓滾滾的肚皮,舒服地打出個飽嗝。

小娃娃的手藝真是絕了,魚烤的精妙不說,那什麽三鮮粥、荷包蛋居然也別有風味,再加上可口的雞蛋餅子,算是他近千年來吃過最酣爽的一頓了!別提多滿足了!

虛雲瞇眼伸了個懶腰,這才糯聲糯氣問:“瓊山如今的現狀,小娃娃都知曉了吧?”

“嗯,紅蕖師姐告訴我了,我今日來也是想和長老談談此事。”虞小墨不喜拖泥帶水,直接切入主題,拿出做好的計劃書遞了過去。

“哦?”虛雲接過,翻了幾頁,字都認識,但是合起來一句也看不懂。他蹙眉問:“寫的是啥意思?”

虞小墨對照計劃書,把自己的想法依依解釋給虛雲聽,從養殖場到鹽田,再到農耕範圍擴大,水渠的覆蓋比例,每一個方案都細致入微,有理有據,她將瓊山的情況一並考慮進去,盡可能的將現代化思維與之融合,總而言之,又言而總之,她畫了一塊很大的餅,一塊讓虛雲啃幾口就撐的餅。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孵化了雞蛋,餵它們吃不含雜質的飼料,就能養出無雜的雞?”虛雲托著臉道:“原來風牙城就是用這法子養豬的嗎?怎麽以前我們沒想到呢?”

“並非完全沒有,但具我估算可以減少六成的雜質。”虞小墨這還是保守估計的,如果養殖系統規劃成功,降低八成應該不是問題,“到時候門裏的弟子就算每日吃肉,那點雜質也能通過日常排洩清出體外,不會影響修煉。”

“這倒是很不錯……”虛雲頷首,擠出層雙下巴,又問了幾個問題,“那你說的紅薯和甘蔗又是哪來的作物?香菇、木耳真的沒有濁氣嗎?小娃娃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它們的來歷恕我不能直言,但是我可以發心魔誓,請長老務必信我,我選出的這些作物皆不含濁氣,都是可以安心食用的。”虞小墨三指並攏向天,態度可陳懇了,主要這識別濁氣的法子也是她偶然發現的,說根本說不清啊!

“好吧,姑且信你這說辭,那你希望老道怎麽做呢?”都發心魔誓了,虛雲沒有不信的道理,只是小娃娃特意來找他肯定是有事相求。

蕪湖,真是接翎子,虞小墨眼中精光忽閃,“想要這些計劃通行,首先就得大興土木,所以有勞長老……”

出了四象殿,丘言正在雲橋上等虞小墨。

見她走來,丘言笑著問:“師叔,與長老談得如何?長老答應了嗎?”

“答應了,又沒有完全答應。”虞小墨出神道。

她今日來的主要目的,其實是想大長老出面讓其他峰頭的弟子幫忙一起建設山門。

昨日紅蕖告訴她,想動工造物,就得有土靈峰和木靈峰提供各種建材,但是土靈峰孤僻,木靈峰乖張,都不是好相與的主,只有想辦法說動大長老或山主出面,他們才會老實幫忙。

在虞小墨看來,建設山門是件好事,大長老沒有拒絕的道理,可他偏偏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山裏的弟子你可以隨意調用,只要你用得動,唯獨木靈峰的,不要招惹他們。”這是虛雲的原話。

但是虞小墨想不明白,咋就木靈峰如此特殊,不讓招惹呢?

而當她展望未來,誇口要帶領瓊山走出山門,征服朱辰商界時,大長老團子臉肉眼可見沈了下去,雖然當時他沒打斷她的激情演說,但虞小墨離開前,虛雲卻語重心長地叮囑,讓她心不要那麽大,瓊山弟子安分守己呆在山裏就行了,什麽征服朱辰商界就不要亂想了。

那態度,真的很是奇怪。難道瓊山發展壯大,往外擴張商業版圖,不好嗎?這對大家都有利不是嗎?

虞小墨思及此擡首問丘言,“你清不清楚木靈峰的事?”

————

木靈峰,小葉潭邊。

一黑衣男子靠坐在樹下,時不時往潭裏扔石頭。

一顆又一顆,石頭落入潭中沒有牽動一絲漣漪,就這樣靜靜地,無聲無息地沈了下去。

“師兄,寶元峰收徒了。”一名弟子從樹後走出,悶聲說到。

“收就收吧,一個弟子而已,不用特意告訴我……”黑衣男子音色泠泠,嘴角沈了一瞬,然後曲指又往水裏彈去顆石子。

“師兄,是親傳弟子,我剛在兩儀峰問過小童,是清淮收的親傳弟子。”樹後弟子如實相告。

黑衣男子手上動作一頓,“親傳?”

過了一會兒,他意味不明地笑了,“那可得好好盯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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