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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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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擁上海租界內一棟樓的房東阿姨為人非常熱情,看她能大聲問易寒星是不是在找你,就知道她是個典型的社牛。

聽聞那四個男學生是找住在自家這棟樓的易寒星,房東阿姨立馬伸出半個身子去,招呼道:“學生仔!你們找的人在這棟樓!直接上來就行!”

易寒星僵硬著笑容,躲避著視線,只盯著周毅之四人,都不敢和鄰居們對視,如果不是理智支撐著,易寒星的第一反應就是轉頭關窗。

四人聽了,立馬快步走了過來,在樓下遠遠地擡頭就看到窗戶邊上的易寒星,周越桐高興地招手手,周毅之也露出一個笑容,只有秦觀宇說了王福一句:“23號記成了32號,你可真行。”

易寒星不用想就知道這種喊法,肯定是秦觀宇和周越桐這兩個社牛搞出來的,周毅之和王福用腳趾摳出來的房屋面積,估計不會比自己小,確定幾個同學看到自己之後,易寒星立馬關上了房間的窗戶,隔絕到對面樓棟八卦的視線。

門口兼職看門的大爺(一樓租客家老人,房租減免半塊大洋)聽到房東的話,也直接給四人放行。

易寒星提前打開了門,站在樓梯口迎接同學,程深他們雖然沒有迎接出來,但是也提前開了門,畢竟是關系特別近的親戚,待會兒周毅之四人肯定是要去程家也打聲招呼的。

熱情的房東阿姨閑著沒事幹,從五樓下來,絲毫不見外地對著寒星爹娘說:“這四個學生娃都是找你家女兒的啊?”

“對的。”寒星娘應答著。

寒星爹老封建人設不倒,根本不跟陌生的三十多歲女性搭話。

“這四個男娃和你們家易寒星什麽關系啊?是親戚還是其中一個是未婚夫啊?”房東阿姨八卦地問。

“這個不好亂說的。”寒星娘連忙否認:“他們都只是我們家寒星的同學。”

這個時候,寒星娘也不會說自家女兒名叫修容了,為了方便房東理解,直接叫了寒星。

“同學?”房東阿姨驚奇道:“你們家女兒還出去念書的啊?而且還有男同學?”

“女孩子念書很奇怪嗎?”寒星娘問著,心想原來在上海大家也不習慣女學生出去讀書?特別是男女混校?

“不不不,不奇怪。”房東阿姨連忙說道:“我女兒也是出去讀小學的,就是她讀的是女校而已,男女混校也是有不少人家的女孩讀的,但是小學女校多,不像中學女校少一些,而且那些男孩子多皮啊,家裏女娃被欺負了怎麽辦?所以送去男女混校的小學讀書的女娃子沒那麽多。”

房東阿姨沒說的是,她看這兩戶是親家的人家,三個成年女性都是明顯裹了腳的,還以為是什麽老封建家庭呢,結果小女兒居然送出去讀書不說,還是和男同學一起讀書,這不是才覺得稀奇嗎?

“我女兒讀的是中學。”寒星娘看房東的眼神覺得不對,還是解釋了一下。

“中學啊乖乖。”房東阿姨回憶了一下男女混校的中學:“這附近收女學生的中學可都不好進的,你女兒讀的是哪一所啊?”

寒星娘不清楚,房東阿姨可是知道的,這附近的中學,出了教會女中之外,收女學生的男女混校,不是要考試,就是那種貴族學校,貴族學校嘛,裏面的學生要麽家裏有權有勢有名,要麽就是花大價錢進的。

“就是這附近的德林中學,您住在這裏,應該聽說過?”寒星娘問道。

“那怎麽沒聽說過!”房東阿姨一拍大腿:“你家女兒的成績肯定很不錯!這都是小學班上前幾名、全校前二三十名才有可能考的進的學校啊!”

聽聞此言,寒星娘倒是有點驚訝,雖然知道自己女兒從小學習就厲害,沒正式上學都能碾壓她那些族兄,但是沒想到居然在上海都是名列前茅:“這我們倒是不知道也沒關註,您也知道我們是從老家剛過來的,孩子上學的事情,之前一直是她兩個哥哥在忙。”

“你家女兒既然能夠考上德林中學,那一定要讓她讀下去啊。”聽到之前都是哥哥在忙,父母根本不在於女兒成績,又知道裹腳這件事情,房東阿姨出於對於女性晚輩的憐惜,特別是這女娃這麽聰明,怕這家父母老思想不願意讓孩子讀下去,連忙多嘴兩句:“這一年的學費也就五十大洋左右,加上書本費學雜費校服啥的,最多就是你們家三個月的租金,有這個條件的,讓孩子多讀點書不是壞事。”

“你的學費居然要這麽多嗎?”寒星娘驚訝地問易寒星,心想這老大賺的錢可不少啊,連一年六七十的學費都願意出,而且看起來一點都不勉強。

房東卻誤以為這之前都是女娃的哥哥們瞞著家長偷偷交的學費,畢竟女娃那個三哥看著就不缺錢,聽說還是個大作家,聽到寒星娘驚訝的話,差點以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連忙勸道:“這個錢真的不多的,我們租界裏面的學校都不是公立的,租界外面的公立中學一年倒是只要二三十大洋,但是教學質量不能比的啊!德林中學收費真的算是最少的那一批了,像是不遠處那個索菲亞女中,一年都要一百大洋呢,老師可遠遠比不上德林中學的老師有名聲!還有隔了三條街那個聖約翰貴族學校,一年學費都要兩三百大洋!”

房東阿姨苦口婆心:“你們家能租我們這房子,也不缺這幾十個大洋,可別不給孩子上學啊,孩子能考上德林中學不容易,以後搞不好還能考上大學呢!”

聽了房東這長篇大論,寒星娘心想我之前倒是想讓我女兒不讀呢,就是做不了這個主,至於現在,孩子都這麽野了,只能讓她一條道走到黑了:“我就是問問,沒有嫌棄貴不讓孩子讀的意思。”

話雖這麽說,寒星爹娘那叫一個心疼啊,兩人對視的時候,都能看到對方的心在滴血。

易寒星自然是知道自家的收入情況的,這個價格,除了三哥這種月收入幾百年收入幾千的可以不在意之外,連二姐婆家那比自家條件好了不少的情況下,都會覺得貴。

畢竟觀念不同,這用在租房上面的開銷即使占了收入的三四成甚至五六成,那是為了住在租界安全方便的地方的必須開支,二姐家的租房開支更是算在了生意的成本裏面,而用在男娃讀書的開銷,好歹能算是投資,日後畢業了也能有收益,女孩子讀書這麽貴,讀出來有什麽用呢?難道真的拿文憑當嫁妝不成?有這幾百大洋,多添點老家的田地不好嗎?

其實這個時代的人大部分都是這種想法,就連上海這種開放的地方,也是家裏條件不在乎這三瓜兩棗,才會讓女孩子繼續讀中學大學。易寒星算過,田家一年的收入也不一定有兩百個大洋,這在老家算是有錢的了。

看自己爹娘那心疼的樣子,雖然知道他們不會反對也反對不了,但是為了不讓他們晚上心痛到失眠,易寒星還是解釋了一下:“我是考了物理單科第一進去的,學校免了學費,一年大概二十多大洋就行了,一個學期也就十來塊錢。”

聽到這話,寒星爹娘的心疼瞬間緩解了。

房東阿姨倒是有點另眼相看的意思:“你這女娃可是厲害了,這不是可能考上大學,這就是女大學生預定了啊!”

眼看著房東阿姨要拉著自己誇誇誇,小夥伴們終於是爬上了四樓。

易寒星和見到救星一樣,立馬招呼小夥伴:“這是我爹娘,你們都認識,這是住我們樓上的房東阿姨,剛剛就是她招呼你們的,我姐姐婆家住在隔壁,門口就是我姐夫,你們要不要先去打個招呼?”

“伯父好!伯母好!房東阿姨好!”四人一起打了招呼,又緊跟著對寒星說:“是要去姐姐家裏拜訪一下的,我們還帶了小孩子的禮物。”

房東阿姨見狀,非常有眼色地說了一聲:“你們聊,我家水估計快煮開了,我先上去了。”

易寒星還是很感謝房東阿姨的,雖然阿姨的社牛間接造成了自己的社死,但是房東阿姨能夠支持自己讀書並且多嘴勸自己爹娘,最起碼這方面的為人是沒有問題的。

眾人和房東阿姨告別之後,易寒星和爹娘說了一聲,領著四人去了程家。

在程家的流程十分順利,程老太太和程老太爺笑瞇瞇地給了四人一人一個一錢銀子打的小小元寶,拿到禮物的兩個小孩子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只是在稱呼上出了點小問題。

易寒星四歲的小侄女瞪大眼睛打量了一番周越桐,掃了一眼其他三個人,才操著小奶音問:“姨姨,我要喊叔叔還是喊哥哥啊?”

“他們是姨姨的同學,你要喊叔叔。”易寒星解釋了一句。

如果是現代的話,那肯定是喊哥哥姐姐,但是在這個時代,大家還是很講究輩分問題的,除非易寒星的小侄子小侄女比幾人小不了兩三歲。而周毅之、王福、秦觀宇和小侄女年齡差了差不多有十歲這麽大,肯定是要喊叔叔的,至於周越桐,對他區別對待不好,幹脆一起喊叔叔吧。

“謝謝叔叔!”小侄子小侄女說著。

“不用謝!”看到乖巧好看的小孩,幾個少年的心情也很好,王福心想難怪易寒星敢用自己的暑假作業發毒誓,這兩個娃確實是比周毅之家的“十萬個為什麽”、“杠精辯論家”和秦觀宇家的“大將軍”、“大元帥”們乖巧聽話得多。

好不容易進行完了一堆無效社交,易寒星和小夥伴們才終於可以待在書房裏面說話。

“我想,寒星你急著找我們不單單是為了聚一聚吧。”周毅之開門見山地說:“王福提了下你說你哥最近在忙著聯名抗議要求釋放抓捕的人,是為了這件事情嗎?”

易寒星也不和小夥伴們客氣,連忙點頭:“我哥現在是找不到人,我爹娘是基本不了解情況,我問了何知楓,知楓姐最近忙著生意沒有特別關註,然後也問了我熟悉的麗人報社的編輯,她倒是知道一些,可是她們做女性報社的,本來就很難生存,不會特別摻和進這些政治事件裏面,所以知道的也就是文人圈子知道的那些。”

“然後我馬上就想到你們,我也不和你們客氣啦,就是想著和你們打聽下有沒有聽說什麽消息。”寒星說著:“我爹娘可是擔心我哥的緊,之前裝病不讓他出門的招數都使出來了,就是怕我哥他得罪了背後的什麽大人物。”

另外就是這次被抓捕的文人,雖然不是易寒星的同志,但是立場一直是偏向於認同工農黨認為三民黨不能搞內戰的,這些都是可以發展和統戰的人員,所以之前和凱瑟吳的通話裏面,也暗示了如果有機會,能夠救出來也是好的。

“這個你問我們就問對了,我們都是兄弟,有啥好客氣的。”秦觀宇大包大攬地說道:“我們幫裏的兄弟也有做巡捕的,我之前還挺他們抱怨過,聽說是上面的總督下的命令,他們也不清楚這人究竟是得罪了誰,不過好在因為是出名的文人,所以大家也沒人敢虐待他,提供的飯菜和水都是幹凈的,最多就是被虱子臭蟲多咬幾口,不洗澡臭了些罷了。”

“觀宇說得對,有需要確實不用和我們客氣,難道我們會和你客氣嗎?”周毅之肯定了一下秦觀宇的說法,然後繼續道:“應該不是南京政府方面的意思,我和我哥不久之前剛參加過一次聚會,我哥的同事們還在說‘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人在替天行道,那個有名的臭嘴可算是有人收拾了,就該多關他些時日’,我感覺應該就是說你哥的朋友,他平時很喜歡罵政府的一些行為,我在報紙上都看過好幾次,所以我感覺應該不是南京政府,最起碼不是政府部門這邊做的,應該大概率是外國人或者政府外人士幹的,小概率是南京軍方的人要搞他。”

“肯定不是我們國家的商人。”王福補充:“我爹和他的朋友們還挺喜歡這人的,因為他一直發文倡導抵制日貨,每次他寫一次文章,我爹他們就叫一次好,聽說影響了不少日貨的銷量。”

“我倒是沒聽說什麽消息。”周越桐摸了摸自己連胡子都沒長的下巴:“不過綜合一下你們提供的消息一分析,我怎麽想都怎麽覺得,其實這應該是日本人在搞他吧?”

易寒星點頭:“雖然他是在法租界被捕的,但是我也覺得你這個想法對路,畢竟我昨天整理了一下近一年多的舊報紙,這人最多就是說說法租界的巡捕不作為,觀宇說了是總督發話,不至於是為了這個問題。”

四人連連點頭。

“只是,我有一個問題。”寒星問道。

“什麽?”

“為什麽你們男人不管年紀大小,思考的時候不是喜歡摸胡子就是喜歡摸下巴呢?我記得小孩子們好像沒有這個習慣啊。”不僅自家爹和程老太爺說話和想事情的時候喜歡摸自己的胡子,自己兩個哥哥和秦觀宇日常也喜歡摸胡茬,剛剛另外三人分析思考的時候,除了喜歡皺著眉頭的周毅之沒碰自己的下巴,王福搓了好幾下,就連還沒開始長胡子的周越桐都摸著自己的下巴說的分析,而且書籍記載中,很多古代男人都會“撫須”也就是摸胡子。

“所以,你們是下巴那裏經常癢嗎?還是說,這摸下巴可以促進大腦活動?”易寒星說著,實在是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這是怎樣一種神奇的男人之間的代際遺傳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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